周日的午後,洛春坐在咖啡館柔軟的紅沙發裏,一邊小口小口地啜飲著咖啡,一邊無聊地撫摩著指間的鑽戒。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車流,洛春皺皺眉頭。如果不是因為要趕交一份稿件,她才不會在假日裏又迴到這位於鬧市區的辦公室。所幸,在這噪雜地帶還有一間幽雅溫馨的咖啡館,恰好開在她的樓下,或多或少能給予她一些靜謐的時光。忙完之後她無心迴家,而是又一次來到咖啡館熟悉的角落裏,點了一杯卡布基諾。似乎在等待什麽。

    手機響了,洛春飛快地一看,臉上略過一絲失望的神色。原來是丈夫明奇的短信。明奇問:“辦完事了麽,什麽時候迴家?”洛春熟練地按鍵迴複道:“很快就迴家了。”洛春兩三口把剩下的咖啡喝光,將手機調成靜音,買了單,往家走去。

    摸出鑰匙打開門,洛春麵無表情地進了家門,明奇正在看電視,頭也不迴地問了句:“怎麽出去這麽久?都下午了。”洛春說道:“辦完事就迴來了,算早了。”明奇不再理會,拿起遙控換了個頻道,電視裏的搞笑鏡頭立刻吸引了他,他開始自顧自傻樂。洛春在他身後坐下,她一向對這種電視毫無興趣,開始把玩自己的手機。手機屏幕無聲地閃了一下,顯示有新短信。洛春瞟了一眼明奇,他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電視。

    打開短信,果然是他的。他問:“今晚有空嗎?”洛春想了想,迴道:“今晚有事,可能不方便,能來則來。”對方再也沒有迴信。

    晚飯後,洛春把手機調迴正常狀態,給小瑛發了個短信,要小瑛給她打個電話。小瑛心領神會,立刻撥通了洛春的手機。明奇正在飲水機旁接水,聽到妻子的手機鈴聲響了,下意識地側了側耳朵。洛春看了明奇一眼,緩緩地拿起手機,漫不經心地說:“小瑛啊,什麽事?”小瑛故意大聲說:“春,我心情很不好,來陪陪我。”洛春說:“怎麽了?”小瑛說:“我剛跟我男朋友大吵一架,我決定分手了。”洛春說:“怎麽又吵架了你們?幹嘛要分手啊?”小瑛開始扮哭腔:“春,我真的很難受,你快點來陪我!”洛春說:“好,我來陪你。不過寶貝,要等會兒,我先問問我老公。”小瑛繼續在電話那頭催促。洛春掛了電話一臉無奈地望著明奇。明奇早已走近了她,也斷斷續續聽到了手機那頭小瑛的聲音。明奇知道小瑛是洛春的好友,而且是一個經常出狀況的朋友。洛春說:“我能去陪她會兒嗎?小瑛現在很難過。”明奇點點頭,說:“去吧。路上小心。”洛春迅速地收拾了一下,在明奇臉上親了一口,一邊匆匆出門一邊給小瑛打電話“安慰”。洛春走出樓道,來到小區門口,確認丈夫已經聽不見她的聲音了,便換掉“安慰”的語調,用很愉快的聲音對小瑛說:“謝謝你啊。”小瑛在電話那頭得意地說道:“怎麽樣?我的演技不錯吧。你是不是又去見那個人?你自己萬事小心啊,可真的別讓你老公發現了。”洛春一臉不屑地說道:“我知道啦。不多說了,我掛電話啦。”洛春長長噓了一口氣,攔了輛的士朝另一個街區的公寓直奔而去。

    車子駛近公寓時,她望到了房裏的燈光。他果然在。洛春一笑,從包裏掏出一瓶香水,向左右兩邊的耳後根各噴了點,又打開粉餅盒,補了補妝,最後把長發捋了捋。時間剛剛好,的士在公寓門口停下了。

    洛春輕快地下了車,來到公寓門前。她輕輕地敲了敲門,並調皮地用她的大眼睛堵上防盜門上麵的那隻貓眼。很快地,門開了,一隻臂膀伸出來,把她摟了進去。她咯咯地笑著,宛如少女一般。

    洛春進了屋,迎接她的是綿長而溫柔的吻。男人輕輕愛撫著她的秀發,讚道:“你好香。”洛春全身發軟,醉倒在他的懷中。兩人正在纏綿之際,男人的手機響了。男人很快接了電話,柔聲喚道:“老婆。”洛春揚揚眉,徑自走開,無聲地點燃一根煙。男人跟他老婆聊了雖不到十句,但表情和語氣都十分自然,臉不變色心不跳。他妻子大概問到他在做什麽,他立刻迴答:“我一個人能做什麽,看看電視上上網,你和兒子都不在我身邊,我真的很想你們。”電話那頭的老婆大概吃了定心丸,今日的查崗工作又像往常一樣順利結束,對他說了些親昵的話便把電話掛了。洛春氣定神閑地抽著男人的煙,耐心地等待著他通完電話。男人把手機隨手一扔,向洛春撲來……

    一番激情之後,洛春立刻跳下床,到浴室去衝洗,同時檢查一下身上的痕跡,男人很小心,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麽印跡。很快洛春穿戴完畢,準備出門離去。男人送別她時,仍舊是送上深情款款的長吻。洛春輕輕推開他說道:“好啦,我得走了。你早點休息。”男人說道:“晚安,寶貝。”洛春甜甜一笑,轉身離去。

    洛春迴到自己的家裏,明奇還在看電視。明奇瞥了她一眼,問道:“小瑛好些了?”洛春點點頭,明奇說:“廚房裏的碗筷還沒洗,你去洗了吧。”洛春冷冷地“哼”了一聲,若是從前,她一定會反問:“你為什麽有時間看電視卻沒空洗碗?”現在她都懶得問了,拖著重重的步伐走進廚房,廚房裏傳來動靜很大的洗刷聲。明奇叫道:“你輕點!幹嘛你?女人洗碗拖地天經地義!”

    周末就這樣過去了。洛春又開始了一周的工作。她是雜誌社編輯,幾乎一整天都在電腦前忙得頭暈目眩,隻有在午休的時候,才能得到片刻的小憩。午休時分,洛春又來到辦公室樓下的咖啡館,陷落在柔軟的紅色沙發裏,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喝著咖啡。對麵來了一對年輕情侶,那女孩清純似水的明眸多麽像當年的自己,男孩陽光帥氣的外形多麽像當年的明奇。往事在洛春腦海裏浮現……

    十年前,明奇和洛春便相識,那時他們是高中同學。兩人互通情愫卻又不敢挑明。巧合的是,畢業後他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兩人都相信這是天賜良緣,於是很快走到了一起,成為一對校園情侶。像很多情侶一樣,他們經曆了新鮮的熱戀時分——天天粘一起,即使在公共場合也會忘情擁吻。但很快也轉入對彼此的疲倦期——時時鬧分手,甚至可以當著大街大打出手。但是他們又習慣了彼此的存在。在遠離家人的外地,兩人不僅是情侶,更像彼此唯一的親人,他們經曆了無數次吵鬧和分手,卻終究還是結成了夫妻。究竟是否還有愛?洛春都已感覺麻痹。兩人的婚後生活平淡無奇,還穿插著明奇的大男子主義。婚後不久,洛春認識了一個男人,那男人對她極富吸引力,讓她告別了平淡、憋悶的生活,於是,她做了那男人的情人。最初她還在後悔自己的行徑,但是每次迴到家裏,看著那都不正言瞧她的丈夫,她便決定繼續錯下去。因為,她竟然深深地覺得——妻不如妾,似乎做妻子還不如做情人來得愉悅和甜蜜。若是沒有體驗到做“妾”的那種被寵的感覺,她甚至覺得自己會枯萎。這些想法沒有誰知道,除了小瑛。小瑛是洛春的死黨、閨蜜。小瑛了解洛春的婚姻狀況,也勸過她不要讓自己在婚外情裏陷得太深,但是小瑛也發現了洛春的變化,她漂亮了、快樂了。小瑛開始懷疑婚外情是否對女人大有裨益。隻是,最該發現這一切變化的明奇,卻似乎毫無察覺……

    絡春的思緒被眼前兩個年輕人“咯咯”的笑聲打斷。洛春看著眼前兩個相親相愛的年輕人,男孩子張開他的一隻臂膀,環抱著女孩,女孩子甜蜜地微笑著,一口一口喂著男孩吃冰激淩。曾幾何時,她和明奇也是如此卿卿我我,但卻如此短暫。聽說愛情的保鮮期隻有三個月,對此她堅信不疑。

    洛春點燃一根煙,在煙霧氤氳中,她的臉蛋被襯托得韻味十足。咖啡館老板老餘早就留意她了,也打聽到她是樓上一家知名雜誌社的編輯。老餘今年45歲,離過婚,目前孤身一人。他喜歡的女人就是洛春這樣的,漂亮而能幹,精致而嫵媚。但是,老餘感覺到她的眉宇間始終籠罩著一縷淡淡的哀愁,盡管她有時也會神采奕奕。老餘不常在店裏,因為開咖啡店其實隻是他的業餘興趣。但他偶爾在的時候,常常會親自給她端上一杯咖啡,這自然是大多數顧客無法享受到的待遇。但今天,老餘卻來不及一表殷勤——當他把他的寶馬760li停好,推門進來時,發現她已經坐在店子的一角靜靜獨飲了。陽光隔著落地窗,灑在她濃密的長發和秀麗的眉目間,美得像一幅油畫。老餘不忍打擾,悄悄示意服務生幫她免費續杯。洛春在店裏總能享受一些特殊待遇,尤其是當店老板開這家店不是為了盈利隻是因為興趣的時候。

    可是今天洛春看起來心情不好,她一邊付費一邊對服務生說:“謝謝,不用了。我還有事。”說罷她倏地站起來,把身上的披肩裹緊了點,走開了。老餘注意到她那精心修飾過的指甲,依舊是暖暖的橙色,把她的白皙膚色襯得更為蒼白,當然,老餘也早注意到她無名指上的鑽戒。這樣漂亮的女人,到了這個年齡嫁為人婦很正常,可是為何她的身上散發出孤清的氣質?老餘目送著她出門,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洛春迴到自己的辦公室,卻發現小瑛已經坐在了自己的皮椅子上搖晃了。“你怎麽沒給我打電話就過來了?”洛春一邊問,一邊走近她。小瑛說道:“我也是剛到,我還想給你一個驚喜嘛。”“拜托,我們之間有什麽好驚喜的。要喝水自己去倒。”洛春在她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實話實說。小瑛站起身,湊近洛春小聲說道:“爆炸新聞,我今天看到你的那位了。”洛春隨手拿起一份報紙,頭也不抬地問:“你們是一個單位的,看到有什麽奇怪的?”小瑛說道:“我告訴你,我還看到你那位的夫人了。”聽到這句話,洛春那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盡管從一開始她就告誡自己做到:互不影響家庭、互不糾纏不清、甚至互不天天聯係,但是——她一直也想知道對方的妻子是什麽樣子,是什麽樣的妻子使得他可以這般心安理得地背叛。小瑛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於是把今天的見聞一一招來:“今天上午我看到他接了個電話,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結果過了一會兒就看見他領著一個女人拖著行李箱過來了。他邊走邊向我們介紹這是他的愛人。那女人真的和你沒法比,身材雖然不肥,但已走樣。長相也很普通,是那種丟到人群裏找不出來的那種。穿得也很普通。”洛春正想說什麽,小瑛又說道:“他老婆這樣普通,難怪他會這樣喜歡你!”洛春問道:“他老婆怎麽突然來了,人看起來怎樣?”盡管洛春做事不留痕跡,但她還是難免心虛。對於情人的妻子突然出現,她還是有些不安。小瑛說道:“我聽我們辦公室的一個老同事說,他老婆很愛他,經常搞點驚喜什麽的。估計今天又是突然坐早班飛機過來了,否則也不會直接就到單位來了。他老婆看起來還算客氣。跟我們每個人打招唿。有說有笑的。望著他老公時的那種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很在乎他老公的。兩人看起來很好啊,嗬嗬,就是你的‘那位’表情不太自然,尤其看到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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