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黎明這人既魯莽也不夠聰明,還很急功近利,以前輝煌的時候被吹捧得不成樣子,人也是飄著的不知道自己的斤兩,現在經歷了這一番巨變和重大打擊,這才沉下來了,為了達到目的也學會彎下腰去伏低做小了,對老劉的姿態就放得極低也特別殷勤。


    過年那會兒他說拿老劉當父親,這兩個多月來還真是將說到的都做到了,這老劉呢,大概也是真被他給觸動了,有天幹完活,日常吹牛的時候就跟在一邊伺候的趙黎明道:「老子剛進來的時候就知道你小子以前的身份和來歷,你說霍立維的兒子沒出息這話我不大相信,真是沒有出息還能夠將你爹給弄下來?」


    不等趙黎明解釋,他就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趙黎明給他捶捶,等被伺候上了,這才繼續道:「其實呢,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出去隻後打聽打聽,找他兒子弄點好處沾沾光,沒準人家隨便鬆鬆手就夠我養老了。」


    趙黎明聞言手上一頓,老劉哼哼道:「繼續,繼續,你別停。」吐了口唾沫,邊剔牙邊繼續道,「後來我想明白了,那小子呢能夠直接將人整死了,這恐怕也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我這與其是去跟他結仇被嫌棄和對付,過得提心弔膽的,倒不如跟你小子結個恩,你總不會忘恩負義吧?」


    「那自然是不會的。」趙黎明趕緊道:「這個月月底我媽來看我,我帶您認認人,您比我先出去,到時候也知道是親戚。」


    老劉渾濁目光裏閃過一道亮光,不知道是想到什麽美事呢,嘴角歪了歪,笑得有些猥瑣,趙黎明在他背後對此渾然不覺,當然,他就是察覺到了,這會兒也不會放棄自己的打算。


    老劉頓了頓繼續道:「成,先認認親戚,等出去了才好繼續走動,我這老了老了還有家有口多了個便宜兒子,這日子也有點盼頭了。」


    趙黎明抿了抿唇,隻「嗯」了聲。


    老劉扭頭瞥了他一眼,道:「放心,小子,等認了親戚,我就去辦你的事,我知道你想要什麽結果,這說出來的話保管是叫你滿意,唉,這說起來我跟霍立維那還是一起的兄弟,為了你小子,我算是要對不起兄弟了,隻能死後再去跟他賠罪了,這都是為了你啊……」


    趙黎明對這個老光棍的話是一個字都不相信,但此時也隻能是附和和感激,生怕他又改變主意了,越發殷情。


    「我也就是將他爹的那些事跟人說了說,這也怪不得我吧?」


    「對,這不怪您。他老頭死的早,做過什麽的,他也不知道,讓他知道是很應該的,他要怪就怪誰讓他家裏不幹淨呢。」


    「嗯,這話很是。」


    兩人嘰嘰咕咕的說著話,看著像是親父子倆,十分的投契,監獄裏的人起初是納罕,也問過,不過兩人都不肯說,如今也懶得問了,見怪不怪的,關心他們還不如聽聽監獄中廣播上播放的新聞。


    以前這廣播基本上就是隻播放中央的指示,純屬是單向的宣傳作用,跟監獄裏麵學習班上課的內容就是一樣一樣的,聽著也不覺得有什麽意思,他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內容就要豐富多了,雖然指示和思想還是占大頭,也不是連續更新,有時候依舊是連著好幾天都來迴播放同樣的內容,但是也有了別的內容,比以前豐富多了。


    比方說是加入聯合國了,跟哪個國家建交了,年初因為米國總統訪華,廣播裏熱鬧了很長一段時間,人家來了一個星期,相關內容就播報了快有一個月,最近這熱度才慢慢的淡了下來。


    不過,這幾天又有一則新聞是跟米國有關係的。


    去年差不多是這個時候米國桌球代表團訪華,成為建國後第一批準許進入我國的米國人,今年人家對我國桌球代表隊發來邀請了,已經有幾名成員出國訪問去了。


    這條過去跟著就是中央表明要全麵加大發展力度的新聞,又說最近從國外引進了多少設備,又有幾個國家的專家赴華之類的……


    對坐牢的人來說,監獄以外都是遠方,米國和國外那就更是遠得摸不著邊了,想像都想像不出來的,聽一聽也就過去了。


    其實,不光是對他們,對大多數普通群眾來說,這些消息都太過遙遠了,最多是幾個男人私下的湊在一起議論議論,日子該是如何還是如何,這些新聞中的內容就是會影響到時局,那帶給人們生活的變化也沒有這麽迅速。


    沈華濃從廣播中聽到新聞的時候也是這麽個心態,也就是在聽到桌球代表團訪問米國的時候,多留了點心,畢竟是去年親自參與了的,今年沒有受邀她也不覺得太失望,現在的情況就是邀請她,她也沒空去啊,這忙得差點工作都做不成,接下來的那條國外專家什麽的,她也就是聽了一耳朵。


    她沒太把這新聞太當迴事,沒想到正準備下班的時候,接到了葉鬆青從京市打過來的電話。


    這青年還跟去年一樣的耿直莽撞和熱情,沈華濃剛接電話,他就發了一連竄的牢騷,劈裏啪啦的抱怨了一通。


    大概是說他剛從米國訪問迴來,在那邊還聽人問起沈華濃了,這才知道對方是邀請了「去年的那個華國女廚師」的,不過不知道是哪裏出了疏漏被人推了,反正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傳出來,葉鬆青在出國前不知道這件事,沈華濃這邊就更是一無所知了。


    不過,這個疏漏在哪裏,她心裏還是大概有數的。


    前年曾先生那件事鬧得很大,曾先生雖然人退出舞台了,但是秦檜還有三五知己呢,不敢明目張膽的,但是給使點絆子和添點堵還是能夠的。


    再一個就是穆婉秋,她跟穆婉秋之間沒有任何矛盾,但是這交往吧,說起來真的是挺複雜的,籠統概括一下就是塑料「姐妹」情,沈華濃估計從去年的桌球外交之後,穆婉秋對她的觀感應該也挺複雜的,穆婉秋要是給她推了不讓她出頭,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的。


    無非也就是跟這兩人有關吧。


    也沒可能是別人了,想想這事,沈華濃也談不上有多不忿,就是有種「無人嫉妒是庸才」的自戀以及還沒有成長起來就被打壓的不快,更多的還是以後要過得更好氣死他們的決心。


    葉鬆青應該是對這兩件事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想不到還來問她了,沈華濃也沒有給他說其中的緣故,反過來還將他給安慰了一迴,「反正現在就是讓我去,我也是沒空去的。」


    他又憤憤不平的說了幾句,跟著就提起了別的。


    「還有件事情,我在米國見到他們總統訪華的新聞報導了,上麵有照片,就是總統跟我們領導握手的那張,真的是活見鬼了,那邊照片上站在領導後麵的翻譯是個高個男的,下麵寫的名字拚出來是董愛國,我們這邊也有那張吧,一模一樣就是少了他,他站的那個位置是空白的,然後直接就是穆婉秋。」


    沈華濃聽著是一頭的黑線,現在就已經開始運用ps藝術了嗎?


    葉鬆青那頭還在問呢:「對了,那張照片你有印象沒有?」


    沈華濃還是有印象的,那張刊登這照片的報紙現在還在樓下的宣傳欄裏貼著呢。


    「你說這叫怎麽迴事?」


    無非就是鬥爭唄。


    董愛國沈華濃也有印象,是曾先生的秘書,當初為了聶曉暉的事情還登門道歉過,難得他竟然還堅挺的在外事辦的前線上占有一席之地。


    反正離自己還遠著,沈華濃也懶得操這份心,「大概就是角度不一樣?」


    「我看著不像。」葉鬆青也就是隨口一說,怕是沒想到照片還能夠這麽玩,這才沒忍住在電話裏提了,說過了也覺得這事在電話裏提不大好,趕緊岔開了。


    說起他年紀大了準備退役了,能參加一次世錦賽也算是圓滿了,就是沒想好以後做什麽去,裝飾品廠他覺得沒意思,其他的又不熟悉,體工委又不留他當教練,聽著還頗為不服氣。


    沈華濃給安慰了幾句,讓他有空外麵轉轉看看,見多了說不準就知道想做什麽了,東扯西拉的,葉鬆青也不在乎錢,說了好一會,這才掛了電話。


    第二天就是石油城的招工考試。


    參加考試的人太多了,沈華濃也被拉過去幫忙,幹啥?給考生登記信息、發放編號,憑著編號再給安排食宿,就這她都忙得頭昏眼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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