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進去就直接喊馬振東:「馬安。」


    馬振東本來打算一言不發,維持冷嘲的表情到底的,聞言到底是沒有繃住。


    也隻需要一個細微的眼神變化,就足以讓霍庭抓住破綻了,他神色不變,一副早就瞭然於心的模樣,語氣平平無波的道:「馬安,四十五歲,x省xx市人,四五年前後加入jun統。」


    馬振東「嗬」了一聲,嘲弄道:「知道得還挺多。」


    「你自幼父母雙亡,是兄長馬力將你帶大,自從馬力在四九年從事特務破壞活動時被擊斃,你就無親無故了,你之所以害怕被拍照,害怕被台方麵當成是叛徒,不是因為擔心誰會因此受到連累,而是純粹在乎自己的名聲,你這樣的狂熱分子,被當成叛徒當然不情願了。」


    馬振東低「嘁」了一聲。


    霍庭繼續道:「你蟄伏的這二十多年裏,每天都要學習社會主義的理論和精神,還拿過一次勞模獎章,這都絲毫沒有影響到你的真實想法,而且你的領導也在大清洗中被清理掉了吧,二十多年無領導、無組織,你還是堅持下來了,還借著職務之便活動頻繁,看得出來你的意誌和立場確實是很堅定。」


    馬振東歪著腦袋,連對視都不屑跟霍庭對視,隻頗不耐煩的道,「既然知道,那你還說這麽多屁話?」


    「不急,流程上總是要走一走,再說,不試試怎麽知道咱們聊不起來?這麽多年你怕是做夢都怕說心裏話,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霍庭這麽說,換來馬振東一聲嗤笑。


    霍庭恍若未聞,問道:「你要是發現隊伍裏出現了叛徒,一般是怎麽處理的?」


    馬振東不說話,霍庭也沒有等著,略頓之後道:「早年我也跟你們這類人打過交道,大致上是知道一些,我隻是很好奇,當叛徒是親人的時候,你處理起來,心裏想的是紀律還是親情?」


    馬振東抬眸看了他一眼。


    霍庭往後靠了靠,晃了晃肩膀,放鬆了些,才沖他揚了揚下巴,道:「你跟馬力自幼相依為命,他性格雖然膽小怯弱,但是為了養活你還是才加入的jun統,這個人別的方麵如何姑且不論,他當哥哥應該是沒話說的,起碼養活養大了你,還供你讀了書,為了你去做不擅長的事情。你們兄弟倆的命運也很有意思,真叛徒成了我們這邊的英雄,你們組織的烈士,假叛徒卻落得左右不是人。」


    「你他媽的胡說八道些什麽?」馬振東表情有些猙獰,是真的被觸怒了。


    「我胡說還是你不願意麵對真相?馬力當初參與的那場特務活動,因為提前走漏了風聲,才功虧一簣的,將消息透露出來的就是他。」


    霍庭注視著氣得唿唿的馬振東,半真半假的道:「我拿這個詐你又有什麽用處?再說能夠詐得了你嗎?是不是,你還不清楚?馬力跟別人能夠隱瞞,對你應該不會,他有沒有不正常的地方......」拖了個長音,然後戛然而止。


    霍庭敢這麽問也是提前想過的,他有猜想卻也隻是猜想,他覺得隻有馬力的那些資料出現在情報部門的檔案袋裏,這個人在九三零江城特務案中肯定是特殊的一個,未嚐沒有可疑的地方。


    何況,人都死了這麽多年了,想怎麽說還不是由他?


    這會兒霍庭也沒有想過從馬振東身上得到什麽驗證,他就是想著盡量去刺激馬振東讓他開口,馬力是馬振東唯一的親人,而堅守又是馬振東這些年做的唯一一件事情,用這些他最在乎的才能刺激到他,隻要他開口了,說得越多,他們得到的信息和方向才會越多,不然,一言不發能查到什麽?像這種死忠策反他肯定是白費勁。


    霍庭也就是那麽一試,沒想到馬振東倒是給了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對方臉色雖然難看,但沉靜了片刻,可見的確是在思考,這個時候思考,那就是在懷疑。


    霍庭趁熱打鐵,緊追著道:「你蟄伏了二十年都沒有暴露,不然你以為我怎麽在兩天時間就查到了你的身份?都是舊檔案裏現成的資料,我們有馬力的照片,跟你的做了比對,上麵他交代得很清楚,有個弟弟馬安......」


    馬振東目光兇狠的瞪過來。


    霍庭哼笑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實就是這樣。」


    馬振東壓抑憤怒的問道:「......就如你所言,我哥哥如果是叛徒,他將消息告訴你們,可你們還是殺了他!我們之間是有大仇的,你們指望從我這裏挖出什麽信息都是做夢!」


    霍庭默了默,沉聲道:「馬力不是被我們的人殺的,他是被你們自己人處理叛徒給處理的。」


    「你胡說!」馬振東暴喝道。


    霍庭目光微微一斂,緊盯著馬振東問道:「你不信?」問完「哦」了聲,「當初那件破壞活動雖然功虧一簣但是還逃出去一個......」


    馬振東聞言卻是冷笑,「你想把這件事嫁禍在逃出去的人身上?」


    「看你的樣子很信任這個人......連相依為命的親哥哥都懷疑,卻信任這個,難道這人就是你自己?」


    屋裏說到這裏,外麵的幾人俱是精神一震,而後麵麵相覷:這都行?這算是意外的收穫了!


    馬振東神情一收,從激動中緩過來:「你詐我?」


    霍庭輕笑了聲,「我隻是沒有說完,你別這麽緊張也別激動,你不願意談這個,我們就繼續前麵的說,你哥哥確實是被你們自己人處理的,不是逃出去的那個,是另一個,那人當年就潛伏在我們的隊伍裏麵,他知道了有人泄密背叛,但已經無法挽迴,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混在出任務的戰士當中,親手將你哥哥擊斃了。」


    「......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哄呢!」


    「信不信由你。你們也沒少往我們隊伍裏塞人,現在不就還有嗎?」


    馬振東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冷笑。


    霍庭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繼續前麵的道:「你是當年唯一活著逃出來的,當初就沒有懷疑過,沒有調查過嗎?我不提醒你,你從沒有懷疑過你哥哥?」


    他問這個問題,除了是刺激馬振東,也是帶了一點私心的。


    馬力是背叛者嗎?


    霍庭認為不是。


    檔案中也隻說了因為提前得到消息才破獲了這起案子,但並未說是什麽人給的消息,霍庭覺得這個走漏消息的人更有可能是他的父親霍立維,從他死前將炸彈交給沈克勤的行為不難知道他的立場,如果他是這案子的參與者的話,這是有可能的。


    但馬振東對馬力的遲疑,也正說明馬力當初行為舉止上確實也有可疑的地方。


    霍庭覺得馬力身上的這個疑點可能就跟自己的父母有關。


    父親的案子被當成簡單的車禍處理了,情報部門沒有提到一星半點,看馬振東這樣子,明顯也是不知道跟他之間有什麽孽緣,不然肯定是沒法好好坐著的,隻要他嚷嚷一句霍庭的父母是當初的涉案人,霍庭就能吃不了兜著走了。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馬振東也跟我方情報人員一樣,壓根就不知道當年的涉案人中還有霍庭的父母霍立維和時鳳君。


    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霍庭覺得馬力肯定是知情人,如果父親的事情跟他無關,為何母親多年都沒有舉報過馬力,卻在父親身故之後將馬力的全部資料都「交給」了情報機關?霍庭還是認為馬力的那張生活照以及跟生活照一起出現的詳細資料,最大的可能就是來源於他的母親時鳳君。


    可能,正是他隱瞞了讓父母參與進來的事情,才讓他顯得可疑吧。


    當然,這些也都隻是霍庭的猜測,他現在需要證據和線索來證明和完善自己的猜測。


    馬振東隻是「嗬嗬」了一聲,嘴唇翕動著,卻沒有說話。


    這人意誌頑強,他的心理防線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撬開的,霍庭也不氣餒,繼續循序漸進。


    「當年就隻有你一人逃出去了,你肯定是被懷疑過的,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好說清楚,其他人是跟你死無對證,你肯定是懷疑過這件事情中的每一個參與者,注意過每一個細節,也懷疑過你的哥哥,對吧?因為他的確是舉止可疑,他在執行任務期間肯定是離開過你的視線,可能還出過遠門,起碼有大半天你找不到他的人,他去了哪裏沒人知道,他跟什麽人接觸也沒有告訴你......」


    「夠了!」


    「......有一次他迴來的時候心情複雜古怪,他有個秘密,讓他輾轉反側,陰晴不定,你問過他任務準備得如何了,他逃避你的眼神,躲躲閃閃,欲言又止,但是最後你還是被他裝模作樣的堅定給騙過去了,我猜他在任務之前的幾年裏一定表現得不錯,不像以前一樣膽小怕事,甚至表現得十分果決堅定,他能夠獨當一麵,所以你信了。」


    馬振東的神色變化沒有逃過霍庭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是都猜對了。


    馬力何止是獨當一麵,他早不是當初的青澀少年,還能夠拖人下水,他一定是發現了他父母的蹤跡,一定來過竟市,一定是做過什麽。不然,他們一家子過得好好的,眼看和平了......若不是被人威脅,何至於會再摻和到那樣的事情當中去?


    在子女心目中,父母的形象總是高大美好的,這是為人子女與生俱來帶的一層濾鏡。霍庭也隻是個普通的兒子,他下意識就不會將自己的父母往壞了想,何況再加上種種細節,他更願意相信父母是不得已的。


    他的父親一輩子大多數時間都在竟市,生活和成長的過程都在村裏人的眼皮子底下,他的背景幹淨得很,疑點不多,身份上應該沒有大問題,可能問題還是出在母親那邊。


    檔案袋裏馬力的照片和家裏母親的照片都是一九四零拍攝的,而馬力的那份資料中顯示他是三九年加入的jun統,也就是說他跟母親認識的時候就已經是jun統的人,做個最壞的打算,也是目前霍庭覺得可能性很大的一種猜想,也許他的母親曾經真的跟馬力是同一類人,甚至他們的關係還不錯。


    後來母親就跟隨父親迴到了竟市,霍庭猜測,父母當年從渝州迴來,母親跟以前斷絕往來肯定是做過善後處理的,不然也不會有九年的平靜日子過,可是後來一切都被打碎了,他覺得最有可能是馬力無意中知道了母親的下落。


    母親雖然不出門,但是父親時不時會跟著張文邦在外走動,會不會就是被他給認出來,想要將母親重新拉下水?再後來,才是父親出麵去了斷,獨自去了省城想要解決這件事情,沒想到卻會出了意外,後來發生了什麽,霍庭就不得而知了。


    這樣能夠說得過去,細節也都合上了。


    他願意相信這種猜測,放在腿上的手慢慢的收緊,強迫自己打住了,不能再繼續圍著這個問題打轉了。


    他略略一頓,繼續道:「他是叛徒,你就是幫兇,有這個汙點,你永遠也洗刷不清,你現在這麽自由,多半是上級死了跟上麵失聯了,你做這麽多未嚐也沒有證明自己的意思,不過,在我們的立場上看,你就是策劃分裂失敗,襲擊集輸站也失敗的無能反動分子,你的堅持除了感動你自己,完全沒有任何意義,那邊可能根本也不承認你的忠勇。你做過的再轟轟烈烈的大事,等你死了也都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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