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往這兒一站,直接遮住了外麵最後一抹夕陽光線,角落裏都暗了下來,他先看向吳三寶。


    吳三寶雖然還是一臉不爽,倒是不像剛才那般氣焰囂張了,聲音小了點兒,正對著李忠義道:「怎麽,李忠義,你現在還仗著你們人多想欺負人啊?我告訴你,現在這個社會是講道理的,我可不怕你們!」


    說著還斜眼瞅瞅霍庭,霍庭便轉向沈華濃。


    沈華濃就道:「前段時間我去紅旗飯店吃過一次飯,吳師傅做的菜不太對我的胃口,我就沒怎麽吃,後來跟人聊天又聽說和平飯店的李師傅擅長做紅燒肉,就跟人多打聽了幾句,這讓吳師傅誤會了吧。」


    「我還是今天第一次來和平飯店,也是頭一迴見到李忠義李師傅,幫他去紅旗飯店砸場子不存在的。」


    她這麽一說,大家就都明白了。


    也就是一道菜的事。


    雞毛蒜皮的事情,不值一提,霍庭聞言就放下心來了。


    現在的時機過於敏感,他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


    「說清楚就行了。」他樂觀的道。


    馬上有和平飯店的工作人員站出來作證了。


    待對方說完,李忠義嗬嗬笑了兩聲,道:「吳三寶,我跟沈同誌的確是剛認識的,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手藝不精,客人不愛吃你做的,你還有理來找茬了?客人實話實說還不行了?你可真霸道不講理,我要是你就躲在後廚好好練廚藝而不是去找茬!」


    吳三寶氣得麵紅脖子粗,「這裏都是你們一夥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職業能力受到質疑,還是當著死對頭的麵,現在他也顧不得霍庭了,麵色不善的看向沈華濃:「你說我做的不對你的胃口,哪裏不對胃口,我做的不好?我吳三寶在後廚工作了三十年,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種氣,你今天必須要給我說清楚!」


    沈華濃之前的說法已經算是委婉了,現在被噴到麵上來,她便也不客氣了:「既然吳師傅無非要問個究竟,那我就直說了,你聽清楚,你做的那隻八寶鴨是我這段時間在滬市吃過的十多家飯店中,做的最不像樣的一隻了!」


    「你!」吳三寶往前一步,眼睛瞪得老大,恨不能衝上來抓住沈華濃,見霍庭胳膊往前一攔,他才堪堪站住,瞥眼那條橫在自己麵前的精壯有力的手臂,目光閃了閃,往後退了一步,依舊怒道:「你到底會不會吃?就在這裏胡說八道!」


    不等沈華濃開口,李忠義就插嘴鼓勵道:「沈同誌,你想說什麽就直說,不用怕他,廚師做出來的菜端出來了就是被大家點評的,批評的聲音當然也是允許存在的!他敢借這個耍橫,那也別怪我們不客氣!」


    說著還瞅瞅霍庭:「是吧?這位同誌。」


    霍庭:......兩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他倒不至於因為這點口角紛爭而對吳三寶動手,隻是看看那兩個跟烏眼雞一樣互相撲扇著翅膀相鬥的廚師,還有一副不嫌事大的自家媳婦,心裏頗為很無奈。


    看來判斷錯誤,這件事比自己想像中的還是要大一些的,現在的廚師都這麽重的戾氣。


    他扶了扶沈華濃的肩膀,還沒開口,沈華濃就道:「你別開口,這件事我自己來解決就是一件廚藝紛爭的事情,你一開口,沒準別人當你是威脅他呢,上綱上線的沒完沒了了,這位吳師傅較真又想得多,我就說他的菜不對胃口,他都能打上門來,你說呢?」


    霍庭:......


    他門神似的戳在沈華濃邊上,閉嘴了。


    其實就是沒有李忠義這番話,沈華濃也是打算直言的。


    她朝吳三寶道:「你做的八寶鴨拆骨力道不均,表皮破損了幾處,鴨肉在拆骨的時候也有幾處被扯得稀碎,再加上蒸的時間過久。裏麵的餡料處理不當,八寶可以根據季節和食材條件進行替換,但是吳師傅做的不管是用的豌豆還是雞肉、蝦仁全部都是醬色和醬油味,原汁味濃根本沒有突出......」


    行家一開口就知有沒有了,還不等她說完,吳三寶已經麵紅耳赤的急急打斷了:「一派胡言!統統都是一派胡言!」


    跟著他一塊兒進來的服務員梗著脖子道:「八寶鴨本來就是要做得酥爛,就是扯碎了又有什麽打緊,吃的時候不也要將肉扯開了吃,這樣更方便鴨肉進味。我們的菜本來就講究醬香味的,多放醬油還是你們沾便宜了呢,醬油不要本錢的啊。」


    旁觀的霍庭一聽這話都覺得挺有道理的。


    不都是八寶鴨?反正也能填飽肚子,爛了就爛了唄,反正肉多爛在鍋裏,也沒有浪費,再說一旦過了喉嚨,所有食物還不都是一個樣了。當然如果能夠做得好吃,那肯定是更好的。


    不得不說,現在大眾連溫飽都沒有解決,有美食觀念的人確實不多,特別講究的人那就更是稀少了。


    霍庭知道沈華濃,心裏這麽想也沒有敢表露出來,他敢肯定要是他露出分毫,這就直接從對外矛盾轉化成家庭內部矛盾了,以後他別說是想再吃好吃的了,怕不得還遭遇一波家暴。


    正想著,沈華濃突然橫了他一眼,低聲道:「不許插嘴。」


    霍庭:......他本來也沒有打算說什麽。


    他討好的拍了拍沈華濃的肩膀,被她給一把揮開了。


    這麽一走神,那邊李忠義已經發起了一大波嘲諷:「隻要是肉拿水煮煮你都覺得好吃,在家吃就行了,何必上飯店,廚師可不是這麽做的。吳三寶,這麽多年你還是這個水準啊,雖然說現在大家有肉吃就滿足了,但是你也不能如此敷衍啊。」


    「雖然八寶鴨要求酥爛,可也不是說蒸得越久越爛就是越好,我說,你們怎麽不直接將鴨肉撕成碎條給客人吃呢,還省事,你們的不叫八寶鴨,叫醬油糯米飯和爛鴨肉,哈哈哈。」


    吳三寶也不是能忍的,兩人積怨已久,竟然直接就當眾對罵了起來。


    這和平飯店是李忠義的主場,店裏的工作人員肯定都是幫李忠義的,鬧出來這番動靜,就連後廚李忠義的徒弟都跑出來了,就是大家都不說什麽,隻幾人將他們圍在中間,都給吳三寶一陣壓力。


    他不跟李忠義爭了,今天肯定是爭不贏的,最後沖對方吼了句:「既然之前的事情跟你無關,那我們的帳等會再算。我跟這位女同誌有話說,今天不是來找你的,你起開!」


    而後,很幹脆的再次轉向沈華濃,先看了眼她身後的霍庭,長得五大三粗又如何,不也是外地人?就不信他們敢在滬市這裏鬧事!


    他也是有底氣的,想明白了,他眯著眼睛,嘲諷道:「你這麽會挑刺,看來也是個行家啊,你行你倒是自己來做啊!八寶鴨拆骨沒有十多年的功底,誰敢保證不會出一次差錯?看你的樣子二十有嗎?十多年前你怕是連鴨子都拿不起。」


    沈華濃聞言都樂笑了,實力打臉看對方無言以對夾著尾巴當然爽,不過她卻並不想接吳三寶的激一定要爭這口氣,任務在身,不欲節外生枝。


    她沖吳三寶比了個大拇指,道:「吳師傅真厲害,客人說兩句就讓客人自己去做菜,我要說冰箱不好,是不是還得先自己會製冷體會它的難處?資本主義不好,我們難道還得先過幾天資本主義的日子?」


    周圍看熱鬧的一陣鬧笑。


    吳三寶默了默,突然笑了聲,道:「剛才聽你這個外地來的女同誌說吃了我們滬市不少飯店酒樓的菜,這是在滬市的酒店飯館挨著轉呢,你跟我們飯店的服務員就探了許多同行的話,現在又跟和平飯店這裏的廚子服務員坐在一起探話,怎麽,這是想要走遍滬市所有酒店飯店?這是想幹什麽?」


    「我吳三寶做的是最差的?那看來你還給我們排了個名次先後啊,黃毛丫頭,你有這個資格嗎?你是要砸場子啊?」


    吳三寶這人還真的是個很會抓字眼的,就因為沒吃完他的菜,就找上門來恨不得幹仗不說,現在還這麽上綱上線的,擺明了不想輕易放過她,這是要逼她認錯呢。


    但是,說出去的話,是收不迴來的。


    這件事沈華濃也不覺得自己有錯,不好就是不好,她不可能違心的去誇獎對方好。


    吳三寶倒是提醒她了,她可以換個思路去完成任務,像先前這樣盲目的去試探尋找,幹擾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是她全部都吃一遍,也有碰不到目標的可能性。


    何況隻憑一個八寶鴨,根本就不確定要找的究竟是什麽,跟她做出同款鴨子的酒店?還是某個廚師?


    而且,秦存詣那邊直到現在也沒有將補充的後續資料給她傳過來,當時給她的大廚名單中,除了這些有名的酒店飯店的大廚之外,還有在半年內已經退休還鄉的、病故的,萬一目標在這些人當中呢,這讓她上哪兒去找去?就算真找到了人,對方也不一定會承認吧?


    徐炳榮這老頭非說線索留給她了,又沒有給她個暗號接頭什麽的。


    現在吳三寶倒是提醒沈華濃了,與其盲目去找,不如主動出擊,她就用自己做出的八寶鴨來守株待兔,說不定更加迅速有效。


    當然,小範圍內的打鬧肯定是不行,消息都不一定能夠傳得出去,要來就來一場大的,這就得需要吳三寶來配合了。


    轉瞬間,沈華濃心裏就有了計較,對著吳三寶不懷好意的目光,就直接點點頭,沉聲道:「對。」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頓時譁然,就連李忠義的神色都凝重起來,一臉探究的看著她。


    「真做了排名,還是真要砸場子的啊?踢館啊?」


    「好些年沒有見過這樣的事了,這女同誌可真的是好猖狂!她以為她是誰呢!」


    「我們滬市還有做過國宴的大師傅呢,她年紀輕輕,還真敢承認!」


    「......」


    吳三寶冷笑道:「家雀不知天高地厚。」


    沈華濃權當沒有聽見,環視了人群一圈,傲然迴吳三寶:「我的確是做了個排名,不敢說就是對飯店的絕對排名,但是起碼對於給我做菜的廚師的水準,差不多就都心裏有數了,滬市的功夫菜十分考驗廚師的綜合實力,點上幾道菜,就一清二楚了。」


    「除非是你們這些師傅們不把外地客人當客人,故意胡亂做菜,沒有發揮出真實水平,再不然給我做的都是學徒做的,不然......我覺得就這樣水平的滬市特色菜,真讓人失望,還不如我。」


    沈華濃說完,心裏暗暗嘆氣:如不出意外,她差不多會成為整個滬市廚師界的公敵了吧?明明她是個愛好和平的謙遜人。


    算了,目的達到了就行了。


    吳三寶反正是被刺激得怒極反笑,道:「不如你?你還真敢說!姑娘,看樣子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兩把刷子了,我告訴你,在我們滬市你就是班門弄斧了!」


    沈華濃一派輕鬆的道,「婦女能頂半邊天嘛。」這小模樣都不需要特別裝,隻她的長相,看起來就讓人覺得高傲得目空一切。


    「剛才吳師傅說我行讓我上,行啊,就讓你心服口服!不過,你這人明明自己不行還死撐著要頂著,甚至還惱羞成怒找我麻煩,跟你比是沒有問題的,我接受你的挑戰,但是我要個公正的裁判,你當裁判肯定是不行的,你自己去找個在咱們業內都信服的裁判,不然,我對吳師傅你的廚藝評價還是那句,差得難以下咽!」


    吳三寶身邊的服務員小聲道:「你剛才根本就不是這麽評價的,你先說不對你的胃口,後來又說最差的一個,現在就變成難以下咽了......」


    聽見的人不由忍俊不禁。


    沈華濃也聽見了,感激的看了眼這服務員,為自己描補一下:「這不是被吳大廚給逼的麽,他非得逼得我說實話,本來我隻是打算私底下在滬市的飯店走一圈,心裏知道自己能排第幾就行了,他非得說我行讓我上,我覺得自己還行,起碼比他這個滬市最差的廚師是要行一些的,上就上唄。」


    「再說我輸了也不丟人,我比他年輕還有更多機會和向上的空間,我要是贏了,反倒是吳大廚不知道如何下台是好呢!不行就不上了?」


    她這麽一說,一些後來過來圍觀的,倒是因此了解了一些前情,這位女同誌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麽猖狂的,人被逼急了還不能放幾句狠話?也是情有可原。


    這會聞言哄堂大笑,氣氛也鬆弛了點兒。


    沈華濃正盯著吳三寶,她覺得以這人的小氣量,肯定是不會獨自一人來參賽的,肯定得找幾個他覺得更不如他的一起來參加吧。


    如此一來,就算是輸給她了,他也有迴旋的餘地,要不然,就他跟她倆比賽,吳三寶這個失敗者就坐實了滬市廚師界墊底的稱唿了,隻要他敗了,其餘廚師怎麽說也會將這個頭銜牢牢的扣在他頭上的。


    沈華濃現在希望是鬧得越大越好,參與的人越多越好。


    而且,隻是廚藝比試,應該不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就將她跟徐炳榮聯繫在一起,就算是在比賽之後她做的八寶鴨讓人懷疑,那時候她要找的人和飯店應該也有線索了,那她的任務就完成了,可以迴去了。至於之後的,就是秦存詣他們那些大佬的事情了。


    現在的信息傳遞得太慢,就算是有人要查她,也沒有那麽快,應該能夠及時脫身。


    吳三寶被氣得七竅生煙了,瞪了這多嘴的服務員一眼,又朝沈華濃道:「比就比,你給我等著,行,我看你還能狂到什麽時候,裁判是嗎,我去找!你可別大放厥詞之後又跑了!」


    沈華濃仰首挺胸,「我住在延安賓館,叫沈華濃,你安排好了去找我就行了。」


    吳三寶多盯了她幾眼,似乎要將人給記住,準備出去的時候,又轉向李忠義,嗤道:「李忠義,你剛才還幫人家說話呢,以為人家看得上你的手藝是嗎?別人是來知己知彼,日後好砸你場子的!我做的菜是難以下咽,你以為你就多厲害?沒聽人家說失望,也不過如此!」


    果然如沈華濃所料,他這就開始刺激李忠義參賽了。


    沈華濃笑了笑,「吳師傅,你可別拖太久了,快著點兒,你拖幾天也練著,也提高不了多少!」


    吳三寶又瞪了她一眼,這才氣哼哼的走了,那服務員也趕緊跟了出去。


    李忠義上前叫住沈華濃,「沈同誌,你這是......要幹什麽呢?真跟他比啊?你也是廚師呢?」


    沈華濃點點:「對啊,我也是廚師,今天跟李師傅聊得很高興。」


    「既然今天這話已經都放出去了,比試一下也無妨。李師傅,這次比試,你要是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加入進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就當是以廚會友了,如果有公正的裁判的話,我也想看看我做的八寶鴨跟李師傅的紅燒菜比起來,誰能排名更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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