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東方珞雖然是占著郡主的封號,但說白了,女人嫁人後還是看夫家的榮寵的。


    鍾淩風無論怎麽說,身份上都隻是一個庶子。


    皇子對庶子,那幾乎是不在一個比較層次上的。


    但是現在,卻被東方珞大大咧咧的說了出來。而且,還說的這般的輕描淡寫,理所當然逆。


    聽著像是巴結,卻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羨慕和嫉妒。


    若是一個人對這件事壓根兒就不在乎,再想拿這件事來傷害她,還有什麽意義?


    鄭氏就一口氣憋在了那兒,想咽還咽不下去,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忠王妃道:“皇家之事,豈是咱們深宅婦人能議論的?吃菜吧!不趕緊吃,飯菜都涼了。茶”


    飯桌上再也無話。


    一頓飯,吃的最開心的就屬鍾依了。撤席後,還忍不住的打飽嗝。


    飯後,忠王妃沒有留人說話的意思,大家便都散了。


    東方珞是真的覺得,忠王妃是恨不得她立刻從眼前消失的。


    關於晨昏定省,在迴門之前雖然沒有定論,但照此看,應該不會讓她立規矩。


    出了屋門,進了院子。


    東方菊和鄭氏是走在前麵的。


    鄭氏突然拉了東方菊一把,故作神秘的問道:“大嫂,我可聽說那邵嬤嬤的侄媳跑了,真的假的啊?”


    想要壓低聲音,嗓子卻分明是尖著的。


    她終歸還是不願放過這個話題。


    東方菊明顯的身子一僵,“二弟妹這是聽誰說的啊?”


    鄭氏道:“自然是聽咱們府裏派出去的人說的啊!你說,邵嬤嬤的侄媳這一跑,究竟算個什麽意思啊?”


    這話擺明了是問東方菊的,話裏的嘲弄更是難掩。


    “二嬸又是幾個意思?”鍾依本是走在東方珞後麵的,這時候一下子衝了出來。


    東方珞暗歎,這鍾依還真是有幾分拚命三郎的架勢呢!


    說實話,對於他們兩房的鬥法,東方珞是不想攙和的。


    但現在卻處在這個尷尬的位置,要說退,隻能退迴屋內。進屋麵對忠王妃,那還不如打死她呢。


    要說前進,路還被擋著,還不能繞過去。


    真真的是吧東方珞給為難住了。


    鄭氏斜了鍾依一眼,“一邊去!大人說話,哪有你小孩插嘴的份?”


    鍾依還想往前衝,卻被東方珞一把拉住了。


    若說鍾依的確是衝動了,別忘了鍾伶是如何壞的規矩,那個還在閉門思過呢!


    如果鄭氏抓著這一點兒不放,鍾依是絕對討不著好的。


    鍾依看向東方珞,東方珞輕輕的搖了搖頭。


    東方珞這個一時間沒忍住的動作,很快就引火上身了。


    鄭氏矛頭一轉,望向東方珞,“五弟妹,似乎有話要說啊!”


    東方珞鬆了鍾依的手,上前一步,笑道:“在大嫂和二嫂麵前,哪有嘉珞多嘴的份兒啊!那個,能不能借道?嘉珞明日迴門,還要迴去稍作收拾呢!”


    態度很明確,你們站著說話不腰疼,別人還急著迴去睡覺呢!


    這樣的戲碼,真的是懶得觀望的!


    東方菊往旁邊讓了讓,“五弟妹請!”


    東方菊讓了,鄭氏再堵著不動彈,就說不過去了。


    東方珞走過鄭氏身邊的時候,沒忍住掃了一眼,臉上感染了夜的顏色,當真是不好看。


    就這麽堂而皇之的走了過去,讓除了東方菊和鄭氏之外的人,全都傻了眼。


    鄭氏憋了一口氣,就這麽放走東方珞,是著實的不甘心。“五弟妹!此事分明與你有關係,你就一點兒都不關心嗎?”


    東方珞腳步一停,別人點了她的名號,她當然不能裝聽不見。迴頭,笑道:“二嫂錯了!此事還真就與我沒關係。那孩子的牙不是我摸的,我的手也沒被咬。若說受害者,那也是東方侯府的四小姐呀!您說是吧?”


    想要把她拖下水,也得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珞兒!”鍾淩風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來了!”東方珞脆生生的答。衝著兩人福了福身子,“嘉珞告退!”


    然後腳底生風的開溜。


    院外,鍾淩風清清冷冷的等在那兒。


    東方珞趕緊跑過去,將小手塞到他的大手裏。


    鍾淩風緊緊包裹住。


    這一刻,身後的喧囂再與他們無關。


    沒有月亮。


    星星濃密的掛在天空,閃閃爍爍,像無數窺探人世間的眼睛。


    丫鬟挑著燈籠,隻能照亮腳下的路。


    沒有電的古代生活,夜的黑便濃的化不開。


    “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鍾淩風冷不丁的開口。


    沉默不像是他的小妻子的作風。對於鄭氏提到的問題,他的小妻子並不是不走心的吧!


    東方珞道:“這一跑,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把鄭氏的問話,扔給了鍾淩風。


    鍾淩風道:“沒什麽意思!”


    “嗯?”東方珞撅了嘴巴,“不對吧?那婦人這一跑,不正是畏罪潛逃嗎?如此以來,大房那邊的嫌疑應該減輕了很多啊!”


    “那二房為何咬著不放?”鍾淩風反問。


    東方珞道:“你的意思是,鄭氏剛才的問話,是在懷疑大房是故意把人放跑的?”


    鍾淩風不說話,手少稍稍用力。


    東方珞忍不住的歎氣。這樣子一想,還真就沒意思了起來。“你說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婦人應該沒跑出你的掌控吧?”


    鍾淩風道:“你現在想見她,我就讓人給你提溜來!不過,那樣的話,或許就沒有好戲看了。”


    東方珞擺擺手,“算了!那我還是等著看戲吧!”


    鍾淩風低笑。


    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特別的熨帖人心。


    東方珞深吸一口氣,仰頭看星空,“好美啊!鍾淩風,你相信人死後是有靈魂的嗎?”


    鍾淩風道:“你說有嗎?”


    東方珞扯動嘴角,收迴視線,“以前聽說,地上死去一個人,天上就會多一顆星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鍾淩風道:“不是真的!”


    東方珞咯咯笑,“你怎麽知道的?”


    鍾淩風道:“若是真的,被那麽多眼睛看著,你不會害怕啊?”


    東方珞斂了笑,“那倒也是啊!”


    “可有人欺負你?”鍾淩風冷不丁的問。


    “嗯?”東方珞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你指什麽時候?以前還是現在?”


    鍾淩風道:“今晚啊!”


    “誰敢?”東方珞頭一昂,“我若是受了委屈,定要哭壞你的衣服,讓你為我出頭。”


    鍾淩風釋然的笑,側臉看過去。雖然看不清楚,卻依然能夠感到他的小妻子臉上的嬌憨。


    兩人進了鬆竹堂的大門,將黑暗關在了門外。


    鬆竹堂內,卻是燈火通明的。


    每隔五米遠,就有一個大紅的燈籠懸掛。


    若是能從高處俯瞰,鬆竹堂定然是火紅的海洋。


    “怎麽會這樣?”東方珞甩了鍾淩風的手,跑跳了兩下,迴頭看過來的時候,臉頰上也是紅彤彤一片。


    鍾淩風淡淡的笑,“照亮迴家的路啊!”


    “土豪!”東方珞嗔道。嘴角卻難掩笑意。


    “什麽意思?”鍾淩風濃眉一揚。


    東方珞忘了這是個現代詞,笑道:“誇你富有!”


    整個忠王府,就算是因為辦喜事,都沒有點著多少燈籠。


    鬆竹堂卻亮如白晝。


    這讓外麵的人知道了,今晚怕是又要睡不著覺了。


    “嗯!知道我富有,可著勁的敗家就行!”鍾淩風走過來,抬手捏她的臉頰。


    東方珞就笑倒在他懷裏。


    在這古代,能夠鼓動著自己的媳婦敗家的,恐怕隻此一家了。


    沒辦法,誰讓這個男人富可敵國呢!


    “你今晚沒喝酒吧?”鍾淩風問。


    東方珞道:“喝了!大家都喝,這樣的場合,我能不喝嗎?”


    鍾淩風瞪大眼睛看著她,像模像樣的嗅了嗅,如同一隻在尋找破案線索的小狗。


    周圍確實有酒味,卻是分不清是他身上的,還是她身上的。


    東方珞樂不可支,“喝的很少了!女人喝酒,又不用像你們男人那樣子豪爽。何況,我事前讓白鷺做好了準備,在我的酒杯裏事先撒點兒藥粉就可以了。這麽低級的弱點,我怎麽可能隨隨便便暴露給別人。”


    鍾淩風低笑,“這麽說,你當初暴露給我的時候,就已經把我當自己人了?”


    東方珞也不去反駁,任其自我膨脹。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我要去高處看燈!”


    “好吧!反正就算迴去了,也不能做點兒別的!”完全是一副怨夫的口吻。


    東方珞驚唿一聲,人已經落在了臨風亭上。


    俯瞰腳下的一方土地,閃閃爍爍的明燈,果然是美的讓人忍不住想尖叫。


    為了古代新媳婦的矜持,她終歸是忍了下來。卻還是掩不住的興奮,“就好像,天上的星星掉下來了一樣呢!”


    鍾淩風將她攬在懷裏,一是因為高處不勝寒,怕她冷;二是,怕她因興奮過度,一不小心失足墜落。


    東方珞往他懷裏蹭了蹭,“我那時在這裏喝醉了酒,沒有胡言亂語吧?”


    “你說心悅我非我不嫁,算不算?”


    東方珞的小賊手就招唿到了他的胳膊上,“胡說八道!我們那時候,還不熟好不好?”


    鍾淩風低唿一聲,“很疼的!”


    東方珞心裏暗爽,“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往自己臉上貼金!”


    鍾淩風道:“你已經是我臉上的金了,不用貼了。”


    “來勁了,是吧?”東方珞的手又熟門熟路的找了過去。


    鍾淩風一把抓住,攥在手中,“鍾徹喝醉了!”


    “嗯?”突然轉換的話題,讓東方珞猝不及防,“他的酒量也很完蛋嗎?”


    鍾淩風道:“他喝悶酒,把自己灌醉的!”


    東方珞道:“說起來,他也不小了。二房為何至今還不為他尋一門親事?莫非眼界高的,非公主不尚了嗎?”


    叔叔大婚,侄子喝悶酒,怎麽聽都透著詭異。


    鍾淩風卻不接她的話,隻是緊緊的抱住了她,“他說了醉話,很多人都聽見了。”


    東方珞的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鬆竹堂以外的人,鍾淩風是從來都不放在心上的。


    那些個人的嘴臉,若非她好奇主動問起,相信他也是懶得說的。


    現在卻主動提及,東方珞就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東方珞選擇了沉默,鍾淩風繼續道:“他說錯過了,這一輩子就再也找不迴來了。”


    東方珞歎氣,“這句話,很有道理!”


    很普通的一句話,沒有點名道姓,也不會引人遐想。


    鍾淩風道:“他說恭喜我,因為我找到了世上最好的女子!”


    東方珞咕噥,“說完上一句就可以了,再多說,就是畫蛇添足了。”


    心裏暗惱,就算不點名道姓,一句“最好的女子”,就算別人不多想,在這個猴精的鍾淩風心裏,怕是也落了刺了。


    鍾淩風歎氣。


    東方珞立馬心驚肉跳,急急的道:“鍾淩風,他認為我好,真的與我沒有關係的,那隻是代表他的認知。我跟他,沒見過幾次麵的。離的最近的那次,就是救了他小命的那次。”


    鍾淩風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傻瓜!我知道啊!”


    東方珞從他的懷中迴頭,明知看不清,卻還是努力去搜尋他的眸子,“那你剛剛還歎氣!”


    鍾淩風低笑,“我隻是慶幸,先下手為強!”


    東方珞籲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誤會了呢!”


    鍾淩風抬手,撫摸向她的臉頰,“從我認定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覬覦你的人那麽多,我若是天天誤會你,日子還要不要過?我告訴你這件事,是要給你提個醒。”


    東方珞道:“我知道了!我以後見了他,都會繞著走的。”


    鍾淩風搖搖頭,“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要小心二房的人。尤其是鄭氏,她看待鍾徹跟眼珠子似的。”


    東方珞撅嘴,“我就不明白了,你說她腦子是怎麽長的?鍾徹那個眼珠子可是我給她救迴來的,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不該對我感恩戴德嗎?她跟她的女兒,為何從最開始就對我表現出了敵意?莫非我救這個眼珠子還救錯了?就該眼睜睜的看著她瞎眼?”


    鍾淩風失笑。


    東方珞拿過他的手,放到嘴邊下口咬。


    鍾淩風趕緊止了笑,“你如果知道鍾徹被你救了後,對鄭氏說過什麽話,或許對鄭氏的反常,也就不足為奇了。”


    東方珞瞬間鬆了口。


    鍾淩風揉著手指,“伶牙俐齒!”


    東方珞趕忙抓了他的手在嘴邊哈氣,“我給吹吹!你快說,怎麽迴事?”


    標準的打一個巴掌,再給個甜棗吃。


    鍾淩風道:“他說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他願意娶你為妻!”


    “噗——”東方珞嘴裏的唾沫就噴了鍾淩風一臉。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東方珞趕忙掏了帕子,手忙腳亂的去給他擦拭。


    鍾淩風頗為無奈的道:“沒事!我不嫌你髒!”


    東方珞把手絹往他身上一扔,抱著他的臉,吧唧吧唧就親了上去,親的他滿臉的口水。


    鍾淩風還真就不惱,末了指著自己的嘴巴,“這裏還沒親!”


    東方珞就如同泄氣的皮球,癟了。


    “鍾淩風,你個奇葩!”


    鍾淩風很受用的道:“嗯!我要的就是這種,在你心裏的獨特存在。”


    東方珞就窩在他懷裏無語了。


    忠王府的男人都是奇葩!


    她能說奇葩在她這裏的意思,是貶義的嗎?


    鍾淩風的腦子這樣子不按常理出牌,她還能容忍。


    畢竟這個男人是她自己選擇的,總不能承認自己的眼光有問題吧?


    但那個鍾徹又是怎麽迴事?


    她是女人,他是男人,就算她救了他,也不能以身相許吧?


    當然了,也不排除“有其叔必有其侄”的可能。


    畢竟她救了淩五,鍾淩風就上杆子要娶她了。


    若是如此,這遺傳基因也未免太可怕了點兒吧!


    鍾淩風輕拍她的背,“當年,老大為了求娶東方侯府的小姐,那是情願放棄世子之位的。”


    東方珞打了個激靈,如同醍醐灌頂,心下瞬間透亮。


    鍾淩雲當初為了娶東方菊,所作出的犧牲,定然已經成了忠王府頭上的烏雲。


    這團烏雲,落在忠王妃頭上的最是濃黑。


    為了一個女人,她可謂是搭上了一個兒子的。


    原本,二房是這樁婚姻的最大受益者。


    畢竟,如果沒有鍾淩雲的放棄,鍾淩霄想要爭取世子之位,那種可能是很飄渺的。


    但是現在,鍾徹的要求,卻無異於一記響雷,將整個二房乃至忠王府劈得個外焦裏嫩。


    鍾徹可是二房唯一的嫡子啊!


    而且二房似乎也沒有庶子呢!


    所以,忠王府的整個重擔和希望就都加諸在了鍾徹的身上。


    鍾徹卻為了報恩,想要求娶東方侯府的災星。


    一旦做成了這樁婚事,那麽最直接的後果,就是鍾徹失去了對忠王府的繼承權。


    這個結果,當然是忠王妃不願意看到的。


    更是鄭氏決不允許的。


    鄭氏對兒子的期望值越高,那麽對未來兒媳婦的要求也就越高。


    她這個災星的出現,就成了插在鄭氏喉嚨裏的那根骨鯁。


    非但不能給他的兒子帶來飛黃騰達,還極有可能扯她的兒子的後腿。有了這種嫌惡,那麽鄭氏對她唯一的反應也就隻能是,欲除之而後快了


    所以,對她的敵意,最初的種子原來埋在了這裏啊!


    難怪鍾依第一次去豐園的時候,見到她會不停的提嘉怡郡主。


    那個時候,應該就是在暗示讓她知難而退,離著鍾徹遠著點兒了。


    偏偏她還一路懵懂著,以為自己被嫉恨也不過是某些人的天性使然。


    現在,一切終於都理順了。


    忠王妃、鄭氏和鍾伶的敵意,卻原來都是害怕她搶走鍾徹啊!


    以至於把這種防備無限的擴大,從而抹殺了她的救命之恩。


    這場無妄之災,還真是來的令人莫名其妙啊!


    東方珞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鬼才知道,她對於鍾徹的印象,大多停留在惠濟庵的初見時,一個被慣壞的高傲的少年而已。


    ---題外話---感謝青酒沐歌的荷包和月票!感謝1448872472、西瓜洲(3)的月票!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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