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宣紙上,呈品字形,寫下了三個字:礽,禎,祺。


    夏祥扔了筆,“可看明白了?”


    東方珞蹙眉,“哥哥的意思也是,店鋪齊心關門,與奪儲有關?蠹”


    “也?”夏祥問。


    東方珞道:“母妃剛剛以此來訓過我了。我隻是不明白,店鋪關門怎麽會牽扯到奪儲呢?”


    換句話說,淩五此舉,為何就不是為她出氣呢?


    夏祥道:“你當日前去避暑山莊,是什麽時候?”


    東方珞道:“靈芝姐姐大婚之日,八月初六啊!怎麽了?”


    今天是八月十六,時間過去了不過是十天的時間,卻仿若已經過去很久了髹。


    十天?東方珞腦中突然靈光閃動。


    時闕華說過,裕豐堂的藥材短缺就是從十天前開始的,這其中不會有著某種聯係吧?


    夏祥道:“那日,父王可是派了他的貼身護衛護送你的?”


    東方珞順著他的話,道:“不錯!但我為了去惠濟山那邊找綿綿,就跟他們分頭行動了。用父王當時的話說,兵分兩路,也可以混淆視聽。但是,當我們取道惠濟山到達避暑山莊的時候,父王給的護衛卻還沒到,或者說,一直都沒到。所以,我當時的猜測是,他們定然是遭受了不測。哥哥突然提及此事,莫非他們都還活著?”


    夏祥一臉肅穆的搖搖頭。


    此刻的他,臉色雖然稍嫌蒼白,但那周身散發出的氣勢,卻給人一種威風凜然的感覺。


    “他們永遠迴不來了!”


    東方珞心中一痛,跟那些人雖然隻是一麵之緣,甚至連誰誰都分不清楚,但是他們畢竟是為她而死,那衝天的憤然便可想而知了。“終歸是我連累了他們!”


    “傻話!”夏祥歎氣,“若是可以這樣子算賬的話,那麽他們也算是最終為我而死。其實,早在皇上遇險我跟他失蹤之時,京城就已經進入了戒備狀態。”


    東方珞道:“可我們那日順利出城了啊!”


    夏祥道:“那是因為父王親自去了城門,勒令他們放行的。而他們之所以放人,一是早就做好了半路截殺的準備,二是壓根兒就沒把你放在眼裏。”


    東方珞動了動腿,“我還是想不明白,這與商鋪關門有何關係?”


    夏祥道:“我所說的京城戒備,指的是封城!也就是說,我們當初從死亡之林出來,沒有選擇迴京城,而是迴了行宮,是對的!”


    東方珞幹脆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那封城持續了多久?很嚴格嗎?至少在你和皇上獲救之後,咱們是有人往返京城的啊!”


    不然,孜然粉又是如何能到避暑山莊的呢?


    夏祥道:“皇上獲救,再趕盡殺絕也已經無法扭轉局勢,何況有父王在,晾他也不敢做的太放肆。但是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生活還是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比方說,商鋪的貨物進出就受到了很大的限製。”


    東方珞恍然,原來裕豐堂的藥材短缺並非主動為之,而是因為壓根兒沒了進貨的可能啊!“皇上既然留了父王協理京城事物,難道父王對於此事就不管嗎?”


    夏祥道:“皇上留下父王,那是為了看住那個皇位的!京城其他事物,當然還是越親王一手打理。父王的底線是,隻要他不翻天,就由著他!”


    東方珞咬一下唇,“我可以理解,父王這樣子做,是故意的嗎?”


    夏祥和溫萱敏對看一眼,忍不住的扯動嘴角,“何以見得?”


    東方珞道:“縱殺!縱容而後殺之!那位執掌京城,自認為父王自你出事後,無暇顧及京城事物,便可以為所欲為。卻不知,父王采取的策略就是要縱容他。不怕他不作,隻要他作,就肯定會有人來收拾他。看吧!現在京城的商鋪開始罷市了,這種無聲的抗議其實跟告禦狀沒什麽差別。父王果然是老狐狸!”


    “阿嚏——”門外響起了震天的噴嚏聲,“誰罵我?”


    屋內,東方珞一臉的錯愕。


    夏祥和溫萱敏卻憋笑憋的臉通紅。


    杏黃打簾,翼王爺就邁步進來。


    夏祥道:“父王不好好養病,這樣子到處亂跑,真的好嗎?”


    翼王爺就瞪了一眼過去,“你不好好養傷,跑過來攪擾你妹妹做什麽?”


    東方珞低頭,父子倆還真是半斤對八兩啊!“我看,你們都是來取笑我的!”


    翼王爺連忙道:“哪能啊!你母妃一歇著,父王就趕緊跑來看你了。怎麽樣?還疼不疼?”


    東方珞道:“母妃既然是為了讓我長記性的,不疼上三天,怎麽可能好?”


    翼王爺上去拍拍她的肩膀,“那你以後就長點兒記性吧!再遇到事情,切不可冒失的往前衝了。外麵的事,交給男人來做就好了。”


    東方珞歎氣,“珞兒這次,的確是冒失了!但珞兒可以不參與,卻不能連知情權都沒有了吧?”


    翼王爺走到書桌後麵,夏祥自動閃開。


    翼王爺提起毛筆,在“祺”字上畫了一個圈。


    東方珞湊過去看,“父王的意思,可是說,那七胖子已經不足為懼?”


    翼王爺道:“他本來就不足為懼!之所以把他抬出來,不過是因為後族的勢力。”


    夏祥道:“國丈這一倒,肯定會拔出蘿卜帶出泥來。所以,後族的勢力應該也就沒有多少了。”


    東方珞道:“隻要後族沒了,那麽相信就算皇上不廢後,皇後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了。”


    翼王爺頷首,“可以這麽說!”


    東方珞指了指那個“礽”字,“罷市關門之舉,原來是針對他來的啊!”


    夏祥道:“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此舉意在給皇上壓力廢後吧?”


    東方珞靦腆的笑笑,“我最初還真就這麽認為的!我哪裏知道,越親王在鎮守京城的時候會一手遮天,惹來民怨沸騰啊。那麽,這出戲,接下來會如何收場呢?”


    翼王爺微笑看著東方珞,“依你之見呢?”


    東方珞揉揉鼻子,“我當然是希望皇上能奪了他的親王的,不過也知道,那不過是癡人說夢。通過七胖子的事情,就可以斷定,當今皇上是個護犢子的。不論自己的孩子犯了多大的錯誤,隻要不是弑父,他似乎都能寬容以待。所以,即便越親王當日的舉措真的傷及民心,皇上怕是也就頂多嗬斥兩句。”


    翼王爺歎氣,“這件事的確動搖不了他的根本,但卻可以打擊他的囂張氣焰。一來,皇上多半會勒令他閉門思過。二來,皇上為了安撫人心,應該會下令減少賦稅吧!”


    東方珞麵上一喜。


    夏祥瞅了瞅她,道:“你是不是以為淩五這次是賺到了?”


    東方珞挑釁的看著他,“難道不是嗎?”


    夏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福兮禍之所伏?”


    東方珞道:“那又如何?法不責眾!對吧,父王?”


    翼王爺道:“這一次的事情,皇上應該不會對商鋪做出什麽處罰,畢竟事出有因嘛!”


    “就是!”東方珞趕緊附和,“誰讓皇家先有錯在先呢?何況,鋪子是人家自己的,人家願意營業就營業,不想掙錢就關門,那是人家的自由啊!”


    夏祥撫額,“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妹妹!淩五整出這麽大事情來,你有沒有想過靠的什麽給皇上施壓?”


    東方珞道:“自然是民心啊!所有的商鋪隻要歇業超過三天,老百姓的正常生活怕就要受影響了,到時候,民怨沸騰,皇宮裏的皇上,又怎麽可能高枕無憂?”


    夏祥道:“你真是想的太天真了!淩五要是隻有你這麽點兒腦子,估計裕豐商號早就關門了。”


    東方珞就撅了嘴巴,看向翼王爺,撒嬌道:“父王,你看,哥哥他又欺負我!”


    翼王爺就怒目瞪向夏祥,“有話,你就不能好好跟你妹妹說啊!”


    夏祥道:“我不過是想讓她多動動腦子罷了!”


    “好了!”一直靜默的溫萱敏終於出聲打圓場,“珞兒的腦子本就是極聰明的。現在不是她沒轉過彎來,而是她壓根兒情況就不熟悉。”


    “什麽情況?”東方珞茫然的問。


    看向溫萱敏的眼睛裏就滿是感激的星星。


    溫萱敏笑,“珞兒,你可知京城權貴怎樣維持自己的生計?”


    “這個呀!”東方珞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多少知道一些啊!雖然都是領朝廷俸祿的,但是指望著俸祿過日子的人應該很少。無論哪個權貴,最主要的支出大多應該來自自己的產業。就好比騰親王府給我的那個城南莊子,每年應該有不少的進項。”


    “還說她不懂!”夏祥撇嘴,“我看懂得比誰都多!”


    溫萱敏不理他,徑直道:“不錯!各家的確都有自己的產業,就拿咱翼王府來說,名下的地產房產和商鋪都有不少。那你可知道,各家的產業都是誰在打理嗎?”


    東方珞道:“咱家,母妃不是把中饋交給嫂子了嘛,那自然是嫂子在打理了。”


    溫萱敏歎氣,“我一個深宅婦人,如何拋頭露麵?”


    東方珞道:“那還不簡單,找個幾個得力的管事,到各處盯著,嫂子隻需要在家扒拉扒拉帳就可以了。”


    溫萱敏搖頭,“你想的也未免太簡單了。”


    夏祥忍不住的道:“你跟淩五也算是不陌生了,他就沒告訴你,他那裕豐商號是如何做到天下第一的嗎?”


    東方珞道:“我又沒打算經商,幹嗎要知道?能不能別這麽大的跳躍啊?剛還說道權貴家的產業,突然又跳到淩五身上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夏祥猛拍自己的額頭,“聰明起來跟個猴似的,傻勁上來,也真夠個人愁的。”


    翼王爺一拍桌子,“你們繞那麽多彎彎幹什麽?直接說不就得了。珞兒,父王告訴你。就一句話的事,那就是,權貴家的產業大多都與裕豐商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呀!”東方珞一下子捂住了嘴巴,“我明白了!”


    夏祥抱臂站在那兒,撇嘴,“你真的明白了?”


    東方珞道:“裕豐商號的利益,直接牽扯到的就是權貴們的利益。現在,裕豐商號歇業了,那麽受損失的就不隻是商家了。在這種情況下,權貴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就不得不給皇上施壓了。”


    從淩五將東方博的外室酒氏挖出來的時候,她就該想到淩五跟權貴們之間的利益牽扯了。


    從淩五能將梅墨痕安排進通政司,她就該想到他與權貴們的權錢交易的。


    老百姓或許在短時間內左右不了上位者的想法,但是圍繞在上位者腳下的諸位王侯將相們,卻是可以慷慨陳詞的。


    淩五,果然是個極聰明的!


    溫萱敏笑道:“我就說了,這丫頭一點就通的!”


    夏祥冷哼,“你就隻能想到這一層嗎?”


    東方珞蹙眉,“上位者的權威是不容挑釁的,皇上的法不責眾可以用在自己的臣子身上,但是,對於淩五------”


    東方珞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翼王爺道:“或許惹惱了皇上並不是最可怕的,讓夏礽惦記上,才是該提心吊膽的。”


    東方珞的貝齒就咬在了失了血色的唇上。


    皇上要對天下臣民一個交代,就不可能不對越親王做出處罰。雖然不至於奪了他的親王封號,但就算閉門思過,也已經傷及了他越親王的顏麵。


    而越親王那個人,東方珞雖然不是很了解,卻仍然能夠感覺到,那是個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之人。


    被這樣的人惦記上,的確不是什麽好事。


    罷市之舉,就算不是淩五挑頭,依據他是裕豐商號老大的身份,怕是也會按到他頭上。


    淩五這次,怕真是被越親王給惦記上了。


    夏祥道:“當然了,你也不用太為淩五擔心!有句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既然已經站在了越親王府的對立麵,自然就不會任由越親王對淩五下黑手。”


    雖然早料到了翼王府會站在騰親王那一邊,但赤果果的這樣子表明立場,東方珞乍聽,還是忍不住眼皮跳了跳。“我還以為,父王會選擇中立呢!”


    翼王爺歎口氣,“在騰親王府的賞荷會之前,父王的確沒想過要站隊的。走出這一步,也算是被逼的。好了,珞兒!你不要七想八想的了,還是那句話,外麵的事情,就交給男人們來考慮吧!”


    說完,抬腳走了出去。


    東方珞扭頭,看他離去的背影。


    高大,偉岸,的確給人父親的感覺——穩重如山。


    夏祥就很沒形象的伸了個懶腰,“本來是要來開解你的,現在看來,知道的越多,反而心裏越沉重了吧?”


    東方珞死鴨子嘴硬道:“誰說的?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輕鬆。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我管那麽多做什麽?”


    “你要真這麽想,就好了!”夏祥扔下話,打著哈欠也走了。


    東方珞一把拽住了緊隨其後往外走的溫萱敏,“嫂子!嫂子!我還有一個疑問。”


    溫萱敏無奈的搖頭,“不滿足你,睡不著覺是不是?”


    東方珞嘻嘻笑,“就知道嫂子最好了!”


    溫萱敏道:“說好了,就一個啊!”


    東方珞道:“剛剛父王提到了賞荷會,是不是當初傷害晟兒的幕後黑手已經浮出水麵了?”


    能夠逼迫著翼王爺站隊的事情,東方珞隻能想到這一個了。


    溫萱敏的神色立馬變得悲憤了起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反正是不能明目張膽的複仇了。”


    東方珞道:“我就說嘛!哥哥既然是狼衛的老大,怎麽會連自己兒子的事情都拎不清呢?那兇手可是出自越親王府?”


    溫萱敏臉上一片肅凝,“你想象不到兇手是誰!”


    東方珞道:“無論是誰,動不了主子,還動不了元兇嗎?”


    “如果兇手是皇長孫呢?”溫萱敏咬牙切齒的道。


    東方珞的下巴就掉了下來。


    溫萱敏麵露譏嘲,“這個答案,沒想到吧?”


    東方珞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真的是他?”


    溫萱敏道:“是啊!夏旻自己都承認了呢!”


    東方珞道:“承認?他該不會是承認自己是無心之舉吧?”


    溫萱敏冷笑,“你信嗎?”


    東方珞禁不住打了個激靈,“那麽小的孩子,怎麽會做出如此歹毒之事?”


    溫萱敏道:“正因為是孩子,事後追究起來,才可以不用承擔責任啊!”


    東方珞握緊了拳頭,“那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此事,皇上知曉了嗎?”


    溫萱敏冷哼,“你剛剛不也說了嘛,皇上就是個護短的。自己的親孫子跟侄孫比起來,孰輕孰重,還用說嗎?冠冕堂皇的說,晟兒好好的就比什麽都好。更把那件事,定義為小孩子之間的玩鬧。晟兒這啞巴虧,若是就這樣子吃了,誰甘心?”


    東方珞氣唿唿的道:“那還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皇上老糊塗了不成?皇長孫長歪了,對大衍朝有什麽好處?”


    一個九歲的孩子,在現代或許隻是個九歲的孩子,但在這早熟的古代,那心智相當於多少歲,就很難說了。


    說他是無心之舉,不管有多少人相信,但她東方珞是絕對不相信的。


    一個僅僅隻有九歲的孩子就有這樣的算計和歹毒,這大衍朝的江山真若傳到越親王的手裏,怕是離著覆滅也就不遠了。


    “皇上的心思,誰知道呢!”溫萱敏不無譏嘲的道,“他就是認定了夏旻是無心之舉,誰還能反駁?好在有你在,晟兒總算有驚無險。”


    東方珞苦笑,“嫂子就沒想過,越親王府之所以想出那條毒計,就是衝著東方珞的災星之名去的嗎?晟兒該是被我連累才對啊!”


    “傻丫頭!”溫萱敏捏捏她的小手,“那個時候,東方侯府都不認你。你一個孤女,他們陷害你,能有什麽益處?說到底,你從那個時候起,就被翼王府的權勢所累了。別想多了!一切都過去了,現在過不去的也總會過去的。好好睡一覺啊!”


    珠簾掀動,發出嘈雜而清脆的聲音。


    東方珞盯著簾子發了會兒呆,這才去了內室。


    趴在榻上,手在榻上畫著圈圈,卻是了無睡意。


    所有人都勸她不要多想,可她就是忍不住不去想。


    大門全關了,外麵的消息絲毫傳遞不進來。


    如果淩五得到了她想見他的信,會來見她嗎?她現在等同於被關禁閉,他又該如何見到她呢?


    午覺,東方珞是注定沒有睡成的。


    晚飯被叫去翼王妃的寢殿吃的,全家大團圓的飯,吃的其樂融融。


    就算東方珞心中有事,也打起了精神活躍氣氛。


    飯後,東方珞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後園裏散步,而是迴到了明珠小閣。


    倒不是她偷懶,實在是某個部位還有些火辣辣的。


    東方珞本想著看書,但許是白天太勞心勞力的緣故,這會兒倒是真困了。


    剛吩咐丫鬟準備睡覺,翼王妃那邊卻派了牡丹來請,說是有人要見她。


    東方珞的心就漏跳了節拍,心中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淩五來了!


    因這一個期待,瞌睡蟲瞬間就沒了。


    東方珞連忙吩咐丫鬟給她換衣服梳洗。


    牡丹在旁邊看著,咽了口唾沫道:“郡主知道要見誰嗎?”


    東方珞笑道:“不管要見誰,蓬頭垢麵,總歸是失了禮數。”


    牡丹道:“其實,王妃還吩咐了一句,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郡主若是睡下了,不見也罷。”


    牡丹越是這樣子說,東方珞就越是想見了。


    翼王妃現在最不待見的怕是鍾淩風了,那可是時時準備著來跟她搶女兒的人。


    所以,東方珞就更加的肯定,這來人就算不是淩五,就是鍾淩風了。


    而且,鍾淩風的可能性還大些。


    畢竟已經是晚上,在這個時候見不相熟的外男總是不合禮數的。


    但鍾淩風跟她不僅有婚約在身,還有了夫妻之實,所以,禮數上就沒有那些個限製。


    東方珞是興衝衝的跟著牡丹走的。


    路上,也不用隨行的桃紅攙扶了,而且走起來也不再歪歪扭扭。


    其實,翼王妃的笤帚疙瘩招唿下來的時候,下手是沒有那麽重的,當然了,較比著溫萱敏的來說,還是重了那麽一點點兒的。


    翼王妃居然等在寢殿外麵,見了東方珞,不免碎碎念,“既是睡下了,又何必爬起來?不是什麽重要的人,見不見都無所謂的。”


    “哦!”東方珞很順從的沒去反駁,“母妃怎麽在這裏?這過了中秋,一早一晚就涼了。母妃站在這裏吹風,好歹加件披風啊!”


    翼王妃道:“還說呢!你這出來,連個褙子都不穿。快進去吧!”抬手指了指花廳的方向,“不用很待見他!”


    東方珞點點頭,忍不住的抿嘴笑。


    待到走進花廳,看到那個一身明黃色杭綢直裰的人,瞬間東方珞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她太期待某人出現了,所以才會被自己的想象衝昏了頭腦。


    隻要仔細想想,無論是淩五還是鍾淩風,怎麽可能會在這個時候來觸翼王妃的黴頭呢?


    就算是過了翼王妃的明路,翼王妃也不會允許他們單獨見麵的吧!


    何況,這個明路根本就不好過。


    東方珞怔愣的站著,咬唇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背對著門口的人,緩緩的轉過身來,“見了朕,你不行禮嗎?”


    東方珞這才屈身,極盡敷衍的福了福身子,“嘉珞以為,皇上既是微服出訪,應該沒有那麽多禮數。”


    “大膽!”皇上低聲厲喝,“誰給你的膽子?你這算是恃寵而驕嗎?”


    東方珞凜然的站著,“敢問皇上,嘉珞的寵從何而來?”


    “你說呢?”皇上的眼光裏含著淩厲和清冷,“朕萬沒想到,你還真就入了他們的眼,害的他們一個兩個的都來跟朕離心。”


    東方珞淡淡的道:“嘉珞聽不明白皇上在說什麽。”


    皇上眼一瞪,“你不明白,朕的親弟弟和親侄子都想卸了差事?”


    東方珞扯動嘴角,“皇上高高在上,是不是已經不知道了什麽是人心換人心?我對他們掏心掏肺,他們自然真心待我。皇上,捫心自問,對待自己的親弟弟和親侄子的時候,又有幾分真心?”


    “果然是你在挑撥!”皇上咬牙切齒的道。


    東方珞苦笑,決定閉嘴。


    既然認定了她是紅顏禍水,那她無論說什麽都是在浪費口舌了。


    皇上眯了眼睛看過來,“怎麽不爭辯了?你不是挺伶牙俐齒的嗎?”


    東方珞翹起嘴角,“皇上英明神武,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你------”皇上瞪眼。


    東方珞低眉順目,根本就不去承接他的目光。


    “好!很好!”皇上在那裏踱著步,“普天之下,敢對朕這樣子說話的,你算是頭一份。”


    東方珞就坡下驢道:“謝皇上謬讚!”


    皇上手指著東方珞,半天沒發出一個字。然後一甩手,到了正位上坐了下來。


    “嘉珞,你可知翼王府為何會成為朝臣們爭相巴結的對象?”


    東方珞道:“那皇上可知,翼王府為何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皇上抿唇不語。


    東方珞也就眼觀鼻鼻觀心。


    皇上道:“既然享受了權勢,就該承擔相應的風險。”


    “是這樣的嗎?”東方珞麵無表情,“這個風險如果來自包藏禍心的敵人,相信翼王府上下都會抵禦的毫無怨言。但如果是自己信任的人背後捅刀子呢?”


    “你胡說!”皇上猛拍椅子的扶手。


    東方珞仰著小臉,“皇上夜訪翼王府,點名見嘉珞,不會是來聽嘉珞胡說的吧?皇上有話就請直說吧!”


    皇上等著東方珞,好長時間不說話。


    東方珞腰板挺得筆直,要比耐性,她一個在惠濟庵呆了十年的人,還比不過日理萬機的皇上嗎?


    皇上歎了口氣,“朕命你勸你的父兄迴朝,你可有怨言?”


    東方珞道:“嘉珞沒有怨言,但嘉珞也沒有把握。既然皇上下旨,那麽嘉珞姑且一試。”


    “就這樣?”皇上蹙眉。


    東方珞道:“不然呢?父王和兄長在閱曆和見識上,都比嘉珞要高的多。嘉珞隻能相勸,卻不能左右他們的想法。”


    皇上道:“朕以為你能!”


    東方珞不覺就笑了,“皇上太看得起嘉珞了!”


    皇上冷哼,“你若沒本事左右他們的想法,他們又怎麽會為了你來這樣子對朕?”


    東方珞撫額,“皇上不講理!”


    “你再說一遍!”皇上的聲音冷的讓人不寒而栗。


    東方珞身板一挺,“既然皇上硬要這般的不講理,那麽嘉珞就要跟皇上說道說道了。照皇上的說法,那是把嘉珞當紅顏禍水來看待的了。那麽,敢問皇上,嘉珞有什麽呀?


    一個四歲就被定義為災星的人,一個在惠濟庵一呆就是十年的人,一個被自己的家族除名的人,皇上覺得,這樣的一個棄女的身份,有禍害天下的資本嗎?


    皇後算計嘉珞,七皇子想要趁機對嘉珞意圖不軌,皇上真的不知道自己妻兒的目的何在嗎?


    若說嘉珞有傾城傾國之貌也就罷了,那還多少能為被七皇子惦記找到個合理的借口。可現在,嘉珞就站在這裏,皇上覺得比你的後宮佳麗如何啊?當然了,比起你的皇後來,還是稍勝一籌的。但比著淩貴妃,就望塵莫及了。”


    皇上沒有喝水,卻如同被嗆著了般,連連幹咳。


    東方珞也不管他,自顧自的發泄道:“我父王和兄長不是傻子,心裏跟明鏡似的。有心人的算計,並非是衝著嘉珞而來,而是衝著翼王府的權勢而來。這一點兒,皇上不否認吧?”


    皇上又是一陣幹咳。


    東方珞就又不說話了,靜等著皇上咳完了。


    心裏突然開始犯嘀咕,母妃怎麽就放心她一個人來見皇上呢?


    憑著母妃對皇上的成見,這似乎不是她的風格啊!


    皇上冷不丁的道:“你說完了?”


    東方珞搖搖頭,“還沒有!”


    皇上哭笑不得,“那你要不要接著說?”


    東方珞道:“那我就長話短說,嘉珞奉勸皇上,這心若是寒了,想要再捂熱,怕就沒有那麽容易了。父兄為皇上,病的病,傷的傷,到頭來,如果換來的是皇上的疾言厲色,那麽,父兄的心怕是真的就很難捂熱了。”


    皇上道:“你這是在威脅朕嗎?”


    東方珞歎氣,“皇上英明!嘉珞隻是個弱女子,適合養在後宅裏,繡繡花,看看書。至於父兄的決定,皇上與其將希望寄托在嘉珞身上,倒不如拿出皇上自己的誠意。”


    皇上道:“那以你之見,朕該拿出什麽誠意呢?”


    東方珞道:“那嘉珞就不知道了!嘉珞隻是覺得,以誠待人,自然會換來真心對待。嘉珞是大夫,對於治身體的病在行,對於心病就無能為力了。”


    皇上道:“那朕來問你,翼王的病究竟有多重?”


    東方珞道:“嘉珞說了,皇上會信嗎?太醫都來診過脈了,相信他們知道的不比嘉珞少。不過,嘉珞倒是聽說過,病由心生的道理。一個人,天天鬱悶,不得歡顏,那是遲早都要生病的。相反,一個人若是心情舒暢了,就算不用藥,身上的病怕也會很快痊愈呢!”


    話音剛落,就又聽到了一陣咳嗽。


    這次,卻不是從皇上嘴裏發出的,而是來自身後。


    東方珞迴頭,不止看到了翼王妃,翼王爺和夏祥居然也都在。


    東方珞按下心頭疑惑,趕緊過去攙住翼王爺,“父王,您怎麽過來了?您這身子,得需要好好靜養。”


    翼王爺手捂著心口的位置,揚眉看向前方,“皇兄還有何話可說?”


    皇上清清嗓子,“你這個女兒,的確是伶牙俐齒。”


    這開場白怎麽聽著莫名其妙啊?東方珞就求解的看向翼王妃。


    翼王妃道:“皇上隻是想看看,在皇權威懾麵前,我們的女兒是否還有另一麵。”


    這話說得很大聲,足夠讓剛剛疾言厲色的那個人,在主位上再也坐不住。


    夏祥正衝著東方珞擠眉弄眼。


    東方珞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敢情皇上這單獨的召見,一番敲打,隻是在逼她露出紅顏禍水的麵目啊!


    東方珞咬著牙,心裏憤憤,恨不得對那個自以為是的人上去掏兩拳。


    拳頭是握起了,卻還是沒敢。她現在畢竟是有家的人了,行事不能魯莽啊!


    皇上甫一起身,翼王妃連忙高唿:“恭送皇上!”


    皇上的臉色就瞬間黑了,“朕還沒說要走呢!弟妹你這是在迫不及待的趕人嗎?”


    翼王妃道:“府中病的病,傷的傷,實在是怕怠慢了皇上的金貴之軀。皇上明日還要早朝,未免淩貴妃擔心,還是早點兒迴宮的好!”


    皇上歎口氣,“看來,朕還真是在無意之中,寒了你們的心了。”


    沒有人否認,那就是默認了。


    東方珞低頭,偷偷的扯動嘴角,全家齊心,百事可成啊!


    想到皇上此刻的臉色,隱到夜色中肯定就難辨了,不覺心裏暗爽。


    “嘉珞!”皇上突然點名。


    東方珞在猝不及防中抬頭,嘴角的笑意都來不及掩去。“皇上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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