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上,蘇轍把潘易嶺的奏折拿出來討論。


    奏折果然個人反應不同,在坐的老油條其實都能看清,奏折的基本是改變,更為重要的是,有些說法其實已和新法趨同。這奏折解讀出來的含義就讓人思量了。


    這次翰林學士範祖禹來參加了這個政論,翰林學士這個以為諮詢還真是進退自如,這不過是一場討論,多一個他似乎大家也沒多說什麽。


    範祖禹是高太後特意讓他參加的,這某種程度也表達高太後的傾向,範祖禹其實最是反對動朝廷馬業茶業,他是持極其反對態度,這得追溯到當年新法變革。他認為新法從開始動鹽茶馬等行業起,商業就開始出現混亂。


    範祖禹也的確第一個跳出來就否決了這個奏折,潘易嶺雖然奏折隻是茶馬司相關,甚至隻涉及茶業,但嫣知不隻是一個開始。


    蘇轍知道他必須要保住潘易嶺,得把範祖禹說“這隻是一個開始”打斷,按這個節奏討論下去,都不用說奏折了,一個舊黨叛徒就能打翻他。


    蘇轍說:“折子不過有幾條和新法類似,這也隻是改組茶馬司,至於一些大方向,潘易嶺說隻是構想,是秦州茶馬司改組以後可能的將來。範大人沒必要如此,要是後進官員上個折子還去審視有無新法痕跡,那這才是朝廷不能容人了。”


    這話說得比較高大上,範祖禹一下子就沒緩迴來。


    尚書左丞和尚書右丞同樣表達了疑慮,這種疑慮實質就是擱置這個奏折,出發點各有不同。


    右丞鄭雍是認為新法當年改革過鹽茶馬等專營行業,結局是一團糟,既然奏折有些想法和當年趨同,那舊事還容易發生,這個奏折失之謹慎,那不如按現在的繼續。


    左丞梁燾則是認為奏折很多也是改變秦州茶馬司,潘易嶺就是提督茶馬司,這是他職責,哪怕他稍微有些過朝廷並無追問,他作為一個清流,就該勇於任事,秦州茶馬司幹好了,再來上這個奏折。


    蘇轍眼見三個人反對自己,也不想過於硬撐維護這個折子,他本來對於這事也不是特別熱心,他現在想要的是把事情趕緊冷下來,保住潘易嶺就好。


    蘇轍道:“潘易嶺還是做了些事,他元佑進士,一腔熱血,想做點事上個折子也是好的,這也是他作為提督茶馬司的職責,並無不妥。”


    高太後想把事情做個了結,她現在身子每天乏得厲害,更不想折騰。至於潘易嶺,她也不想折騰他。人很多時候壓根就不是理性,特別女子。高太後已經算是明白,她是喜歡楊元奇這個人了的,潘金蓮她也知道一些,潘易嶺也算盡忠職守,她不想這事一杆子把潘易嶺打翻。


    高太後突然鬼使神差的問了句趙煦,趙煦問過茶業交易的事,那他一定對這個奏折上過心,趙煦平常政事堂論政隻聽不開口,高太後覺得他既然曾經在她麵前說過這事,那就問一下。“官家,你覺得這事如何?”


    高太後馬上後悔她這一問了,因為趙煦迴答:“奏折本身條目相公們並未討論呀。” 政事堂所有人神色一凜。(趙煦終其一生,很少多說,但往往說出來的話就是帶節奏,按自己的節奏來。)


    趙煦這一問最讓政事堂群相難受,因為這話趙煦說出來一點問題沒有,他聽政,不就是最應該聽奏折所說內容麽?!這話實在不好接!


    高太後這時候也有點進退不是,她問了趙煦,難道趙煦這一說她又直接打斷?!


    範純仁這時候站了出來:“奏折本身言之有物,臣認為政事堂今天可以討論出幾個框框,部分的確合理的措施,可以讓秦州茶馬司那邊試行,潘易嶺上個這個奏折也可能是因為他在秦州,對茶馬司有些變革因為和朝廷原有方法不符,下層官員會懈怠甚至阻撓。有政事堂的背書,他也好展開。”


    這是範純仁一貫主張,哪怕當年王安石的新法,亦然認為其有可取之處。


    蘇轍是不想的,他更想結束這個政論,隻要不處理潘易嶺就行,這種政論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個不小心就又廷議了。


    高太後借著範純仁的話問左相了:“呂相公,你說呢?!”


    呂大防這時候說道:“潘易嶺這個奏折的確有希望得到朝堂的支撐。潘易嶺在秦州無法推行,那這個奏折所言之事應該是得不到大部分人官員支持,就應該暫且放下。茶馬司機構龐大,所涉甚多,一旦強硬開展,恐怕引起朝堂紛爭。何況,潘易嶺奏折說得大部分是茶業,茶馬司茶馬司,那就會影響朝堂馬政。”


    這是呂大防最擔心的,他是左相,他隻求穩定。潘易嶺得到朝堂支持,最先開展的一定是大力拆撤官員,那會是一場大波折。朝堂當年通過蘇轍的奏折,寧肯又重新把一些官員養起來,不就是朝堂已經開始有些亂了麽。


    韓忠彥一聽馬政這事,這事關樞密院戰事,也趕緊開口:“茶馬司不能亂,現在遼國夏地均已息兵,正是采購戰馬最好的時機,這個點不能動。”


    當政事堂按這個方向論,為求穩定,那不管潘易嶺奏折如何,實際已是難以推行了,哪怕他是對的都沒意義,變革往往意味著動蕩。


    蘇轍說:“那不如把潘易嶺潘大人調出來,他熱心公事,也未造成什麽後果。”他想趕緊鳴金收兵。


    尚書左丞梁燾不樂意了,說道:“既然此事不宜行,潘易嶺為這事徒耗資源,剛才我也認為他事實不願任事,把事情踢到政事堂,應該做貶謫處理。”


    蘇轍輕歎。


    範純仁護住一手:“梁大人,要是折子有點問題就貶謫,那以後誰敢上折子。”


    呂大防說道:“不管如何,奏折失之謹慎。這事在朝堂已有爭議,為平息計也應該貶謫,不易再起風波。”


    高太後開口:“那就稍做貶謫吧,至於如何政事堂你們自己定。”最後這句不易再起風波讓高太後下定決心,不能吵鬧了。她也說了稍作貶謫,這時候其實也是對官員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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