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澹台聿與幾個守城的將軍商討軍事,雲洛情便帶著青衣去了為難民搭建的臨時安置所,那裏許多難民都是雲洛情從吐魯荒原上救下來的,她一到,難民們便不約而同的朝她下跪,大唿:“太子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安置所中為難民看病之後,她留下來吃午膳,一個老婆婆端著飯菜送到她麵前:“太子妃請用。”


    飯吃到一半,雲洛情忽然感覺自己眼皮很重,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還來不及多考慮一刻,身體已經倒了下去。


    而這時候的青衣在安置所的另外一個房間,幫助難民換好藥之後出去,並沒有見到自家小姐,找了整個安置所也沒找到,青衣心慌起來。


    自從上次小姐出事之後,若是離開小姐半個時辰,她就感到不安。


    “老婆婆,看見我家小姐了嗎?就是太子妃。”


    “沒有。”老婦人搖頭。


    問遍了安置所裏的每一個人,他們迴答的口徑都是一致,青衣在地上撿到了雲洛情的海棠花簪子,她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終於在澹台聿發動手下把朔城找了個遍之後,他們得出另一個結論:雲洛情失蹤了。


    雲落情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盯著棚頂並不熟悉的花紋,整個房間內有一股沁人心脾的熏香,敏銳如雲落情,突然意識到此香乃是蘭天竹所提煉的熏香,有致使人昏迷和散功之效。


    她緊急蒙住口鼻,腦海中逐漸浮現出她昏迷前一刻,也是聞到了這股香味,她立刻摸上脈門,一如所料,她現在全身功力被散。


    環視了一圈整個房間,布置得很精致,雲落情輕輕走出屏風,緩緩走向門口,門口的石階上立著一抹頎長偉岸的身影,墨發如瀑,如同九天銀河傾斜而下,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錦袍,一手負在身後,看不見他的模樣,卻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冰寒之氣。


    雲落情見過生性冷漠的南宮冷易,見過涼薄淡漠的容離,見過隔如雲端的澹台聿,而眼前的人與這三人的冷漠皆是不同,仿若從千年冰窖中走出來,整個人從裏到外,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眼神都透著刺骨的寒意。


    一時之間,雲落情感到莫名的心慌。


    “雲小姐對自己的房間可還滿意?”聽到腳步聲,男子並沒有急著迴頭,而是慢悠悠的開口。


    雲落情未應答,跨出門檻,朝著男子走去。


    男子緩緩迴身,看著雲落情,沒有半絲別樣的神色,麵容淺淺一笑:“雲小姐或許不記得我了,在下皇甫寒。”


    皇甫寒,修羅城城主。


    雲落情立即反應過來,略有幾分震驚的看著麵前從容優雅的皇甫寒,雲落情覺得,皇甫寒隨意的幾個姿態,就能把“優雅”這個詞演繹的淋漓盡致。能把優雅詮釋的如此完美的人,雲落情隻見過澹台聿一人。


    “修羅城主,我們見過?”雲落情看著皇甫寒,腦海中並沒有與他見過的任何痕跡。


    “看來雲小姐的記性還真是不太好,冰城中的小河上,我的船救了你。”皇甫寒看著雲落情的臉,提醒道。


    雲落情盯著皇甫寒的雙眸,這雙眸子與冰城小河船艙內那雙冰藍色的眸子無端的重合了,她當時並沒有看清楚船艙主人的容貌,隻記得那人有一雙冰藍色的眼眸。


    “原來是你。”皇甫寒在雲落情眼中並沒有看到意料之內的震驚。


    “吐魯荒原上襲擊我的鐵騎是你的人?”雲落情直接問道。


    “是我的人。”皇甫寒微微垂眸。


    “也是你派人在我的飲食中下藥,將我擄來此處?”


    “是我。”


    “目的是什麽?想要用我來控製澹台聿,或者是換迴朔城?還是你想激化西楚和北冥的矛盾,你坐收漁利?”雲落情盯著皇甫寒,她的腦子很清醒。


    皇甫寒微低著的頭抬起,寒眸看著雲落情,神色似乎若有所思。


    雲落情被皇甫寒的目光看的有些莫名其妙,皇甫寒是什麽意思?是她猜對了還是猜錯了?他利用給她做飯的老婦人,在她的飲食中下了無色無味的絕味散,又把她擄到此處,目前為止,除了用蘭天竹的熏香散去她的功力之外,並沒有對她做什麽,她的門口甚至沒有派人把守,也沒有派人監視。


    沉默片刻,皇甫寒突兀的笑了笑:“聰明如雲小姐,怎麽就隻能想到這兩個目的呢?”


    雲落情狐疑的盯著皇甫寒,他這句話說的意味不明,讓人也聽不明白。


    “難道我就不能單純的請雲小姐來無極宮做客嗎?”


    雲落情微微皺眉,請人做客是用絕味散請的嗎?


    沉默了一下,雲落情開口說道:“除了冰城一見之後,我並不記得與修羅城主見過麵,更遑論交情了,你請我來做客,是不是缺少一個正當的理由?”


    皇甫寒忽然沉默下來:“聽說雲小姐棋藝精湛,是否有興趣與我下一盤?”


    皇甫寒說這句話的時候,雲落情看到有兩個侍女已經端著棋龕而來,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雲小姐,請。”


    走到棋盤之前,雲落情看著晶瑩剔透的棋子,抬頭看了一眼皇甫寒,繼而坐下去。


    “修羅城主是想用這局棋來賭什麽?”


    皇甫寒語調有片刻寂靜,隨後道:“我們賭命如何?”


    “什麽命?”雲落情抬頭看著皇甫寒。


    “宿命。”皇甫寒道。


    雲落情忽然抬頭,看見涼亭外的草地上跑來一隻雪地白狐,她煞有興致的看著,說道:“雪地白狐傳說是九尾狐的後代,他們天生便有迷惑人的天性,人類對它沒有好感,獵殺了它,也隻是為了它身上的皮毛。你說如果雪地白狐具備人的思想,它和人類打一個賭,它賭贏了就能證明白狐是正義,而非迷惑人的獵物嗎?”


    皇甫寒不明所以的看著雲落情,似乎還沒聽明白她的話中之意。


    雲落情掃了一眼皇甫寒,繼續道:“答案是不能。宿命,可以被改變,但絕不是用賭的方式。”


    “弱肉強食的世界,永遠是強者說了算,若是白狐贏了人類,人類就得服從白狐。”皇甫寒看著雲落情說道。


    雲落情對皇甫寒說的話不以為意,忽然起身:“這盤棋,我不會下的。”


    “是對自己的棋藝沒有贏的把握嗎?”皇甫寒突然道。


    “不,是因為我覺得這樣的賭局沒有任何意義,無論輸贏如何,都改變不了什麽。”雲落情挑眉道。


    “既然有把握,為何不與我下一盤?結局如何,能不能改變什麽,隻有試過才知道,不是嗎?”皇甫寒抬頭看著雲落情道。


    “我的宿命我會自己改變,即便我贏了,你的宿命如何我卻沒有一絲興趣,所以,你覺得還有賭的必要嗎?”雲落情提步要走。


    “那我們賭整個修羅城,如何?”雲落情噗嗤一聲笑出來,看著皇甫寒:“你還真是個棋癡,就為跟我下一局棋,你用修羅城來做賭注?不覺得這個賭注太大了嗎?”


    “身外之物而已,比起滋長在內心十八年的疑惑來說,不值一提。”皇甫寒道。


    “你想怎麽賭?”雲落情有了幾分興趣,修羅城是北冥一道強大的屏障,即便不能把修羅城歸於西楚,就算是切斷修羅與北冥的強強聯合,對現在的西楚來說也是一大助益。


    “十八年前,北漠是點蒼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家,後來被東爵、西楚、南嶽三方聯盟,一舉滅國。我的太傅帶我從戰火中逃出來之後,他身負重傷,太傅告訴我,北漠是因為野心太大才被滅國,將來我有機會複國,一定不能被野心蒙蔽。”


    “你這太傅是個極有見地之人,他說得很對,野心一黨從來都是被史官口誅筆伐的對象。”雲落情道。


    “太傅的話還沒有說完,你想知道太傅還說了什麽嗎?”皇甫寒看著雲落情。


    “你若願意說,我聽上一聽也無妨。”皇甫寒剛才說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接下來應該才是將她擄來,一定要跟她下棋的關鍵。


    皇甫寒也站起身來,走到雲落情麵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雲落情的臉,說道:“太傅說,將來一定要找到滅我北漠的兇手,然後報仇。”


    雲落情忽然抬頭看著皇甫寒。


    蕭堯告訴過她,夜秦和北漠的滅亡,與她父王和母妃有莫大的關聯,甚至可以說是她母妃一手策劃的。


    “我現在長大了,成了修羅城主,可我突然不想完全按照太傅的話去做了,我想換一種玩法。”


    雲落情看著皇甫寒,等著他的下文。


    “第一,我娶你,讓你成為修羅城的女主人,幫我光複北漠,也算不枉費太傅所托;第二,把你當成誘餌,將你父親和鳳驚瀾引到無極宮,殺之而後快,為北漠報仇,第三,你和我下一局以宿命為賭注的棋局,你贏,我放你走,且不再提複國報仇之事,我贏,你永久留在無極宮,助我光複北漠,你可以任選其一。”皇甫寒一本正經的看著雲落情,等她的答案。


    “若我一個也不選又如何?”雲落情挑眉。


    雲落情話落,感覺喉嚨被重力所製,命懸一線,熱氣鋪麵而來:“那樣我會先殺你,用你的屍體引出雲霽和鳳驚瀾,然後也殺了他們。”


    纖細的手心忽然滑出樹根金針,針尖閃著寒芒,顯露在皇甫寒眼前。


    皇甫寒手勁鬆了鬆,清寡的唇角露出一抹弧度,卻帶著冰冷:“是你的金針插入我的眉心速度快,還是我捏斷你的脖子速度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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