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而深邃的眸光看著雲洛情嘴角的淤青,沒等他說出一個字,雲洛情已經開口了:“故技重施這種把戲,你覺得很有意義嗎?南宮冷易,你要是受不了你後宮裏的那些女人,那就將她們盡數打進冷宮得了,拿我當槍使,你覺得很得意是不是?”


    南宮冷易本來想問她為何不上點藥再來,但被她先這麽一通說,這話就給咽了迴去。


    他挑了挑眉:“朕自然是覺得很得意,你對朕做過多少不敬之事?朕不過是小小的還擊一下,這就受不了了?”


    “這也算是你小小的還擊嗎?”雲洛情指著自己淤青的嘴角,瞪著他:“你昨天晚上差點就殺了我!”


    “你現在不是還活生生的站在朕的麵前嗎?說話聲音還能那麽大聲,說明你受傷並不嚴重。”南宮冷易道。


    “好!”雲洛情恨恨瞪著南宮冷易:“本小姐真是後悔,昨夜應該多加幾針,變成了傻子也好,忘恩負義!”


    南宮冷易忽然笑了:“何必說朕忘恩負義那麽難聽呢,朕今日叫你來,就是感激你昨夜救朕的恩情。”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信,雲洛情重重哼了一聲:“我信你有鬼!”


    “朕在你那,就如此沒有信譽可言?”南宮冷易忽然皺眉。


    “信譽二字如何書寫的,我恐怕你私塾先生死得早,沒教到你!”


    齊海站在一旁,聽著雲洛情和皇上一句接一句的鬥嘴,原本該是火藥味十足的爭鬥,卻是有一股較為輕鬆的氣氛充盈著昔日嚴肅森冷的禦書房。


    在這之前,齊海極少見到南宮冷易笑,然而從昨日雲洛情進宮到現在,皇上已經笑了超過七次。


    齊海輕輕走出禦書房,心中想著,這位雲小姐再過些日子,怕是該改稱唿了。


    “你說什麽?要帶我出宮?”雲洛情原本心情十分的不爽,突然聽南宮冷易冒出一句“出宮”,她整個人的精神全被點燃了。


    出宮,就意味著她有逃離皇宮的機會了。


    “朕今日想出宮私訪,考慮到你昨夜救了朕,就借此機會,帶你出宮見識見識我北冥的風土人情,你若是不想去……”


    “當然想去!”雲洛情急速出口。


    南宮冷易冰涼的唇角,再次綻出一抹極為優美的弧度,卻是背對著雲洛情,手裏拿出一盒膏藥遞給她:“你如此儀容不整,朕給你一刻鍾時間,把這藥塗在淤青的地方,朕可不想讓人以為,朕是帶著一個瘋子上街。”


    雲洛情順手接過,上麵寫著幾個字,她全都認得:白玉芙蓉雪顏霜。


    南宮冷易走出禦書房,立刻有一個小太監端了些東西進去,擺在桌上,正是一把銅鏡,一把梳子,兩支玉簪。


    這冰塊臉還挺細心的嘛!心裏這樣想著,對南宮冷易卻是沒有半點感激之情。


    還不到一刻鍾,雲洛情已經從禦書房裏走了出來,頭發就像她在東爵時那樣,很簡單的挽起,用兩支玉簪挽著,配上紫色的北冥女子服飾,別有一番風味。雖然她粉黛未施,嘴角還隱約有淤青,卻依舊不掩動人風華。


    這是南宮冷易一生之中,第一次如此看一個女人。


    ……


    西楚,今夜下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秋雨,帶著一陣涼氣,席卷入太子府書房。


    子時三刻已過了許久,書房內的燈光依舊。


    墨歌守在門外,這時青衣端著熱茶走了過來,墨歌朝她走去,接過她手中的茶水,青衣沒往書房裏看一眼,轉身就要走。


    “青衣。”墨歌忽然叫住了她:“你是太子妃身邊最親近之人,可否去勸勸殿下……”


    “不去。”自從雲洛情墜海之後,原本快樂無憂的青衣,轉眼之間也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人,開始那幾段時間,日日哭,到後來便不再哭了,隻是整個人變得很冷很冷。


    “你怨恨殿下將你留下來,不讓你去找太子妃?”墨歌看著青衣的背影,繼續道:“若連你也走了,這太子府中,才當真是沒有了太子妃的一點痕跡,若是有一日太子妃迴來了,見不到你和青寧,她定會不安,所以殿下才將你留了下來。”


    青衣背對著墨歌,聽他說完這些話,一言不發,繼續邁步。


    “青衣!”墨歌再叫了一聲,他是勸不住殿下了,但希望太子妃身邊的人能夠去勸,可是事發之後,青寧深夜逃出太子府不知去向,隻扣住了不會輕功和內力的青衣,青衣卻是一個字也不肯對殿下說。


    “人去才知情深,早知如此,當初何苦……”青衣離去,留下這麽一句話。


    墨歌歎了口氣,正欲將熱茶送進去,勸殿下就寢,門忽然開了。


    “殿下!”


    一身銀白的澹台聿從書房內走出,原本就白皙的臉看上去更白了,是沒有一絲血色的白,整個人消瘦得令人心痛。


    他看了一眼墨歌手中端著的茶水,冰冷的聲線響起:“備馬。”


    “子時已經過了,殿下這是要去哪裏?”墨歌問道。


    “望天涯。”扔下三個字,澹台聿踏下了台階。


    墨歌一怔,迅速將茶水放在地上,追了出去。


    一襲銀白身影,一件黑色披風,疾馳在山中的夜色之中,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身上,他渾然不覺。


    雖隻是秋風,卻帶著穿透刺骨的寒意,將人的心,冰凍千尺。


    墨歌遠遠落後,自太子妃在望天涯出事之後,殿下不知往這裏跑了多少次。都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太子妃依舊沒有被找到,無論是人還是……屍體,始終一無所獲,其實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了答案,但是誰也不敢說出來。


    那一夜,正是海水漲潮,從如此高的崖上掉下去,生存的幾率已經微乎其微,更何況,那時候的太子妃已經自封了內力,就等於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的柔弱女子,她掉下海浪之中還能生存的幾率,可想而知……


    可是,殿下不信,他說誰死了他都信,雲洛情死了,他不信。


    或許,於殿下,即使明知道沒有可能了,明知道隻是自己不肯相信事實罷了,卻還是寧願讓自己沉浸在幻想之中,哪怕隻是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亦要堅持。


    黑暗的夜色之中,墨歌隻能遠遠的矗立,看著崖前那抹頎長而消瘦的銀白色身影。


    修長白皙的手指握著那支步搖,那是雲洛情留在他身上,僅剩的一件東西。在一個月以前,他以為自己即將擁有全世界,可是,雲洛情,你何其殘忍,將澹台聿一人留在這個世界,孤孤單單。


    四十多個日夜,他幾乎不敢睡覺,隻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全是她的臉,怒、恨、嗔、癡,有時候竟然是她滿身血汙墜海的模樣。這樣的噩夢每天都要上演一次,好像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訴他,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孔雀山莊,絕情宮,發動了所有能發動的力量,完全尋不到半絲她的痕跡,她好像突然之間,真的已經消失了,就像她從未來過這個世界那樣幹淨。


    否則,隻憑她雲洛情,隻要活著,就一定會給他帶來消息,哪怕隻是一點點關於她的信息,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也無數次的想,風瀟閣出事的時候,他沒有維護她,任父皇的禁衛軍將她帶走,軟禁在驛館之中,在她最危險,生命處於火海懸崖之時,他都沒有出現,所以,即便是她活著,她也已經對他失望透頂,每當想到這些的時候,他心底的絕望就會更加深刻,似乎總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告訴:她不要你了……她不要你了……


    “噗!”忽然之間,胸口的鬱痛怎麽也壓製不住,一口黑血吐出。


    “殿下!”墨歌馬上跑上去扶住他。


    澹台聿絕望的抬起頭,嘴角凝著血跡,眸光沒有焦距的盯著崖底,低喃出聲:“洛情,她不要我了……”


    “殿下!”墨歌欲言又止,他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麽,也不能緩解殿下內心的傷痛,哪怕隻是一點點。


    澹台聿眸光盯著翻湧不停的海浪,耳邊傳來海浪的咆哮之聲,神情不禁恍惚起來。


    “情兒,你迴來好不好?或者,你告訴我你在哪兒,你給我一點消息……”


    “你若迴來,我以後什麽都依你,你要富貴尊榮,我就讓你成為整個大陸唯一的皇後,你若要清寧平淡,我便拋卻太子之位,陪你到山間,看雲卷雲舒。”


    “我再不與你鬥嘴,哪怕你說我黑心黑肺黑肝,我也絕不還口。”


    “你說蕭堯是你的親戚,那便就是你的親戚,楚君臨,楚玄痕與你,我再不說了,再不吃飛醋了。”


    “如此,情兒,你迴來可好……”


    雨聲越加大了,雨滴打在人身上,竟然那般疼。


    “殿下,太子妃不希望看見您這樣的……”


    黑色雨霧朦朧,星光也不見一顆,雨中的世界,突然安靜得可怕,隻聽得到樹葉“沙沙”的聲音,在這一片安靜之中,似乎聽見有一個極為沉重的腳步聲在靠近,墨歌抬起頭,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樹林裏走出來,那人披著一身黑色的鬥篷,看不清楚臉,但是從身形上判斷,該是個女人。


    “你是什麽人?”墨歌忽然警覺起來,盯著朝他們靠近的身影。


    那人沒有迴答,隻是腳步不停的靠近他們。


    墨歌拔出劍對準黑影:“你是什麽人?”


    黑影繼續靠近,在胸口要抵到墨歌的劍鋒之時,她伸手摘下鬥笠,一張秀美的容顏顯露在夜色之中。


    “哐鏜!”一聲,墨歌手中的長劍掉落在雨水之中,整個人被震驚成一座雕塑。


    “…憐…憐兒…小姐……”許久,墨歌口中吐出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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