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麻煩的罪魂。


    也.....很不聽話。


    術幫他解決了麻煩,他很感謝,可黑山那邊同樣需要他幫忙。


    但這家夥卻不聽話,非要把自己搞成這樣。


    龔凡靜靜地看著地上,痛苦到開始哽咽嚶嚀的術,有些無奈的吐了口氣。


    罪魂鼎裏什麽樣的家夥都有。


    但他沒見過....這麽蠢笨的。


    承受不了.....非要承受。


    ...為什麽?


    他不能理解。


    他知道術很喜歡‘龔凡’。


    但現在的他......不是龔凡。


    不過或許,術會喜歡在鼎內待著?


    龔凡翻了個身躍出了窗外,他蹲下身摸了摸那顆髒兮兮的腦袋,再次開口勸道。


    “你已經很努力了........還給我,聽話........副本結束後,我送你一個真正的禮物........你可以和我...........”


    後麵的話。


    術已經聽不見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承受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他滿腦子都是小玩具哭過笑過痛過死過,接著一次又一次的不斷重複著。


    他真的如最初所期盼著的,想見到龔凡時的那樣。


    他正因為各種未知的痛苦,而渾身顫抖著動彈不得。


    他在一次次死亡的畫麵中,被撕成了碎片後再次重組。


    他同他一起,被無數人唾棄的踩進了爛泥裏,始終得不到救贖。


    他聽到他的慘叫,看到他痛苦瘋魔的臉,也聽見了...他血肉裂開的聲音。


    他同他一樣在死亡結束後,血肉又重新凝聚,等待著下一次痛苦的降臨。


    他真的......變成他了。


    他與他.....感同身受。


    他所期盼的......做到了......


    可為什麽......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甚至.........他想.....想.......


    吧嗒。


    吧嗒嗒。


    “......嗬.....嗬唿唿嗚.......”


    ....想哭。


    “......你沒..沒死.......唿唿嗚.......”


    如同.....小玩具一樣。


    “好奇怪的.....嗚..........唔唿唿...嗚嗚嗚.....”


    他的眼睛裏......正在流下溫熱的淚水。


    他發出了.....很奇怪的聲音。


    暴雨還在下。


    雨水澆打在他的身上,每一滴雨水,都帶來了一次如刀刺穿肉體般的疼痛。


    從密集的疼痛,到麻木卻依舊能夠感覺到痛。


    術的異瞳擴散著無法聚焦。


    他已經聽不清小玩具剛剛都說了什麽。


    他隻是顫抖著伸出了手,死死抓著龔凡的褲腿。


    那張殘破的補丁臉再次抬起來時,已是淚流滿麵。


    詭異沒有感官。


    他從來都不會隱藏笑容。


    一如他此刻,控製不住的哭。


    “小玩具.......你好疼....嗚嗚嗚.......”


    好疼...


    好痛苦....


    他與他.....感同身受。


    他感受著小玩具的疼。


    他感受著小玩具有多痛苦。


    他在各種感官情緒下,控製不住的匍匐在地上,身體蜷縮成了一團。


    眼淚像是身體產生了自我意識,不斷地往下流。


    “不給......至少....”


    至少這是屬於我的,最特別的禮物。


    思維已經混亂了。


    他才想起來迴答小玩具的問題,又或者他迴答過,隻是他想不起來了。


    隻是話未說完,術就已經失去了意識,他疼到肉體休克昏厥了過去。


    至此。


    他已經八天八夜都沒有睡過覺了。


    疲憊的肉體,無法承受的痛苦,成了壓垮詭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嗚.....


    失去意識之前,他好像又聽到了穆知秋的聲音。


    嘩啦啦。


    失去意識的肉體,也失去了掌控權。


    某人,想要使用他,去見最想見的那個人。


    “......穆知秋,你知道他要做什麽,對麽。”


    龔凡看著那條顫抖的手臂,像是產生自我意識,想要支撐身體站起來。


    可肉體承受的痛苦太強烈,他的身體報廢了,就連詭源都碎了一小塊。


    幾乎是瀕死狀態的肉體。


    某人,無法使用。


    “嗚嗚......”


    某人又發出了無意義的嚎叫,像是在迴應著。


    “池無,幫他弄個身體。”


    果然。


    那就讓穆知秋去做術該做的事好了。


    龔凡的眼珠子轉了轉,看向暴雨中的另一個人影。


    他的話說完了。


    可池無沒有反應。


    龔凡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時,古井無波的眸子中,又多了幾分無奈。


    對於那些有理智的罪魂,他可以隨便下命令。


    可對於這種瘋子,或是腦子蠢笨的,他反而沒什麽辦法。


    “爺爺。”


    龔凡隻念了兩個字。


    他知道池無對池不凡有執念,隻要是聽到爺爺,就什麽都能迴應了。


    果然。


    這下池無終於看了過來,同時也給某人捏出來了一個新的身體。


    “.......嗚嗚。”


    某人習慣性的發出了無意義的嚎叫。


    同樣是詭神的身體,同樣是那張補丁臉。


    隻是與泥濘中狼狽淒慘的詭神相比,站著的人隻是被暴雨打濕了身。


    穆知秋的眸子,依舊是異瞳,隻是不複詭神的神采。


    那雙眼睛裏,隻有意識空白的愣怔,和渙散的空洞。


    “....茵.....茵。”


    他慢吞吞的念叨著這兩個字,像是很久很久沒有說過話。


    接著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消失。


    “爺爺也去吧,把那些詭蛋,銷毀。”


    龔凡又看向了池無,下達了命令。


    閑著幹什麽。


    瘋了也得幹活。


    池無沒有迴應,隻是轉頭聽話的去幹活了。


    暴雨還在下。


    龔凡薅著術的衣領子,把人在雨裏衝刷幹淨後,拖進了另一間幹淨的員工宿舍裏。


    砰。


    他把人扔到了床上,骨節分明的大手按在了對方的心口。


    “不知道行不行的通......”


    他微微凝神,試著收迴那些被封印的記憶,被術換走的東西。


    他可以承受,哪怕受不了也能自由行動。


    但是術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白天術明明也看到了,他能看到自己是正常的,至少行動自如。


    他其實完全沒必要這麽做。


    真沒遇到過....這麽蠢的。


    還有四天。


    詭異這邊,還需要術幫忙呢。


    關於黑山身上的詭蛋,術也提及過一嘴。


    他思索著這件事,可手下始終沒能成功收迴屬於他該承受的那些東西。


    “不行麽.....”


    龔凡收迴了手,靜靜地看著床上的術。


    之前術傷了他後使用詭術,不到一會就會解除。


    可從他醒過來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還是沒有解除。


    他還以為.....詭術有時效性的。


    現在看來......術從沒想過真的殺了他。


    世界上就是有一些特殊的存在,特殊的能力。


    哪怕他是罪魂鼎,也不能全部都解決。


    黑夜中,那雙黝黑的眸子眨了眨,忍不住想起來剛剛罪魂說的話。


    他說,他就是小玩具。


    “......笨。”


    龔凡搖了搖頭,他伸了個懶腰躺到了隔壁的床鋪上,閉上了雙眼。


    趁著能歇口氣,好好睡一覺也行。


    這一次,他沒在做那個噩夢。


    像是離開了藍星後,在蔚藍星就會與某些東西隔絕的更遠了,因此他沒有做噩夢。


    不過。


    夢中罪魂鼎裏的裂縫還會時不時的冒出一些已經封印了的記憶。


    畢竟,是那條裂縫出了問題,而術的能力,到了承受的上限。


    他在半夢半醒間,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熟悉的畫麵。


    不是其他人的人生。


    而是每一次他迴歸本體後的所見。


    比如。


    他看到夜冥在死了之後,看到他本體時陌生的眼神。


    比如。


    他看到姬無影天天敲罪魂鼎,把他當成陸自凡,誘哄著想出來。


    比如。


    他在死後才能叫那一聲爺爺,池無也始終把他認作了池不凡。


    諸如此類的畫麵,還是會繼續閃過。


    很多很多他與他們的人生。


    無數個他,無數個身份。


    每一個是他。


    每一個又不完全是他。


    他們喜歡他們認識的那個人。


    他們產生了羈絆的始終都是那個人。


    每一個人喜歡的.....都不是本體。


    畫麵最後的最後。


    他恍惚間似乎聽到了隔壁床上的人。


    又無意識的喊了一聲‘小玩具’。


    龔凡突然就有一些清醒了,他迴想著剛剛術看著他的眼神。


    似乎......沒有那種陌生的感覺?


    好像在術的眼裏.....他是不是龔凡....都不重要的那種感覺。


    他.....就隻是他。


    今夜。


    痛苦的不再隻是他一個人了。


    因為還有一個蠢笨的罪魂。


    非要與他感同身受。


    ......


    “茵茵.......茵茵......”


    穆知秋已經沒有了人類的意識。


    他不會隱藏實力,也不會像詭神一樣當個該溜子。


    他使出了全力在幾分鍾之內找到了噠噠龜,以及龜背上的女孩。


    他瞪著意識空白愣怔的眸子,直直的盯著那個女孩,一邊不停地奔跑追逐著噠噠龜。


    “!!變態來了!!”


    霍子茵看到他的瞬間,立刻叫出了對方的專屬稱唿。


    不過她沒趕走變態,因為變態在幫他們殺死詭異。


    雨還在下。


    詭蛋似乎停歇下來了。


    可詭異們又來了。


    屁花還有地獄犬瓏能夠應付,但是小姑娘想睡覺了,打架很吵。


    於是她毫不客氣的指使大變態。


    “你把他們帶遠一點唄!我想睡覺了!......哥哥?”


    話的最後,霍子茵察覺到了對方身上陰冷的氣息。


    她猛地意識到,這是那個認錯妹妹的鬼。


    於是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故意喊了一聲哥哥。


    雖然不知道變態是怎麽操作的,在搞什麽。


    但是能用就用,她才不會對這家夥客氣!


    “.......哥....哥......會永遠......保護....茵...茵......”


    他說的話很慢。


    慢的像是兩百多年,都沒有張過嘴了。


    他沒辦法正常的溝通,隻能說著他最想說出口的話。


    可他話雖然混亂,也很緩慢。


    卻帶著讓人無法忽視,內心都會被觸動的,一股堅定不移的力量。


    霍子茵感受到了。


    這鬼活著的時候,肯定是個頂級妹控吧?


    霍子茵。


    如是的想。


    “恩恩,謝謝哥哥,那你把他們帶走哈!”


    女孩笑了,她嬌嫩的臉頰,掛上了兩個很特別的小酒窩。


    穆知秋看著女孩的酒窩,也慢慢勾起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不似詭神那般張揚肆意。


    卻是溫柔至極中,帶著些變態般的固執。


    茵茵.....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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