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陸梨阮思索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了。


    她當然知道這孩子是什麽意思了,本來不想說什麽的,但看孩子如此苦惱的樣子,讓知道真相的陸梨阮有點不心安。


    要是廖亭源在這兒的話,應該比她更會勸孩子吧?


    上次就是他說的那些話,讓這孩子稍微放下了點兒心防。


    廖老師就是有這種莫名的親和力,當時陸梨阮就是很自然地和他說了自己曾經的事情,現在想想……廖亭源以前是做幼兒園老師的,這真是把自己當小孩子對待了!


    孩子聽了陸梨阮的問話,還在猶豫著要不要開口,結果一轉頭,看著身邊的小姐姐,狠狠地大口咬掉一塊兒冰棍兒,然後給自己涼得齜牙咧嘴的。


    “我……”


    “嗯?”


    “你想想誰啊?”陸梨阮看他猶豫,率先問道。


    “我想想……媽媽。”孩子迴答得有些遲疑。


    陸梨阮心說,也不怪孩子想不出來,這種家庭,這孩子像誰都不如誰都不像!


    雖然說女主人很堅強,也是個很負責任的母親,但從陸梨阮的視角來看,女主人的脾氣也不怎麽好,而且有的時候對孩子也太嚴厲了。


    雖然是為了孩子好,但孩子這麽大的年紀……陸梨阮也是從小孩子過來的,而且因為自身的經曆,會比其他人對小時候的生活更有印象。


    父母的情緒對孩子是很有影響的,而且不是想瞞著孩子就能瞞得過去的,陸梨阮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家裏情況不好,然後就會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變成故事書裏麵的,沒有家的可憐小孩兒。


    而且女主人也不是一開始就要反抗的,她因為家庭的影響,父母的影響,在這種壓抑的生活中忍耐了好些時間。


    如果說希望孩子能什麽樣……


    陸梨阮希望這孩子從小就心性堅強,有主見,不被小時候的經曆所影響,能和媽媽一起,堅定地走向未來的美好生活。


    但這些陸梨阮也不能和孩子講。


    隻能又往嘴裏麵塞了一片兒薯片。


    “你不用想著像誰啦~學校的老師沒有講過嗎?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你懂什麽叫做獨立吧?”


    “嗯……”小孩兒搖搖頭又點點頭:“學校的老師沒有講過哎。”


    “那就是你還太小了,所以你們老師還沒有和你們講,我覺得你很懂事,是小大人兒,所以我就早於你們學校老師講給你聽啦~”陸梨阮一本正經地亂說一通。


    她認真的神色,讓小孩兒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仔細地聽她的話。


    這個姐姐……還有今天不在的哥哥,不把他當小孩子對待,這讓小孩兒覺得自己被重視了。


    而且上次他們教給自己的話,自己迴去講給媽媽後,媽媽的確看起來心情好多了,而且也不太發脾氣了,這段時間,孩子明顯感覺到家裏麵的生活又幸福了起來,隻屬於他和媽媽兩個人的幸福。


    但這份幸福,今天好像又被打破了。


    雖然他還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他也明白,“死了”是什麽意思。


    警察叔叔和媽媽說,爸爸死掉了。


    媽媽的樣子看起來特別嚇人,警察叔叔還問了媽媽好多的問題,雖然媽媽把他關在臥室裏麵,但他能隱隱約約地聽見媽媽在哭,一邊哭一邊在說著什麽。


    還有警察姐姐,來問了自己問題。


    比如問自己,上一次見到爸爸是什麽時候……


    爸爸平時在家是什麽樣子?


    還問了爸爸他有沒有打過他,他喜不喜歡爸爸之類的。


    他都一一迴答了。


    那些警察叔叔走的時候,媽媽還站在門口,把他拉到身邊兒,問道:“這迴問完了嗎?以後能不能不要問我的孩子了?”


    他不知道到底怎麽樣了,但還是覺得有些害怕。


    因為媽媽顯得特別的緊張。


    但他問媽媽的時候,但媽媽卻什麽都不告訴他,這讓他覺得更加不安了,今天他和媽媽說話,媽媽卻隻是一味抱著他。


    他和媽媽說想下去院子裏玩兒,媽媽平時都要陪著他一起的,但今天卻很輕鬆就答應他了。


    還給了他錢,讓他自己去買想買的東西。


    他走下樓,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快樂。


    因為媽媽臉上明顯是很難過的表情,他覺得自己出家門後,媽媽可能會一個人偷偷地哭。


    既然媽媽不想被他看見,他就準備在院子裏麵多待一會兒,沒想到又碰到了姐姐。


    陸梨阮看他小小的臉上寫滿了糾結,伸手拍拍他的頭:“我現在告訴你的,可都是大人才能知道的事情哦。”


    “你是一個獨立的人,媽媽也是獨立的人,大家都是獨立的人,所以不存在,你一定要像誰,一定要和誰一樣的事情哦!要是都這麽容易一樣,那大街上豈不是都是一樣的人了?”陸梨阮通俗易懂地胡說八道。


    但小孩子明顯是聽進去了。


    “姐姐你誰也不像嗎?”


    “嗯……差不多吧,我覺得我就是在做我自己,你也要做你自己哦!”陸梨阮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像是交代什麽重要任務一樣。


    孩子不明所以,被她認真的模樣感染到,也用力點了點頭。


    陸梨阮知道女主人在擔心什麽,她應該也擔心……這孩子會不會以後也變成……估計是已經知道了男主人家庭的事情了。


    也擔心自己能不能培養好孩子,好好生活下去,還有他們家發生的事情會不會走漏風聲出去,會不會對孩子的未來產生影響。


    每一樣落在母親的心頭,都是一座大山一樣。


    讓她不得不時時考慮。


    “哦,對了。”陸梨阮忽然想起什麽。


    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又塞了片薯片到嘴裏,含含糊糊道:“對了,我前幾天找到你的照片了哦!”


    小孩子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過來:“嗯?什麽我的照片啊?”


    陸梨阮找到相冊裏,自己特意存下來的,有小孩兒照片的幾張遞到他麵前:“你看這是不是你?”


    小孩兒湊過來看,然後眼神亮了下:“是我哎!怎麽會有我的照片啊!”他顯得十分驚喜。


    “你不是有去幫誌願者們救助小貓嗎?他們當時拍照拍下來的,我看到的時候,發現你也在裏麵,特意管她們把照片要來了呢!”陸梨阮大言不慚地調轉了因果關係。


    “我說這是我們院子裏麵,一個特別善良的小孩兒哥~”陸梨阮對他比劃起大拇指。


    既然不知道怎麽讓小孩子高興,那就先誇他試試!


    果然孩子被轉移了注意力,顯出幾分不好意思。


    “我把照片洗成照片給你?”陸梨阮想著他應該也沒有手機。


    “姐姐你可以直接把照片發給我。”


    陸梨阮見孩子揚了揚手腕兒上的手表。


    “這個就可以!”


    陸梨阮:……


    真先進,搞得我這個年紀都快要和新科技脫節了。


    陸梨阮加了小孩兒的好友,把照片發送給了他。


    “媽媽前幾天說,等以後,允許我在家裏養隻小貓。”小孩兒突然想起來這個事兒,興奮地道。


    “那太好了!”陸梨阮和他擊掌了下。”


    “我放在家裏的碗,還可以繼續用了!”小孩兒非常期待的樣子。


    “這次也要好好對小貓哦~”陸梨阮想,這迴被抱迴家的小貓,一定是一隻快樂的小貓了,會和這孩子一起長大。


    “嗯!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的!”


    陸梨阮擔心小孩兒一個人出院子,陪著他一起去買了零食,把他送迴到單元門口,才轉身離去。


    心裏麵充斥著幾分自豪感。


    雖然不知道自己說的話能不能真的讓這孩子少煩惱一點,但對於陸梨阮自己來說,有能力幫助別人,讓她覺得自己還挺有用的……


    等迴到家時,廖亭源給她開門時,神色間有些疑惑。


    “怎麽才迴來?”廖亭源挑挑眉:“還不迴消息?”


    陸梨阮一瞬間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小孩兒迴家的時候,一開門是不是也被媽媽這個問,也是這個待遇?


    陸梨阮想到這兒,突然笑了起來。


    把廖亭源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陸梨阮是想到,小孩兒迴家被媽媽問,可能還要緊張心虛一下,但是她不用,她比小孩兒還稍微強一點兒。


    “沒事兒沒事兒!就是覺得廖老師你特別好!”陸梨阮強忍著給他比劃了一個大拇指,然後從他身邊兒溜了進去,嘴裏麵還說著:“廖老師我買了好幾袋薯片兒,給你兩袋兒!”


    晚上吃飯的時候,陸梨阮給廖亭源說了她碰到小孩子的事情,結尾感歎了句:“我雖然我也做不了什麽,但我有時候想,我如果有能力幫助別人的話,自己是不是也會開心呢?”


    “廖老師~”陸梨阮湊近他問道:“你幫了我這麽多,有沒有覺得我讓你開心點捏?”


    陸梨阮故意犯賤這麽問的,一邊兒問還一邊兒把兩隻手放在下巴上,朝著兩邊兒一打開:“廖老師~看我,開花~”


    本來是逗著玩兒的,但陸梨阮卻發現廖亭源看著她的臉,神情很認真,認真得讓陸梨阮都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逗下去。


    “嗯。”廖亭源按著她的兩隻手背,讓她重新手心貼在臉上,輕輕晃了晃:“開心。”


    陸梨阮蒙蒙的,怎麽不按照套路出牌捏?


    隨即,陸梨阮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不似尋常地,臉上開始發熱,眼神開始亂飄。


    廖亭源卻繼續道:“不是因為幫助你……其實我也沒幫你什麽,反而是你在這個空間中,表現得非常優秀。”


    他歎了口氣,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心間:“是和阮阮在一起,就會覺得很開心。”


    他怎麽這麽會說話!


    他怎麽突然這麽會說話!


    他為什麽……


    發現陸梨阮愣住,廖亭源自己抿了抿唇,也有幾分不自在。


    本以為這小姑娘會咋咋唿唿的……誰知道,竟然安靜了下來。


    這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時間頗為奇怪。


    廖亭源拍了拍陸梨阮的手背,又輕輕扯著她的手指,將她的手再次從臉旁邊打開。


    “……開花?”


    陸梨阮:……


    不要這個時候賣萌啊!


    雖然此時陸梨阮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但不能反駁的是,她聽到廖亭源的話,真的很開心。


    比剛才進門的時候還要開心……


    陸梨阮已經不想深究,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如此開心了。


    反正……過得開心就行了唄!她勸自己。


    廖亭源也不懂為什麽自己突然就這麽說了……


    可能是因為,馬上就要離開兩個人單獨相處的環境了,所以把放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吧。


    “廖老師……你們單位是說明天讓我和你一起迴去嗎?”陸梨阮坐在沙發上,完全看不進去電視在演什麽,有些緊張地問道。


    “嗯。”廖亭源從廚房迴答道,陸梨阮這個問題已經來來迴迴問了好幾遍了。


    陸梨阮有種奇怪的心虛感……


    就好像自己是個野路子來的傻小子,把人家大戶人家的小姐拐走了,先斬後奏,生米煮成熟飯了,帶著孩子要去見人家家見家長……


    哦,孩子就是那兩個感染源,正好她和廖亭源能一人抱……不是,一個人拎著一個。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呢,陸梨阮也不知道,大概可能是,得知了廖老師的學曆和曾經的經曆吧。


    和自己對比一下,如果正常找工作的話,自己還真沒辦法做他的同事,學曆上就先給自刷下去了。


    “你領導不會給我擺臉色吧?”


    陸梨阮咬著薯片含糊地問道。


    “為什麽啊?”廖亭源其實對陸梨阮的擔憂很是困惑,明明已經告訴她了,單位現在正是缺人的時候,她去了按照他們領導的性格,應該會十分歡迎。


    為什麽陸梨阮還這麽緊張。


    廖亭源的確是不知道陸梨阮心裏那套“生米熟飯白富美的”論調,不然得十分壓抑,自己這輩子居然還能被小姑娘說成是……白富美。


    “你單位地址是哪兒啊?明天咱們幾點出門啊?不會遲到吧?我應該穿什麽啊?”陸梨阮轉來轉去。


    廖亭源把地址告訴她。


    “哎?”陸梨阮在地圖裏查了一下。


    “這怎麽……好像不是商業區,是個別墅區啊?”陸梨阮以為自己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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