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馬風馳電掣,天還未亮便到了皇都城門。


    與第一次來不同,此刻城門外的官道上,搭起綿延不絕的帳篷,曾經惶惶不安的災民在這裏得到了短暫的安定。


    深深淺淺的唿吸聲、高高低低的唿嚕聲此起彼伏,嘈雜而淩亂。


    薑緲久久未能平靜的心,在聽到這些聲音時,得到些許平靜。


    起碼,她親眼見到即將陷入地獄中的人得到了救贖,哪怕隻是暫時的。


    但她相信,很快人們就能重新開始新生活的,一定!


    收起紙馬,薑緲抱著孩子,帶著苗家三兄弟走近城門處。


    看了看天色,離開城門至少還有一個時辰,薑緲正欲與守城官交涉,讓他們破例開門,卻瞥見不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團暖黃的光芒下,世子虞舟站在一處帳篷門口,彎著身子不知往裏麵看什麽。


    薑緲將孩子遞給三兄弟,“等我一會兒。”


    便朝虞舟走了過去,輕拍他的肩頭。


    虞舟嚇了一跳,轉頭見到是她,眼睛明顯亮堂起來。


    驚喜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薑緲賊兮兮地往帳篷裏瞅了一眼,“你是不是背著我偷看大姑娘了?”


    虞舟耳根子倏地紅了,麵頰上也浮起淺淺的粉色。


    連忙解釋,“不是的,有個大娘病了,我讓大夫來給她看看。”


    薑緲詫異地看著他,“不是,你還真演上了?”


    虞舟微微睜圓了眼,滿臉疑惑,“演什麽?”


    薑緲傲嬌地揚起小下巴,“你不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才來施粥的嗎?你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還演什麽?”


    虞舟輕輕扯了下她的衣袖,將人帶到一旁。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道:“我爹說這是一箭雙雕,一方麵能引起你的注意,一方麵也能幫助百姓們。”


    薑緲:“……”


    “誰教你爹這樣用成語的?”


    虞舟神色微微一暗,垂眸輕聲道:“我娘,可惜她已經不在了。”


    不小心提起人家傷心事,薑緲噎了半晌,“節哀。”


    虞舟抬起頭,露出笑容來,“沒事的,我娘去世的時候可高興了,她說終於能離開這個沒有姨媽巾和空調的時代了,雖然我不懂她說的是什麽,但我覺得她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薑緲:“……”


    下意識抬頭望天。


    麵色古怪至極。


    這世界是個篩子無疑了,但為何會這樣?


    空間與空間是有壁壘的,普通人的靈魂要穿過空間壁壘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


    除非是有人有意為之,或這方空間有缺口。


    不然怎麽會這麽多穿越人士?


    也隻是奇怪了一瞬間,薑緲便沒再去想這件事。


    虞舟飛快抬眸看了她一眼,小聲道:“昨晚我夢到你了。”


    薑緲一聽,立刻伸出手掌,“麻煩付一下出場費。”


    “啊……”虞舟好看的丹鳳眼又睜圓了,“多少錢?”


    薑緲沉吟兩秒,“那就看我在你心裏值多少錢了。”


    虞舟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那我可付不起,欠著吧。”


    薑緲:???


    “你都欠我一大筆錢了,還敢放鬆?”


    虞舟笑眯眯道:“池戈跟我說的,欠錢的才是大爺。”


    好家夥!


    這才兩日不見,就打進她團夥了,誰說世子傻的?


    抿了下唇,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對虞舟說道:“欠我錢可以,但你得迴答我一個問題。”


    虞舟點頭,乖巧得不得了,“你問吧,十個都行,我知道很多事。”


    可愛得薑緲都忍不住想揉一揉他的腦袋,但忍住了,怕上癮。


    正色問道:“那你可知,這些皇子中有哪些巧立名目以稅收之名壓榨百姓的?”


    虞舟毫無防備之心,想也不想就迴答,“據我所知,隻有大皇子殿下和四皇子殿下沒有搶著圈地收稅,還有八皇子。”


    “四皇子殿下母族強大,他太有錢了,不用圈地收稅。”


    薑緲微微點頭,“那大皇子呢?”


    虞舟想了想,“可能是因為沒錢?”


    薑緲一臉懵逼,“這是什麽邏輯?四皇子有錢不圈地,大皇子沒錢也不圈地……”


    虞舟笑了笑,耐心給她解釋,“圈地也是要錢的,養兵要錢的,籠絡官員替他辦事也要錢的。”


    薑緲一陣無語。


    原以為大皇子是個好的,結果沒犯錯不是因為他好,是因為他夠窮。


    特麽的,果然貧窮是種保護色。


    正說著,虞舟的隨從小跑過來,小心迴話。


    “迴世子,大夫說那大娘的病情穩定住了,讓您不用擔心了。”


    虞舟緩緩吐出一口長氣,開心得像個孩子,“那太好了,我們迴去睡覺吧。”


    轉頭問薑緲,“你要一起嗎?”


    薑緲皺了皺眉頭,“我不喜歡隨便的男人。”


    “昂?”虞舟滿眼疑惑,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薑緲斜睨著他,“開口就叫女孩子跟你一起睡覺,不是隨便是什麽?”


    虞舟被她誣陷得滿麵通紅,急忙擺手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你要不要一起迴城,我迴我家睡覺,你迴你家睡覺。”


    “切~~~睡什麽睡,沒我的覺你睡不明白。”


    薑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罵罵咧咧地走了。


    虞舟看著她好像氣得冒煙兒的背影,臉上的每個小表情都散發著無辜。


    轉頭問自家隨從,“那她倒是想跟我一起睡,還是不想跟我一起睡?”


    隨從:“……”


    好聲好氣道:“迴世子,夫人在世前,不是經常教您不要相信女人嗎?夫人說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會騙人。”


    很好,成功把不怎麽聰明的世子給繞暈了。


    直到迴家躺在床上,都沒想明白薑緲說不喜歡隨便的男人、和沒她的覺睡不明白,到底哪句話是騙他的。


    就是沒想過兩句都是騙他的。


    薑緲暫時將苗家三兄弟和兩個孩子帶迴了林府。


    一進門,林泗雲聽到動靜,便從棺材裏坐了起來。


    “薑緲小姐……”


    苗家三兄弟驟然見到詐屍現場,一時間大受刺激,兩眼一翻栽倒在地。


    “咚!咚!咚!咚!咚!”


    還連帶拖著兩個小的倒在地上,五個都暈了,兩個小的是撞暈的。


    薑緲轉頭盯著林泗雲,無語極了。


    “大叔,你的喪葬費都要到了,還裝什麽死人?”


    林泗雲鬱悶道:“你以為我想啊?他們說你把大皇子賠的錢都輸光了,讓我繼續裝死,等你迴來再去訛一迴。”


    薑緲:“……”


    果然,跟她玩的就沒有哪怕一隻——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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