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友們麵上浮現出掙紮之色,沒人吭聲。


    半晌後,一個婦人怯怯地小聲道:“就算跑出去了,我們也活不下去,在這兒好歹還有口吃的……”


    聞言,薑緲沉默了。


    心口仿佛堵著一團棉花,連唿吸都不順暢。


    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憤懣之情。


    那是對人性在極端環境下扭曲與妥協的痛心疾首。


    更是對對南越統治者視人命如草芥的深切憤怒。


    她捏緊了拳頭,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肅然道:


    “生逢亂世,即使命如螻蟻,也當有向往光明的心!”


    不指望他們能立刻覺醒,隻希望能在他們心中種下一粒種子,總有一日,會生根發芽。


    說罷,朝太子幾人招手,“我們走!”


    幾人毫不猶豫地跟著她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獄友們目送他們離開,目光極其複雜。


    有羨慕、有蠢蠢欲動、有膽怯……更多的還是對現狀的無奈和妥協。


    萬般情緒最終化作一聲苦笑。


    兄台緊緊捏著拳頭,牙關咬緊,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看著眼前這些人一張張寫滿麻木與懦弱的臉,仿佛看見了自己。


    內心感到一股強烈的痛苦和自我厭棄感。


    他怎麽會變成這樣了?


    少年自有少年狂,心似驕陽萬丈光!


    驀地,這句話在他腦海中不住翻騰起來,像是一顆火種,徹底點燃了熱血。


    他在心中呐喊:不,這不是我!


    我當如那驕陽,即便寒霜傾瀉將我埋了起來,我也要燃盡寒霜!


    兄台倏地站起身來,棱角分明的臉上覆滿了堅定之色,邁開大步追隨薑緲一行人的身影而去。


    薑緲一行人還未走出多遠,迎麵便烏泱泱地來了一大群拎刀提棒的官差衙役。


    那獄卒指著薑緲大聲吼道:“就是她,她破壞牢門企圖越獄!”


    對麵為首一人陰沉著目光盯著薑緲,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上一個企圖越獄的,墳頭草已經長了老高了!”


    薑緲不悅地瞪著他們:“不要亂說好不好,我根本就沒有企圖越獄,我已經在越了好嗎!”


    那人愣了愣,當即把手一揮,厲聲喝道:“都給我拿下!”


    “慢著!”


    兄台的聲音從薑緲幾人身後傳來。


    薑緲頓時眼睛一亮,“兄台,你是宋江嗎?”


    兄台一臉震驚,失聲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不過,我叫江頌。”


    薑緲掐著腰“哈哈”一笑,“一樣一樣,前有及時雨宋江今有及時雨江頌,都一樣如雷貫耳。”


    官差們見江頌出現,頓時就變換了態度。


    為首那小頭目立刻對著江頌行了一禮,諂媚道:“江大人這是想通了吧?”


    江頌下意識朝薑緲看去,薑緲握著拳頭對他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鏗鏘有力地喊道:“苟富貴,勿相忘!”


    江頌:“……”


    深深吸了口氣,默默給自己洗腦:大丈夫能屈能伸,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事難事看擔當,諸般磨礪須見真功……


    叮,洗腦成功。


    江頌表情深沉,對著薑緲緩緩點了點頭。


    目光一轉,對上眾官差時,氣勢陡然一轉。


    即便多日未曾梳洗,衣袍又皺又髒,也難掩其正氣風華。


    冷聲道:“通傳上去,我江頌願入長公主府。”


    聞言,官差們大喜,紛紛行禮道賀:“恭喜江大人,賀喜江大人,江大人恢複官職指日可待,定能連升三級。”


    江頌擺了擺手,抬起下頜,“他們是我的朋友,一並放了吧。”


    “沒問題,沒問題,您說了算。”


    官差們一窩蜂擁著薑緲等人出去了。


    根本沒人去管裏麵那壞掉的牢門。


    就是給那些人一百個膽子,也沒人敢跑!


    立刻有人將江大人同意入長公主府的消息層層上報上去。


    這邊,薑緲等人坐在皇都警巡院(等同於京兆府)的偏殿裏等消息。


    薑緲朝正在巴結江頌的院使喊道:“喂,兀那舔狗,把本姑娘的財物還迴來。”


    院使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在跟我說話?”


    薑緲嫌棄地撇嘴,“我在跟狗說話。”


    院使頓時勃然大怒,正欲怒斥薑緲,便聽江大人不輕不重地說道:


    “院士大人好大的官威,這是要準備欺負本官妹子嗎?”


    院使:???!!!


    他娘的,他一個屁字沒放!


    明明被欺負的那個是他,都被罵成狗了,還有王法嗎?


    好像……沒有。


    若真有王法,江大人也不會淪為階下囚……


    院使一腔怒火頓時熄滅,訕笑道:“哪裏哪裏,下官不敢,您別誤會。”


    眼珠子一轉,問道:“怎麽下官從未聽說江大人還有個妹子?”


    薑緲瞪了他一眼,“我們薑江家族的事兒少打聽!”


    院使平白遭了頓搶白,尷尬地笑了笑,“是是,下官多嘴了。”


    趕緊說道:“下官這就去把小姐的財物送過來。”


    說完就趕緊溜了。


    拍馬屁也要看氣氛,此時的氣氛不適合拍馬屁。


    院使好不容易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中找到薑緲的包包。


    倒不是警巡院工作製度有多嚴謹,會將犯人的財物標記好,純粹是負責這項工作的衙役對這個包印象深刻。


    這包怎麽形容呢,就……誰背誰秒變乞丐,就是這麽神奇。


    院使拿著包給薑緲送去,賠笑道:“您看看可有少了什麽?”


    薑緲接過包包,打開隨意看了一眼,頓時叫了起來。


    “我丟了五百兩銀子,好你個狗官,竟敢行這偷竊之事!”


    狗官大唿冤枉,瞅著那包鬱悶道:“您這包能裝五百兩銀子,說出去也沒人信啊……”


    薑緲沉默了一瞬,“你不是沒有錢?”


    狗官:???


    薑緲沉吟片刻:“那就算我丟了一百兩好了。”


    狗官:???


    您記憶這麽隨意的嗎?


    見他不說話,薑緲皺著小眉頭,無奈道:“哎呀,就算我丟了五十兩好了,你不會連五十兩都沒有吧?”


    狗官震撼不已,竟有人將訛詐之事做得如此理所當然!


    瞅了一旁老神在在的江大人一眼,對方絲毫沒有想要主持公道的跡象。


    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


    “您稍等,下官這就去替您把丟失的銀子找來。”


    等院使走後,墨容玥不滿地看著自家師父,“你降價也降得太快了吧。”


    薑緲翹著二郎腿得意道:“為師今日就教你一個道理。”


    “一屋子人,你想開個窗,大家都不同意,但你要是想把房頂掀了,別人也就同意你開窗了。”


    “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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