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小時前,拓少鈞和薩曼莎逃迴自己的酒店,但弗雷特讀取了皇妹記憶,知道二人的藏身之所,說不定會派人加以追殺。此地不宜久留,薩曼莎幫他料理傷勢,接著急急離開酒店了。

    破曉,太陽還沒冒出,天色一片淡紫,空寂的市街走著兩個人。衣下紮滿繃帶,傷口很痛,不……是痛楚和疲倦吧,拓少鈞整晚沒睡了,薩曼莎也困極的。那時她看見一輛計程車,連忙招手。

    計程車駛近,拓少鈞給她攙扶上車,努力裝得若無其事,薩曼莎想好新的藏身地點:「麻煩你,我們要去金鷹酒店。」她跟司機說。

    金鷹酒店離這裏不遠,乘車是為減輕拓少鈞的負擔。它和星辰酒店同是四星級,樓高十七層,薩曼莎租了709和710號房間,相鄰咫尺,虛弱的他拐進709號了。

    牆身是米白色,家俱簡約,有電視機和電腦,布置跟星辰酒店的差不多。拓少鈞把帶來的東西丟在一角,仰躺在床,連被子都沒有張好:「嗄,終於可以休息……」蓋上沉甸甸的眼簾。

    ……

    拍掌聲,激烈的拍掌聲。

    拓少鈞佇立頒獎台,接受嘉賓頒發的獎座。啊,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是「全國中學生發明比賽」的頒獎典禮。該比賽有數千人參加,參賽者必須發明一件東西,再由評審團選出優勝作品,而拓少鈞作了個機械人。那機械人有膝蓋般高,雙手靈活,以車輪當足,還有簡單的聲控功能。中學生竟能製作聲控功能的作品,那當然是第一名了,是壓倒性的勝利,他理應以凱旋之姿接受台下數千觀眾的掌聲。

    「拍拍拍拍拍拍……」拍掌聲,激烈的拍掌聲,震耳欲聾的拍掌聲。

    聖泰倫斯中學的學生來了,他們坐在觀眾席的第二列。老師很高興,李桐花也喜孜孜的,其餘的十多個學生目光呆滯,抿起嘴,用刻板的動作拍掌,找不到半分喜悅之色……對了,是例行公事,同校的學生得獎,他們就應該拍掌,那不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他們的動作跟機械人一模一樣,比拓少鈞的機械人更像機械人。

    (你們是不想來吧?)

    看著台下的學生,他微笑的麵具下現出怒意。除了李桐花,其他學生都是給校方迫來的。很難受?給一個窮孤兒壓在頭上的感覺是怎樣了?你們養尊處優,有父母,有良好的教育,但腦袋是智障就是智障了,給你們一百……不,一千年也不會改變!

    掌聲不知過了多久,像幾分鍾,又像幾十分鍾,是作夢吧,眼前的一切太蒙矓了。不論是演講廳的布置,頒獎嘉賓的臉孔,還是獎座的外型……拓少鈞通通看不清,隻有同校師生的樣子是那麽清楚。想哭,又想罵人,我已經沒父母了,你們不是我最親近的人嗎?為什麽連你們也不認同我?我很努力很努力,想要的隻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哇,拓少鈞你真是太棒了!」

    就是這樣,我想聽這句話而已,我的成就是靠努力得來的,不是什麽「天才」。拓少鈞笑瞪大家,真想把獎座擲出去,非要砸得他們頭破血流不可……不行,要體諒別人嘛,體諒別人,心底仍充滿不甘心。「切,看看那孤兒囂張的樣子,他是天才嘛,拿獎有什麽了不起?」一名同校的學生惡視他,拍著手說。

    不甘心,拓少鈞強綻微笑。

    不甘心,他們仍然拍掌。

    不甘心,這個夢完了沒有?想逃出去,逃出這個不甘心的螺旋……

    陽光探進,輕撫跳動的眼簾,拓少鈞緩慢睜開眸子。是餓醒了,他從昨晚就沒有吃過東西,此刻艱難坐起,瞥瞥牆上的掛鍾——下午四時半,他足足睡了十二小時。

    「嗚……」刀傷隱隱作痛,胸口像要裂開似的,他小心翼翼下床,刷牙洗臉換衣服,盡量不弄痛昨晚的傷口,「叮當!」傳來門鈴聲。

    拓少鈞梳好頭,從門眼確定是薩曼莎,把門推開。「你終於醒了,傷口很痛?」她身穿藍白襯色裙子,容顏端麗,淡淡的笑容,昨晚仿佛沒發生過殊死戰鬥。

    「啊,不會痛死的……」他隨便應聲,忽地想起治傷的事情,認真起來:「謝謝你幫我包紮傷口,還把脫臼的肩膊駁迴來,假如沒有你,我真不知怎樣辦了。」

    「不,要謝的是我才對,是你帶我逃出狩獵結界。」她感謝的話語。

    拓少鈞搔搔首,肚子還在打鼓的:「話說迴來,你知道這所酒店的餐廳在哪兒嗎?我想吃些東西,順便四周巡視一下,唔……你現在有空?」

    「嘻,我就是想帶你巡視酒店。」薩曼莎點點頭,嫣然一笑。

    就這樣,他們在餐廳吃東西,接著在酒店遊逛。哪條路往大堂最近,後門在哪兒,附近有什麽藏身地方,一邊走一邊說,不知不覺就一小時了,此刻來到二樓的露天廣場。地方不算大,沒有人,中央的噴泉飛射水花,抬頭是一片黃金色的天際。「對了……你有話跟我說嗎?」薩曼莎停下腳步,沒有看對方,發出淡淡的聲音。

    拓少鈞瞥她一眼,雙手插在褲袋:「嗯,我有話說……安娜真的隻派了你追殺弗雷特?」他聲音很輕,世故的神色報向噴泉,水珠在夕陽下化作橘黃的寶石。

    她沉吟片刻,踏前幾步,背對拓少鈞:「皇兄說的話是真的,安娜……至高靈陛下隻派了我來,說不定是想我們兄妹自相殘殺吧……一切都是我這個皇姐不好。」

    「是你不好?」他泛現疑色。

    「嗯。」薩曼莎轉身,展現歉疚的慘笑,像個作了彌天大罪,承受世人遣責的罪犯:「皇兄作亂的時候,我是討伐他的其中一個將領……沒錯,我和其他人都是站在高靈陛下那邊的,但皇兄還是突破包圍網,從次元之門逃到這個世界。」

    拓少鈞靜靜聆聽。

    「後來,至高靈陛下擔心我會奪權,想殺我,又怕群臣非議,於是叫我一個人追殺皇兄了,說這樣做是不想驚動皇兄什麽的,還要我殺掉他才可以迴來。假如我真的殺死皇兄,對至高靈陛下當然是好事了,若我殺不掉而留在這個世界,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拓少鈞低下頭,有作嘔的感覺,不想她親口說出殘酷的話語:「假如……我說假如,你真的變成咒詛體,和弗雷特一起進攻巢,那安娜就有更大借口殺你們,對吧?」

    沒有作聲,薩曼莎眼神淒悲,點點頭。

    「難道她真有必勝把握?」拓少鈞恍恍惚惚。

    「我不知,但至高靈陛下的確隻派了我一個人。」她垂頭望地,餘暉薄薄曬出,弄濕了金沙的發絲:「其實安娜是好孩子,但年紀太小,不明白這個皇位的意義,當初就像得到一件心愛玩具似的,不肯把它讓給皇兄。唔……安娜是不明白皇兄的心情吧,不明白為什麽要叛亂,還有朝中的主戰派一直唆擺她,弄得兄妹在戰場相見。『皇兄為什麽要叛亂呢?』『難道他想殺我?』她很痛苦,弱小的心靈受不了那些事情,有一陣子常常哭,但是我開解不了,隻能眼白白看著她想歪,變成今天的局麵……」薩曼莎頓下來,補多一句:「我真是沒用的皇姐。」

    什麽?

    隻是如此?

    這個世界的人變成咒詛體,流血,痛苦,死亡,殘殺至親,自己在生死邊緣掙紮,薩曼莎孤身作戰,通通的一切一切,竟然隻是一個小女孩胡混的惡果!無法接受,拓少鈞無法接受,他絕對無法接受!「幹嗎你要把安娜說成是受害者?她應該負最大責任呀!那個智障!白癡!就算她想歪了,也不應該……咳咳!」胸口一痛,他說不出話語。

    沒抬頭,薩曼莎像承受他的責備。

    「那個智障……」拓少鈞咆哮,憤怒把理智衝得破碎:「那個智障根本死不足惜,難道你沒有憎恨她?想想,你差點變咒詛體了!啊!還有,臨時肉體也會死的,倘若你像之前般身受重傷,為了再生而耗光靈力,那就不能再生下去了!她把你害成這樣子,那個智障把你害成這樣子!為什麽你還要幫智障說好話?」

    她終於抬頭,是不解的臉色:「為什麽這樣生氣?」

    「我替你不值呀!你一直都很努力,甚至冒變成咒詛體的危險,可是得到什麽?那個智障不會認同你,不會感謝你,其他人類也不知你守護大家!很不值,真是很不值很不值,明明什麽迴報也沒有,你仍然拚上性命……」說到這裏,他仿佛衝破了憤怒的臨界,一下子掉進傷悲。

    「我不想大家變成咒詛體……」薩曼莎臉露感觸,開步了,坐在噴泉邊,凝視黃金色的水珠,每一枚都是夢境:「你記得……我們在摩天輪說過什麽嗎?那次去主題公園……」

    拓少鈞直瞪她,沒有作聲。

    「我們說到努力的意義,說到『憧憬的未來』。學生努力是為了得到好成績,上班族努力是為了加薪升職,很多人努力,是為了得到憧憬的未來,但我……是沒有未來的。」語氣很淡,她的話宛如傳自遠處:「我知道,我和皇兄的實力差太遠了,無論怎樣戰鬥,怎樣掙紮,我的結局隻有變成咒詛體或死。」

    「……」他受到很大衝擊。

    挪離水花,薩曼莎的眼神很親切,像藍色的寶石,是映照晴朗天空的湖麵,找不到後悔和恨意:「說實在的,我曾經很泄氣,覺得自己做什麽都沒用了。對嘛,既然至高靈陛下放逐我,為什麽我不像以前般四處旅行呢?離開遠沙市,在寧靜的國家買一棟小房子,每天為自己作早餐,下午在花園散步,跟隔鄰的老太太聊天,啊,不如養隻貓吧,它們真是太可愛了……但我無法享受這種生活方式,因為皇兄還在培育咒詛體……拓少鈞,」說到這裏,她輕眯眼睛,優雅的臉頰展現微笑,背後是閃閃發光的水珠,夕陽為那恬潔的身姿添上一份悲滄,一份淒美:「如果我變成咒詛體,又來不及自殺的話……請你殺了我。」

    拓少鈞張大嘴,目瞪口呆。

    「嘩啦嘩啦……」水花飛濺,映照燦爛的斜陽,沒有休止,沒有休止。

    站起來,薩曼莎蹬了蹬腳,是平凡少女的微笑:「嘻嘻,我好像嚇倒你了,如果我變成咒詛體,應該叫你有多遠逃多遠才對嘛。」她掩嘴一笑,伴出罕有的稚氣。

    他仍張大嘴巴。為什麽?明明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卻不求迴報,甚至步上自毀的末路。不會認同,沒有人知道,那逃避不是很好嗎?隻要閉上眼,逃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切責任和不幸就可以避免了,但她沒這樣做,甚至憎恨別人也沒有。真不明白,為什麽她可以掛著那美麗的,樂觀的笑容。

    「怎麽了?你有聽我的話嗎?」聽到聲音,拓少鈞不知道是誰。

    不是的,那不是我信仰的思想,努力就應該得到認同,人不是為此而生?我很努力,不論是學業成績還是別的,就連攝影比賽也想打低那班老手,但招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不甘心。太陌生了,眼前的少女不是我認識的人吧,是什麽東西令我覺得陌生?是那超然的偉大?還是無法承受的悲傷?

    (如果我變成咒詛體,又來不及自殺的話……請你殺了我。)

    驀地,拓少鈞轉身跑了,想逃出少女的視線。

    眼眉一挑,薩曼莎有些驚訝,沒有追上去,隻目送少年遠去的身姿。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已經不用裝下去。被皇妹放逐,跟皇兄戰鬥,踏上無奈的劍光血影,等待殘酷命運的來臨,內心的痛苦不能用微笑掩飾。

    一直跑,奔越酒店的過客,衝出大街,慨歎沒有幸福的少女。突然他停下腳步,眼前是另一個被他奪去雙親,失去幸福的女孩。「咦,拓少鈞?你怎會在這裏?」李桐花跟他碰個正著,一臉愉快。

    上前,拓少鈞把她一擁入懷。

    「呀!」李桐花大嚇一跳,想掙開,但對方抱得很緊很緊,一時間不知所措:「這這這這這……是什麽迴事?」她兩頰通紅了。

    「嗚……」抽泣聲。

    「拓少鈞,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不知要說什麽,如果薩曼莎是失去幸福,那懷中少女的幸福就是給他踏碎了。不知道,不想思考,情感已經滿瀉,拓少鈞確實有愧於李桐花,他隻能作出補償:「我會給你幸福的,相信我,我會給你幸福……」伴著淚水和嗚咽。

    茫然,李桐花停下掙紮。

    兩個擁抱的身影。

    # # # # # #

    巢,皇宮,水晶之所——

    寬敞的空間,鏡的牆,四角有紅、黃、藍和黑四團神秘的光霧,如有生命般盤漫繚繞。天花板飄蕩閃光的粉末。一個祭台位處房間中央,台上有條高四五米的白水晶柱,它是巨大靈力的結晶,可以把觸摸者的靈力提升數百倍,是製造祝褔鑰匙的必要工具。

    水晶之所,是至高靈才可進入的房間,此刻安娜站在祭台,閉上眼,右手觸摸那水晶柱。她看來十一歲左右,身型嬌小,有金色的及肩發絲,頭戴鑲滿珍貴煉石的寶冠,穿潔白金邊長袍,肩膊有一條錦紅精致掛帶。「竟然說我想歪?」她把手挪離水晶,睜眼,發出不憤的聲音。

    步下祭台,鏡壁現出一個門洞,她離開水晶之所。房外是漫長的走廊,牆身潔白,鋪金色瑪奇娜地毯,一個穿淡紅侍女服,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在等候了:「安娜,你出來嘞?」

    「嗯,萊萊,你等了很久?」至高靈流露親切的微笑。

    萊萊是侍女的女兒,也是安娜的近身侍女。是小時候的偶遇,讓她和安娜打破了階級隔閡,建立難能可貴的友誼,而安娜即位後,也選她當上近身侍女。或許兩人的感情太好了,萊萊在沒人的時候,仍會直唿至高靈的名字。

    安娜不多話,沿走廊返去理政廳,侍女淘氣的:「嘻,你常常去水晶之所,一定是偷聽公主的話了。」所謂「公主」,就是安娜的皇姐薩曼莎。

    對方詫異停步:「你說什麽?」

    她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我的直覺很準的,你最擅長操縱聲音元素嘛,隻要觸摸那水晶柱,就可以用公主的祝褔鑰匙作媒介,聽到她在本世界的聲音,我有沒有猜錯?」

    帶點難色,至高靈別開臉孔:「就算聽,我也聽得光明正大的……不是『偷聽』。」

    她故裝可愛的臉容:「嘻嘻,就當不是偷聽了。其實你很擔心公主,所以才常常『聽』她的說話嘛。安娜呀,公主去了本世界半年,不如派些聖靈幫她啦。」

    瞥迴她,至高靈冷語:「你太沒規矩了。」

    「我不想你和公主鬥氣啊……」萊萊扁著嘴,一副不服輸的樣子。

    終於,安娜喊了一聲:「來人呀——」

    喊響剛止,遠方跑來兩個衛兵,手執一槍一矛的靈動兵器,單膝跪在安娜臉前:「在!」

    至高靈很不滿:「把萊萊拖出去斬了,我不想再見到她。」

    「哇!什麽?安……至高靈陛下你說什麽?」她無比驚訝,嚇得連淚水都擠出來,衛兵已經把她拖出去,她掙紮,鬧鬧嚷嚷:「不要!不要呀!嗚哇哇——至高靈陛下!安娜呀!」

    「等一下。」安娜漠然的聲音。

    兩個衛兵停步,她哭看從小認識的朋友。

    「萊萊,我忍你很久了。我的確有偷聽皇姐,但不是擔心她,而是想知道她怎樣跟皇兄自相殘殺。要怪就怪你不分尊卑吧。」安娜把手放在身後,斜看她,威嚴地開口。

    她怔住了,兩個衛兵又拖開她,萊萊竭力掙紮,不斷哭喊「安娜!」「安娜!」但對方沒有迴應。是的,至高靈不會再為一個侍女開金口,隻是冷冷地,目送昔日好友的終結。

    就這樣,萊萊消失了。

    至高靈若無其事,獨自去理政廳。

    此時,迎臉走來一個白發長須老人,看來八九十歲了,身穿長老院的青綠長袍,他就是五大長老之首——布拉德福德。「敢問陛下,剛才老朽……好像看見你的侍女給衛兵拖走,這個……發生什麽事嗎?」他行個禮,溫溫吞吞地說。

    「啊,我斬了萊萊而已,沒什麽的。」她朝長老報以不悅的目光。

    長老很驚訝,脫口而出:「她不是陛下的好朋友?」

    「我是至高靈,怎會像以前般跟侍女做朋友?萊萊不知規矩,我提醒過她很多次,但屢勸不聽,我今天才殺她已經仁厚備至了。」安娜直瞟布拉德福德:「還有,我有事找你。」

    他不再提萊萊的事,恭恭敬敬:「是,請問陛下有什麽吩咐?」

    安娜直截了當:「我明天要去本世界,朝中的事暫時交給你打理。」

    「什麽?」長老傻眼了。

    「不要答『什麽』,要答『是』,明白了沒有?你身為五大長老之首,德高望重,由你攝政沒有人不服的,而我出發前會打點好……當然我仍拿住兵權。」安娜說畢,跟錯愕的布拉德福德擦身而過,驀然停步:「啊,預防萬一,你把你的三十多個孫兒和曾孫交給我照顧吧,待我從本世界迴來,會把他們還你的。」

    他額現青筋,渾身絲絲顫抖:「是……」

    「這就對了。」安娜繼續向前。

    [作者話︰到了這篇,所有重要人物都出場了,而故事也進入白熱化階段,希望大家支持下去,也為這部作品留言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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