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安一拳又一拳砸在龜甲上,除了激起陣陣粉碎的冰霜外,全然沒有建功。


    任何海嘯級殘象,都有它的獨到之處。


    這頭看似無比龐大的鳴鍾之龜,強大之處反而不在體型,而是在於它無與倫比的防禦力,和眼前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冰霜。


    如果要形容的話,鳴鍾之龜居然是個法師。


    冰霜從整個水澤開始凝結,淩安隻得振出雙翼升上天空。


    萬一被冰霜束縛身形,接踵而至的恐怕就是一連串的打擊。


    此刻,他終於終於明白什麽叫做鐵王八。


    真是雷打不動啊。


    把脆弱的部位埋進地底,依靠法術不間斷的轟擊。


    這份戰鬥智慧,比起一般人也毫不遜色。


    淩安自上而下打量著鳴鍾之龜。


    強行突破龜甲的防禦雖然也不是不行,但恐怕耗時太久。


    他可不想當什麽和尚,在這裏敲上一天龜殼。


    淩安心念一轉,長唿一聲:“老弟,出來助我!”


    一縷金光從葫蘆裏射出,燎照之騎現身。


    此刻,水澤之地早已變成了冰麵,燎照之騎引擎轟鳴陣陣,朝著鳴鍾之龜碾壓而去。


    火焰輪胎在冰麵上駛出一道長長的融化冰痕,手中長柄闊刀攜卷烈焰威勢一斬而下。


    鐺!!!


    刀身和龜甲碰撞,發出金鐵交擊之聲。


    淩安長歎一聲無奈。


    老弟雖然屬於人狠話不多的類型,但終歸還隻是怒濤級。


    依然無法有效破防。


    莫非真得把這龜殼打破才行?


    淩安雙眸在鳴鍾之龜身上來迴打量。


    燎照之騎依然沒有閑著,依靠機動性,它飛躍攀上龜甲背部,在龜甲上來迴尋找突破口。


    隻是它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冰霜的打擊,從未有一刻停歇。


    現在想來,那些先行小隊的家夥,居然敢來挑戰鳴鍾之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終於,在某一刻,車輪上的火焰漸漸散去,原本赤紅的車輪也覆上一片厚重的冰霜,猶如被粘在了龜背上,動彈不得。


    “迴來吧。”淩安歎了一聲,就準備將燎照之騎收迴葫蘆。


    誰料下一秒,老弟直接棄車不顧,跳上空中,重重的斬落。


    奔騰的火焰四散,一時間融化了車輪下的冰霜。


    但與此同時,刀身也被冰霜凍結。


    就當淩安以為已經沒有辦法之時,燎照之騎猶如發了狠般,任由闊刀凍在一旁,轉而雙手扛起了自己的摩托車。


    這是?


    淩安目光一凜。


    隻見燎照之騎硬生生將快要重新凝滯的摩托車扛了起來,雙腳用力一蹬,跳到空中砸下。


    這一幕看的淩安眉頭一挑。


    老弟,這招是誰教你的?


    怎麽這麽眼熟。


    燎照之騎扛著摩托車在龜甲上砸落,猛烈的爆炸瞬間覆蓋了鳴鍾之龜的半個身軀。


    此時此刻,燎照之騎也終於沒了力量,戰鬥到最後一刻的它化作一縷金光迴到葫蘆之中。


    爆炸的火焰在龜甲上席卷,雖然並沒有對鳴鍾之龜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淩安卻眼尖的發現異樣。


    鳴鍾之龜背負的那口古鍾,居然在火光裏震顫起來。


    “哈哈哈哈,原來弱點在此!”


    淩安暗罵一聲自己愚笨,手執長槍從空中撲下。


    長槍紮進古鍾,古鍾頓時破碎。


    嗡!!!


    一道宏大至極的鍾聲,攜著無與倫比的威勢席卷八荒。


    鳴鍾之龜不受控製的發出一聲哀鳴,終於將身軀從冰麵下拔出。


    癱瘓在地,無法動彈。


    赤金流火撲出,將鳴鍾之龜架在冰麵上炙烤。


    淩安一時倒也不著急了,他踱步來到頭顱之處。


    鳴鍾之龜的腦袋在火焰中,一雙眼睛悲切無比,凝視著淩安。


    “痛苦麽?”淩安低聲問道。


    鳴鍾之龜不會說話,隻是努力揚起頭顱嘶吼了一聲。


    一滴碩大的淚珠從它眼眶中落下。


    這滴淚珠沒有垂落地麵,隻是墜進赤金流火之中,變成蒸騰的霧氣升上天空。


    眼淚,向著天空漂流。


    “我想,應該由我來結束你的痛苦。”淩安伸出手,猙獰的手臂上流淌著紅色的紋路。


    有些時候,有些東西,它們僅僅隻是存在,就會為自己為他人帶來痛苦。


    鳴鍾之龜不語,隻有鍾聲一味長鳴。


    淩安默默聽著,這道鍾聲和方才有些不同,少了幾分兇厲和衝撞。


    想來當年瑝瓏軍凱旋之時,敲響的應該是這道鍾聲吧。


    這道鍾聲,象征著戰爭的結束。


    淩安的手臂貼在鳴鍾之龜頭顱上,它終於緊閉雙目。


    淩安長歎一聲,手臂按下。


    一瞬間,冰霜與火焰俱熄。


    隻有籠罩著鳴鍾澗的霧氣,昭告著這裏發生了什麽。


    鳴鍾之龜,討伐完畢。


    餘光中,剛才龜甲的古鍾處,一株形似藍莓般的植物果實散發微光。


    淩安伸手一摘,將果實納入懷中。


    鍾靈子。


    源於鳴鍾之龜痛苦下的產物,居然也能用來作為藥引治愈他人的疾病和苦痛。


    頗有幾分諷刺。


    從今往後,鳴鍾澗再也不會有鍾聲迴蕩了。


    遠方,今洲城靜默的矗立著。


    結束了鳴鍾之龜這份憂患,他並沒有感受到多麽開心。


    畢竟斯人已逝,過去的瑝瓏軍早已不在,敲鍾人也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之中,連個名字也沒能留下。


    隻有當年的那隻小烏龜,躲在陰暗的地底下,一遍遍的咀嚼著過去的迴憶。


    那些它身為烏龜,卻依舊引以為豪的迴憶。


    鳴鍾之龜敲響鍾聲的行為,在任何人看來無非是刻舟救劍的愚蠢行徑。


    但。


    能默默在敲鍾人死後承擔起敲響鍾聲使命的烏龜,真的是愚笨不堪麽?


    淩安迴憶起小時候,第一次看到刻舟求劍故事,覺得這個人真傻。


    他難道不知道劍在河中央掉下了水,跑到河邊已經找不到了嗎?


    長大以後才明白,在歲月的長河裏,多少人一次又一次跑到河邊按照曾經刻下的某個節點, 想要找迴已經失去的東西。


    他們難道不知道失去的東西已經迴不來了嗎?


    人知道,龜也知道。


    隻是遺憾罷了。


    失去的過往在歲月的長河中被河水裹挾著遠去。


    一如此刻,有些東西也在漸行漸遠的鍾聲中遠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在鳴潮,但是無冠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白白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白白粥並收藏人在鳴潮,但是無冠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