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流放者老老實實的交代了原委。


    他們才剛加入流放者不久,結果老大所在的營地就被一鍋端了。


    幾人本來想著能不能在外邊找個活計,撈上一筆。


    結果剛拆了偵察塔,就被淩安一行人抓了個正著。


    事已至此,淩安本以為該給這幾人一個狠狠的教訓的時候。


    鑒心站了出來。


    她麵色溫柔,帶著聖母般的純潔:“作惡多端終有報,我剛才給的幹糧足夠你們走到今州城了,去城裏重新做迴好人吧。”


    淩安聞言,心裏不禁感歎。


    果然是鑒心能做出來的事。


    這批流放者口口聲聲是剛加入,但這也隻是他們的一麵之詞。


    誰知道他們的手中有沒有沾過人命?


    對於惡徒不加懲罰便放過,你猜他們下一次缺錢缺食物還會不會重操舊業?


    尤其是在今州這個亂世。


    鑒心入世不深,對於人性知之甚少啊。


    用淩安的話來說,這就是聖母啊。


    聖母。


    一個經常活躍於亂世之中的存在。


    有人覺得亂世第一個該殺的就是聖母,但也有人覺得之所以覺得聖母不好是因為被慈悲的對象不是他們自己。


    關於聖母的爭辯淩安已經不想多說什麽。


    眼下的情況,鑒心站了出來,秧秧和潮妹也不好意思拂了她的麵子。


    幾名流放者跪在地上,涕泗橫流的感謝鑒心的大恩大德。


    淩安冷眼看著,他想起一句名言——


    他們不是知道自己錯了,而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如果不是鑒心,就憑他們犯下的罪夜歸軍絕不會如此輕易的饒過他們。


    鑒心滿麵春風的把他們扶起身:“去吧,迴今州城,做一個好人。”


    淩安默默看著,忽然眼角的餘光中瞥到一抹紅色的身影。


    他眼前頓時一亮。


    這麽巧?


    淩安連忙戳了戳潮妹。


    另一邊,路過的紅發天真少女看見這邊的情況,連忙招手:“淩安!漂泊者!”


    潮妹看了一眼:“丹瑾?”


    “是我,好巧在這裏遇見你們。”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流放者,好奇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麽呢?”


    “這幾人是流放者,剛好被我們抓住了。”秧秧出口解釋。


    “噢?流放者?”丹瑾眼睛頓時亮起,一字一句道。


    淩安感覺到一股興奮從丹瑾的身上傳來。


    “這位小友,看你的方向,是否要迴今州?”鑒心朝丹瑾問道。


    “嗯!我要迴今州修一下武器!”丹瑾用力點了點頭。


    淩安一愣。


    他記得距離丹瑾上次迴城修武器還沒多久吧。


    這麽會功夫,又砍卷刃了?


    鑒心眼前一亮,拱手道:“同為共鳴者,不知能否麻煩你一件事,代勞一下把這幾人送迴今州。”


    丹瑾聽見這話,湛藍的眼眸掃視了一眼流放者們,一點緋光正在她眼中慢慢暈染。


    “好啊,一點都不麻煩,包在我身上!”她拍著胸脯興奮的答應下來。


    淩安看向流放者們,他們的眼神正死死匯聚在丹瑾胸前那塊璞玉上。


    一名流放者急忙同意道:“這樣好!就由這位小姐送我們迴去,剛好我們也找不來路。”


    他的身後,其他流放者也讚同的連連點頭。


    丹瑾微笑著看了他們一眼,點點頭:“放心,一定送你們上路。”


    淩安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餓狼以為自己盯上了肥羊,殊不知肥羊竟是自己。


    “這樣甚好,小道謝過了。”鑒心畢恭畢敬的鞠了個躬。


    “不用客氣,那我就先走啦!”丹瑾天真一笑,可愛的緊。


    她湊到潮妹麵前揉了揉淩安的腦袋:“小貓,下迴再來找你玩。”


    隨後她便帶著幾名流放者踏上迴今州的路。


    淩安依稀能聽見她和流放者說話的聲音——


    “事先說好,我雖然是共鳴者但是不擅長戰鬥,你們一會要乖乖的哦。”


    “這塊玉是傳家寶,可值錢了,你們不準偷看!”


    丹瑾如是道。


    淩安兩眼一黑,差點沒從潮妹懷裏栽下來。


    論釣魚執法,這位簡直專業到不能再專業了。


    “真的沒問題嗎?”潮妹低聲詢問。


    淩安輕聲迴應道:“相信我,他們能看見城門就算成功。”


    這下大家都滿意了。


    鑒心滿足了自己的好心;


    潮妹和秧秧修好了偵察塔;


    流放者以為好運降臨在身上;


    丹瑾又有活可以幹了。


    至於淩安——


    他看了樂子。


    這簡直就是大團圓啊,太完美了!


    就是一會可能要苦了流放者了。


    淩安默默祈禱,希望丹瑾刀快一點,不要給流放者太多痛苦。


    很快,第二座受困於荊棘的偵察塔也被潮妹修好,幾人來到了伏波營。


    還沒進入營地,陣陣哀嚎聲便傳入耳中。


    幾人的臉上浮現出嚴肅之色。


    伏波營距離前線戰場僅僅一線之隔。


    在這裏準備的,不是即將上戰場見生死的士兵,就是從戰場替換下來的傷員。


    氛圍凝重。


    空氣裏藥味、血腥味和黑石武器的氣味混雜在一塊。


    共同組成了一股難以言明的氣味。


    這是戰爭的味道。


    直到真正抵達前線的這一刻,才能明白前線的軍士們為今州的安定付出了多少。


    他們有些是共鳴者,有些是拿著黑石武器的普通人。


    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是今州,乃至瑝瓏當之無愧的英雄。


    躺在地上的傷員有些在哀嚎,細細聽來竟不是慘叫和退縮。


    “為什麽把我換下來,我還能繼續殺敵!”


    “一條腿而已,又不是手斷了,耽誤老子拿槍嗎?”


    ……


    他們在伏波營裏踱步,聽著士兵們的抗議聲,心情愈發凝重。


    “殘血潮數以萬計,潮水來時每一名士兵都是抵禦潮水的基石,有他們在前線才換來今州長久的安寧。”


    秧秧徐徐說道,她麵色無比凝重。


    鑒心的臉色也不再溫和如初。


    剛剛放走了流放者的她不知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麽。


    前線尚且如此,如果剛才因為偵察塔的原因導致殘象入侵,恐怕對於今州來說又是一場大災難。


    而對於差點引發如此災難的流放者,她不僅沒有懲罰卻反倒以禮相待。


    她在原地駐足了許久,才終於緩緩開口道:“見到這一幕小道才明白自己之前的稚嫩,小道……錯了。”


    她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待小道尋迴致遠,相信丹瑾和流放者還沒有走遠,小道一會跟上他們重新考慮一下先前的作為,小道先行告退了。”


    她轉身離去,背影之中透露出一股堅定。


    淩安大感欣慰。


    鑒心本性純善,隻是鮮少入世難懂人性。


    她能有如此轉變淩安表示非常認可。


    至少他從來沒有討厭過這個姑娘。


    人隻有在親眼見證過一些事情之後,才會成長。


    不過,等她找到致遠再走迴去,恐怕流放者也已經走到奈何橋了。


    畢竟,那可是丹瑾啊。


    遠方,荒石高地和今州城的中間路段。


    丹瑾坐在一塊巨石上,一邊哼著歌兒一邊擦拭緋刃上的血跡。


    原本鋒利的緋刃已經卷起了邊,她無奈的歎了口氣,索性放下緋刃雙手撐著巨石無聊的擺動雙腿。


    陽光下,她湛藍的天真雙眸熠熠生輝。


    而在她輕輕擺動的雙腿下麵,血積成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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