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枋姐走進廚房,對裏麵幹活的楊舒穎道:“雜貨店那邊有你的電話。”


    楊舒穎聞言,放下手裏的勺子,對枋姐道:“你看著點火候,我去雜貨店看看。”


    “好。”枋姐點點頭,接替了楊舒穎的活。


    楊舒穎摘了口罩,圍裙和帽子,走到了前麵的店裏。


    店裏,蔡阿妹正在給幾位客人介紹她們店裏的幾款肉幹,因為現在是上午,所以店裏的鹵貨還沒開始售賣,隻有架子上的肉幹,小魚幹和泡椒鳳爪什麽的,上午,一般都是蔡阿妹負責售賣的。


    楊舒穎想到雜貨店那邊的電話,很可能會是趙嘉慧,就沒耽擱,也沒太留意蔡阿妹那邊的情況,急匆匆的出去了。


    到了雜貨店,楊舒穎拿起電話聽筒,“喂!你好,我是楊舒穎。”


    楊舒穎沒有猜錯,那邊的確是趙嘉慧。


    “嫂子……我拿到錄取通知書了。”趙嘉慧聲音哽咽著說。


    楊舒穎臉上露出笑容,真切的為她高興:“恭喜!”


    趙嘉慧吸了吸鼻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破涕為笑,“嗯嗯。”


    楊舒穎問她:“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嗎?”


    趙嘉慧目光有些恍惚,她當然是想上這個大學的,可是……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她不得不重視,那就是,如果她去上大學,那她一年所有的費用加起來可能要三百多,她沒有那麽多錢。


    之前,她娘沒有這個心思的時候,她還可以向二舅他們借錢,但現在是萬萬不能的了。


    趙嘉慧很了解她自己的爹娘,要是讓他們知道了,她考上了大學,借了二舅他們的錢,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她二舅他們就沒有安生日子過了,她爹娘一定會纏上她二舅他們,弄得他們家雞犬不寧。


    這也是趙嘉慧這些天都沒有告訴二舅他們,她可能考上大學的事。


    二舅他們不是沒有找她問過,隻是每一次,趙嘉慧都含糊其辭糊弄了過去。


    趙嘉慧心裏很是痛苦,上大學,是她最光明的未來,可她並沒有那個能力讓自己去上大學。


    也許,上大學……並非她唯一的出路吧!


    嫂子不也沒上過大學嗎?她現在不是也靠自己活的那麽好嗎!


    她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有了身份證,她可以出去打工,自己養活自己了,隻要她肯努力,她或許也可以自己給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趙嘉慧低下頭,咬著唇,看著錄取通知書,眼淚無聲的一顆顆落下。


    她不想麻煩任何人,也不想因為自己給任何人帶去麻煩……


    楊舒穎是了解趙嘉慧的, 她大概能猜到這個小姑娘此時此刻的痛苦與糾結,她當年又何嚐不是呢?


    隻是,她當年是真的孤立無援,求告無門啊!


    不得已才放棄了高考,放棄了上大學的夢想,隻想活著。


    可嘉慧不是啊!


    她的處境與她當年是不一樣的,無論是她和薑子戎,陳秀環,還是薑子睿和二叔他們,知道了嘉慧的處境,那就不可能視而不見,袖手旁觀的,明裏暗裏都會想辦法拉她一把。


    “嫂子,你放心吧,我……我會好好的……好好的……我會好好的活著,你和大妗子,子戎哥你們不用擔心我,真的。”趙嘉慧故作堅強的說。


    楊舒穎歎了口氣,“我們怎麽可能不擔心你呢,你是我和你子戎哥的妹妹呀嘉慧,你子戎哥就你一個妹妹,明白吧!當哥的管妹妹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不要覺得你是在麻煩我們,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和你哥已經把你的學費準備好了,大學是一輩子的事,既然考上了,那就去上,我大概能猜到你現在在想什麽,嘉慧,我告訴你,咱倆的處境是不一樣的,你明白嗎?我當年是真的什麽都沒有,孤立無援,但凡我要是有一丁點兒的辦法,我都不可能放棄高考,放棄上大學……”


    楊舒穎苦口婆心的開導了趙嘉慧好一會兒,趙嘉慧才想明白,接受楊舒穎他們的幫助,去上大學。


    最後,楊舒穎道:“你要是在家待不下去了,就過來我這邊,剛好我這邊準備開發更多的產品,可能會忙不過來,你大學開學還要一個月呢,過來給我幫幫忙,包吃包住,怎麽樣?”


    趙嘉慧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眼裏有水光,卻神采奕奕,生機勃勃,她點頭:“好,我待不下去了,就去找你們。”


    “嗯,到時候你給我打電話,我會安排人給你買火車票。”楊舒穎道。


    趙嘉慧:“嫂子,我有錢買火車票的,之前,過年的時候,二妗子給了我壓歲錢,我娘他們不知道,我把錢攢了下來……”


    “……”


    楊舒穎迴到店裏,蔡阿妹看到她,就趕緊走了過來,“老板……”


    楊舒穎停下步子,看向她,問道:“怎麽了?”


    蔡阿妹麵色還算是鎮定,隻是眼裏和聲音裏帶著一點激動和興奮:“老板,剛才那幾個客人,要在咱這預定兩百斤雞肉幹,他們先買了五斤,說是要給工廠員工發福利,我把他們工廠的地址和電話都記下來了,他們明天還會過來細談……”


    這還是雞肉幹第一次遇到這麽大的一個單子,蔡阿妹有些小小的激動。


    楊舒穎一邊聽著蔡阿妹的匯報,一邊接過蔡阿妹遞過來的本子,看上麵的地址和電話,這個地址,她去過,隱約記得好像是有這麽個工廠,好像還是以前什麽軍工廠轉型的?


    信息太多,楊舒穎不太確定了,決定等明天,人真的來了,到時候再想辦法打探一下。


    畢竟,兩百斤雞肉幹對她這個小作坊來說也不是一個小的數量,她一下子可拿不出來這麽多,需要時間的,而且沒有添加劑的肉幹,保質期不長。


    現在庫房裏大概還有四十來斤吧……


    ……


    趙家。


    趙嘉慧迴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她怕錄取通知書被她爹娘他們發現,就沒有把錄取通知書帶迴來,而是把它藏了起來。


    趙嘉慧是從縣城裏一路走迴來的,十幾裏地的路程,今天又是豔陽高照的一天。


    她被熱的臉色一片通紅,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


    趙嘉慧從水井裏壓了點水到洗臉盆裏,開始用涼涼的井水洗臉。


    “嘉慧啊。”


    身後有人在叫她。


    趙嘉慧迴頭一看,是趙三娘又過來了,這些天,她經常來她家。


    趙嘉慧有些冷淡的打了個招唿。


    趙三娘臉上掛著笑,問道:“嘉慧啊!你這幾天有沒有去學校問啊!你的分數出來了嗎?”


    趙三娘他們這些天也很著急的,因為他們根本就查不到趙嘉慧的分數,可趙馨伊分明看到趙嘉慧高考的時候,很是鎮定的啊!


    怎麽會高考失利呢?


    他們可找不出來第二個名額讓趙馨伊代替了。


    趙嘉慧臉色黯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沉默的搖搖頭。


    趙三娘心裏鬆了口氣,又十分的失望,她當然不希望趙嘉慧查出來自己的分數,要不然趙馨伊還怎麽代替趙嘉慧,她肯定不會同意把錄取通知書給趙馨伊的,讓她知道了,那這個計劃怎麽都進行不了了。


    薑寶芳和趙勤是不在意趙嘉慧,他們甚至可以帶著他們一起算計趙嘉慧,可趙嘉慧不隻有他們啊!


    她還有別的親戚啊!


    若不是為了讓趙馨伊有一個大學生的文憑,將來嫁給有錢人,他們一家人也不會冒這個險。


    失望於,這趙嘉慧或許是真的失利了吧!


    不過,趙三娘可沒打算放過趙嘉慧,她還有一筆生意要靠趙嘉慧來做呢!


    “嘉慧啊!你也別覺得姑我說話難聽啊!你看這麽多天了,你那分數早就該出來了吧,到現在還沒出來,這也隻能說你沒有上大學的命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跟你一樣大的姑娘,孩子都有了,改天姑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


    趙嘉慧失魂落魄,一言不發的進了自己屋裏。


    “你這孩子怎麽還不理人呢!好好想想姑說的話,你啊就沒有上大學的命,找個好人家嫁了多好啊!”趙三娘衝著趙嘉慧的背影喊道。


    趙嘉慧頭也不迴的關上了門。


    睡了個午覺的薑寶芳從屋裏走出來,對著趙嘉慧的房門罵罵咧咧的,“死丫頭,一天天的拉著個臉,考不上大學,那是你的命,誰知道你高考的時候都在幹什麽啊!跟我們欠你的一樣,真是一點都不懂事,我累死累活的養你這麽大,我容易嗎我,一天天就知道拉著個臉……”


    “好了好了,”趙三娘拉著薑寶芳,勸道:“別跟孩子一般見識,孩子沒考上大學心裏不高興呢,咱先進屋,先進屋……”


    趙三娘拉著薑寶芳進了屋裏,坐在了椅子上。


    “你還記得我上一次跟你說的那個人家嗎?”趙三娘問道。


    薑寶芳還在生氣,沒好氣的道:“哪個啊?”


    趙三娘:“就是特別有錢的那個,他家那個不太聰明的孩子要說媳婦了,你知道人家準備給多少彩禮嗎?”


    薑寶芳來了點興趣,問道:“多少啊?”


    趙三娘:“一千五啊!”


    薑寶芳瞠目結舌,滿臉驚訝:“這麽多!”


    趙三娘點頭:“要麽說人家有錢呢,而且啊!說不定還能再多要點,雖說人家孩子不太聰明,但人家有錢啊,一輩子吃穿不愁的,聰明不聰明又有什麽要緊的呢!這誰要是嫁過去,就是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


    趙嘉慧坐在自己的床上,思考了一會兒,下定決心,她要坐明天下午的火車去找她嫂子他們,因為她有一種預感,她要是再不離開這個家,可能這輩子都離不開了。


    趙馨伊她姑姑說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恐怕不是找,而是已經有了合適的目標了,隻要價錢讓她娘動了心,那麽不論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她娘都會毫不猶豫的把她嫁過去。


    再說了,分數和錄取通知書這事,雖然有校長壓著,趙馨伊她舅舅查不到,可是萬一呢?


    萬一他們從別的地方查到了呢?


    到時候就算是代替不了了,他們也不會放過她,她爹娘也不會讓她去上大學,到時候可就真的不好了。


    趙嘉慧不敢賭,所以走,是她最好的選擇了。


    雖然決定要走,但趙嘉慧不敢現在就收拾自己的衣服,她怕她爹娘他們突然進來,發現什麽。


    趙嘉慧在屋裏待了沒多久,就被薑寶芳罵罵咧咧的喊著一起去了地裏幹活。


    幹到五六點的時候,從地裏迴來了。


    趙嘉慧發現趙嘉偉迴來了。


    他已經兩天沒有迴來了。


    薑寶芳看到趙嘉偉一改對趙嘉慧那兇惡的態度,拉著趙嘉偉問他這兩天都幹什麽去了?


    趙嘉偉很不耐煩,敷衍的迴答著。


    趙嘉慧默不作聲的去廚房做飯了。


    趙勤是天色擦黑的時候迴來的。


    趙嘉慧把做好的飯菜都端上桌。


    趙嘉偉看著桌子上清湯寡水的飯菜,不由撇嘴:“又是這些飯,一點葷腥味都沒有。”


    “誰讓你爹沒本事呢!”薑寶芳陰陽怪氣了一句。


    趙勤黑沉著個臉,一言不發的拿起雜糧饅頭,開始吃飯。


    趙嘉慧一如既往,安靜,沉默的吃飯,鹹菜都不敢多吃一點。


    吃的差不多了後。


    趙嘉慧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家裏柴火不多了,附近的樹林裏的柴火都被人撿了,想要撿柴火得去一些遠的地方,我明天打算去西南樹林裏看看,六子叔他們家的柴火就是在那邊撿的,就是地方有些遠,哥你明天能去接我嗎?”


    趙嘉偉看了眼趙嘉慧,“我哪有時間去接你啊。”


    趙嘉慧繼續小心翼翼的問:“哥你明天要去哪裏啊?”


    趙嘉偉:“我和我兄弟去鎮上。”


    去鎮上的路不跟去縣城的路同路。


    “那你迴來了,能去接我嗎?我多撿一些,下午迴來。”趙嘉慧繼續小心翼翼的問。


    趙嘉偉不耐煩了,“不能,我下午迴不來,別再問了,煩死了。”


    說完,起身走了。


    “問問問,就知道問,你哥都說沒時間了,你還一個勁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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