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國果斷表明立場,皇帝臉色多雲轉晴。


    內閣大學士,若不能體察聖意,要之何用?


    申時行觀察著皇帝的神色,站出來說:“長時間關押影響不好,應當迅速斷案。宗室收百姓的投靠田本身是違法的,孔家即便是代管投靠田,也是有違律法。”


    百姓將田地掛在藩王名下的目的,是為了逃避稅賦。


    藩王這麽做,本身就違法!


    但你要跟朱家人說,你違反了洪武帝製定的律法,這不是笑話嘛?


    所以朝廷向來是睜隻眼閉隻眼,假裝沒這迴事。


    申時行微妙地看了晏珣一眼……你打孔尚賢,卻把宗室扯進來,到底想幹什麽?


    晏珣站出來,坦坦蕩蕩地說:“臣認為,事情既然已經揭穿,不妥善處置難堵天下悠悠之口。清丈陽信王府的田地,將違規收的投靠田發還百姓。而孔尚賢侵占藩王田產,按律當奪爵。臣建議,給孔尚賢悔改的機會,隨軍到美洲弘揚教化!”


    勞動改造,了解一下。


    他的話一出,就連原本生悶氣的皇帝都怔了怔……弘揚教化?


    不是說美洲隻有野牛?


    對牛彈琴?


    “咳咳……此事,容朕仔細想想。奪孔尚賢的爵位,不能斷衍聖公府的傳承,朕的意思是,由孔家推舉一個繼任人,朕來冊封。”皇帝微微笑道。


    眾人:……還得是陛下。


    衍聖公的爵位是父死子繼,但孔尚賢沒死……繼任者是誰?


    皇帝還特意說“推舉”,那孔尚賢的弟弟、兒子們都可以爭一爭。


    衍生公府子孫繁茂,想必會很熱鬧。


    像衍聖公府這樣的人家,從外麵攻擊很難將其徹底打垮,隻有讓其內部崩塌,才能一敗塗地。


    “陛下仁慈。”晏珣首先恭維。


    高拱也笑了笑:“皇上真是仁德。也是看在孔家先賢的份上,若是其他人家,直接抄家都不為過。”


    現在還不能抄家,容易引起士林動蕩。


    但孔家若自相殘殺,就可以一個個擊破。


    把嫡係打得七零八落,衍聖公府就隻剩一個空殼了。


    在座的都是“思想家”,從皇帝的一句話,就能想到背後的一係列操作。


    隻可惜呂調陽因病不在場,否則一定會很暢快。


    ……


    內閣會議結束後,眾人迴文淵閣辦公。


    太子朱翊鈞請晏珣到東宮相見。


    申時行:……太子還是最親近晏珣,掰正工作任重而道遠。


    見申時行看著晏珣的背影,王錫爵拉著他說:“皇上下聖旨,著令山東巡撫清丈陽信王府的田畝,此事恐怕引起藩王猜疑不安,得想辦法安撫其他人。”


    申時行頓時迴過神:“你有什麽好辦法?”


    “轉移注意力。”王錫爵說,“我負責統籌去美洲的事,索性借此機會,帶上陽信王。”


    “陽信王跟孔尚賢一起流放美洲?”申時行皺眉說,“如此豈不是更讓宗室不安?恐怕引起動蕩。”


    申時行的處事原則是中庸,維穩為重。


    王錫爵笑道:“怎麽能說是流放呢?潞王、鄭王世子也主動請纓一起去,對宗室而言,這是一個功成名就的好機會。”


    在國內收一些投靠田都違法,去美洲隨便你怎麽圈。


    到時候,美洲遍地“朱”王,洪武皇帝在天有靈都得欣慰!


    申時行想了一會兒,覺得王錫爵的處理方法還行……暫時不能解決矛盾,就轉移注意力。


    等敵人被分化瓦解,反應過來也無力抵抗。


    “先這樣吧……去到美洲,好好照顧他們。”申時行說。


    王錫爵點點頭:“應該的。”


    許國:“……你們是不是話裏有話?”


    “許兄,你方才是不是臨時轉變立場?”王錫爵忽然問。


    “這,我不好迴答。”許國說。


    王錫爵笑道:“我也不是很好迴答。”


    他們三人一起入閣,但每人背後都有自己的勢力。


    該合作的時候合作,該競爭的時候競爭……畢竟,誰都想下一步做首輔!


    ……


    即便東宮沒有其他人,晏珣還是畢恭畢敬給朱翊鈞行禮。


    過了年,太子十五歲了。


    太子長大了,不再是小鈞鈞。


    晏珣和藹地看著朱翊鈞,眼中有千言萬語。


    “珣珣快起來。”朱翊鈞說,“我一時沒留意,孔尚賢造謠誹謗,讓你受委屈了。”


    “沒事……他現在比我更倒黴。看到別人倒黴,我就開心了。”晏珣幸災樂禍。


    雙方本來無仇無怨,你非得跟我過不去,我隻好反擊。


    “但我還是很生氣。”朱翊鈞鼓著臉說,“我要讓孔尚賢看著,他人還在京城,子弟們就為爵位打破頭。這樣還是不解氣,我讓馮保去打他一頓。”


    晏珣心裏暖暖的,忍著笑問:“馮保願意去?”


    “當然!謠言說你勾結太監,被勾結的就有他。”朱翊鈞想了想,又說:“被勾結的還有阮瑛、田義吧?讓阮瑛和田義也去。”


    太監圍毆衍聖公?


    太侮辱人了!


    一旁的田義滿臉一言難盡,寫著“我不想去”。


    晏珣抬頭問:“渭川兄,我上次送的西鳳酒地不地道?”


    “地道。”田義連忙迴答。


    知道了,去圍毆孔尚賢。


    收了你的西鳳酒,就是跟你勾結,咱不能妄擔了虛名。


    看到田義豁出去的神色,晏珣不禁哈哈大笑,近段時間的憋屈總算一掃而空。


    ……


    朝廷宣布對孔尚賢的處置,有些人還不服氣,串聯著要集體上奏折請願。


    一點經濟問題,流放美洲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說不是流放?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去了美洲就是落在馮保的手中……太監能有什麽好人?


    肯定會把孔尚賢這樣那樣啊!


    孔尚賢:……對對對!你們看我鼻青臉腫,就是太監打的!


    就算他們用麻袋套住我的頭,我也知道是他們打的!


    錦衣衛的詔獄,除了東廠大太監,誰敢濫用私刑?


    總不可能是太子親自來打人!


    在這樣的紛爭中,內閣大學士呂調陽再次請求致仕,他說不堪謠言誹謗,唯有致仕以證清白。


    汙他清白的不是別人,正是堂堂衍聖公府!


    請皇上為老臣做主!


    你說衍聖公是讀書人的代表?


    難道大學士不是?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登閣拜相就是天下讀書人的夢想。


    “把大學士氣得病重致仕,孔尚賢這一迴真的過分了。”


    輿論開始一邊倒,支持朝廷的決定。


    皇帝下旨,允許呂調陽致仕。


    ……呂調陽發揮了自己最後的價值。


    這一下,算是將孔尚賢捶死了。


    孔尚賢終於慌了,頹然地坐下地上,喃喃自語:“我就唱幾出戲出出氣,他因此氣得生病,是他自己氣量小,關我什麽事?我隻是唱幾出戲而已……怎麽就流放美洲了呢?”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偉大的老祖宗,求你給我指點一條明路!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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