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很多人都覺得,晏珣完美得不像真人,甚至沒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他仿佛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了實現某個理想。


    就連阿豹都隱隱有這種感覺。


    仿佛珣哥比六叔更像神仙下凡。


    但現在,看見揮汗肉搏的晏珣,他覺得這樣的珣哥從雲端走下來了。


    晏珣到底比馮保年輕力壯,陷入膠著戰之後,他就占了優勢。


    “奴兒花花是吧?花花奴兒是吧?”他摁著馮保,一拳一拳地痛揍。


    馮保很想解釋,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我獻的美人沒有這兩個!冤有頭債有主啊!


    可是他沒法說話。


    最後,晏珣鬆開馮保,蹲在地上喘氣。


    兩人都克製著不打臉,但身上都掛了彩。


    馮保也撐著坐起來,惡狠狠地盯著晏珣,發現晏珣的脖子上有一處烏青,分明是自己的傑作,又有些呆愣……被太子殿下看見,會出什麽事?


    晏珣忽然笑了:“永亭兄看起來真狼狽。”


    馮保下意識地反駁:“你也一樣。”


    “哈哈!痛快!我就說,朋友之間有什麽事,打一場架就完了。”晏珣站起來,對馮保伸出手。


    他給了台階,馮保順勢接下,握著晏珣的手站起來。


    “打架的事,皇上問起怎麽說?”馮保問。


    那麽多雙眼睛看見,不好隱瞞吧?


    “直說。”晏珣平靜的迴答。


    “因為你不滿我給皇上送女人,所以我們打了起來?”馮保問。


    他還是覺得這個理由很離譜。


    你們一個個都是道德聖人,還逼著皇上戒色?過分了一點吧?


    雖然他是個太監,替皇上憋得慌。


    “就這麽說。”晏珣邊走邊迴答。


    就是要讓皇上知道,自己對這件事有多重視。


    想必皇上也不好意思,再去寵幸什麽韃靼美女。


    馮保歎道:“你和高拱一樣,都管得很寬。”


    晏珣正色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希望馮公公明白這個道理,不要讓我為難。我也不想,再跟你打架。”


    好的時候是永亭兄,一言不合就是馮公公。


    馮保歎道:“這件事,我聽你的。”


    認慫了。


    在他看來不是什麽大事,高拱和晏珣卻這麽緊張,也許真的是自己錯了。


    晏珣拍拍馮保的肩膀:“多謝永亭兄今日賜教,我打得很暢快。”


    “嗬……我打得也很暢快。”馮保笑道,“不過從今日看來,你的身手比不上令尊。”


    “誰也比不上我爹。”晏珣理所當然地說。


    他們打完了架,又到屋子裏換好衣服喝茶,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


    這個時候,晏鶴年才從外麵迴來,笑著問:“我聽門房的人說,馮公公來了小半日,我們家沒有招待不周吧?”


    打架的事,他一進門就知道了。


    馮保站起來,笑道:“文瑄盛情款待,怎麽會有不周?南下的事已經商量好,等日子定下,我們一起出發。今日時辰不早,在下先告辭。”


    剛打完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麽,坐了一會兒隻覺得全身骨架都痛。


    到底是年紀大了,歲月不饒人啊!


    馮保絕不露出疼痛的神色,盡量保持笑容,出門坐進轎子,不停地哎喲悶哼。


    外頭的小太監低著頭小心對著眼神,現在是該關心一下馮公公呢?還是裝聾作啞?


    ……


    另一邊,馮保一走,晏珣的笑容頓時垮了,揉著胸口說:“死太監下手真狠,我該不是被他打傷了吧?”


    晏鶴年著急地說:“馮保真敢打傷你?”


    “我下手也狠,恐怕他明天下不了床。”晏珣迴答。


    “你覺得怎麽樣?”晏鶴年皺眉說,“我那裏有藥酒,我親自給你上藥。”


    上藥要有些力度,才能把淤血化開,女子手勁不夠。


    晏珣乖乖聽話,讓老爹給自己上藥。


    晏鶴年一看兒子身上的傷,壓抑著怒火說:“死太監真敢打你。”


    馮保變成死太監。


    “哎喲!爹爹輕一點。”晏珣哼唧唧,“其實還好,我打完之後心情暢快,整個人都舒服了。爹不要生氣,隻當他陪我玩罷了。”


    “嗯。”晏鶴年沉聲說,專心給晏珣擦藥。


    君子報仇從早到晚。


    這筆賬慢慢算。


    就算是晏珣挑起的戰鬥,晏鶴年還是責怪馮保。


    沒辦法,誰讓晏珣是他親生的。


    晏珣身上擦了藥,擔心熏到孩子,沒有迴房間。


    王玉燕走出來,哽咽地問晏珣傷得怎麽樣。


    “其實我沒有傷,隻是裝出來讓爹心疼,這樣他就不會怪我魯莽找太監打架。”晏珣低聲笑著說,“外頭的人知道了,也不好說我有失體麵。”


    王玉燕信以為真,鬆了一口氣,又說:“你打輸了,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在她眼中,丈夫做什麽事都是最強的。


    “我沒有輸。”晏珣笑著說,“這叫惡人先告狀,我要做一次惡人。”


    王玉燕無奈:“你日後別找人打架,君子動口不動手,別教壞小孩子。”


    “我知道。”晏珣說,“我聽娘子的。”


    ……嘿!若是讓王玉燕知道,王錫爵當年去遼東,把刺殺玩出花來,不知道會不會三觀碎裂。


    男人嘛,不都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安撫好王玉燕,晏珣思考怎麽把打架的事利益最大化。


    ……


    馮保也在琢磨這個重要問題。


    雖然跟晏珣和解了,對外還是要有個說法。


    被晏珣摁著揍了一頓,最後還要被人說自己跋扈?


    那豈不是冤大了!


    文人的嘴是很可怕的。


    何況晏珣手中還有《明報》這樣的大殺器。


    第二天,馮保掙紮著下床,不顧雙腿發抖,一身濃濃的藥味出現在上衙門的官員身邊,特別晃到高拱麵前。


    高拱後退半步,捂著鼻子說:“你生病了嗎?怎麽不在自己屋裏呆著?出來走什麽!你千萬不要靠近皇上,以免過了病氣。”


    馮保:“……”


    該說不說,高拱總是第一時間想到皇上。


    “我被晏珣打了。”馮保如實告狀。


    高拱不可置信:“晏珣是翩翩君子,怎麽可能讓人打你?莫要胡說。”


    馮保糾正:“不是他讓人打我,而是他親自動手。”


    高拱睜大眼睛:“你打了晏珣?”


    他的語調有些高,頓時吸引了一群人的注意。


    什麽?


    馮保打了小晏閣老?


    難怪今日小晏閣老請假,沒有來文淵閣。


    剛剛走過來的呂調陽說:“這就是馮公公不對了,有話好好說,怎麽可以指使東廠番子打內閣大學士?”


    論擴大事態,還得是不聲不響呂調陽。


    馮保:“是他打我!他逼著我跟他單打獨鬥!”


    “哦!”高拱說著,越過馮保往前走。


    原來還有這種操作?


    晏珣這一次實實在在幫高拱出了氣。


    高拱覺得自己前些日子誤會晏珣了,跟閹黨勾結?


    晏珣怎麽會做這種事?


    正好借著此事,讓皇上把那幾個誘發一場內閣和東廠大戰的禍水打發。


    皇帝:就沒有人問一問朕的意見和心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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