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報工作的要訣,成果先行、實事求是。至於途中的困難,要讓領導自行體會,不要訴苦。


    聽完晏珣的匯報,裕王仿佛身臨其境見到戚繼光牌坊、聽到戚家人的感恩戴德。


    同時又感動晏珣一路辛苦帶小皇孫,還體貼王爺思子之情,畫下“鈞鈞嬉戲圖”全冊。


    如果全天下的官員都像晏珣一樣體貼君心、不辭勞苦,早就天下太平。


    晏珣謙虛微笑,小皇孫熊孩子的行徑……順手牽餅、給畫像加墨鏡之類,有廠衛們匯報。


    陸繹這個時候,就已經進宮向皇帝複命。


    晏珣先告辭迴家,張居正知道今日見不到朱翊鈞,隻能失望而歸。


    又白打扮了一迴~~


    晏珣騎著馬穿街過巷,連馬兒都知道他的快樂,“噠噠”聲匯成一首歡快的樂曲。


    在家千日好啊!


    迴到巷口,聽到兄弟們的嚷嚷聲:“放鞭炮!阿珣哥迴來了!”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響,左鄰右舍都出來看熱鬧。


    李時珍已經迴到家,此時也打開門出來看。


    晏珣看到,站在李時珍身邊的正是黑黑瘦瘦的海瑞。


    見到海瑞,他有一瞬間的心虛。


    因為按照海大人的差旅標準,他是嚴重超標的。但是下一刻,他又昂首挺胸,花自己的錢理直氣壯!


    李時珍跟著他們一起迴來,藍道行卻沒有……藍道士出京之前,跟皇帝請求順道迴嶗山感悟天地造化,過一兩年再進京。


    晏珣跟李時珍和海瑞招手打招唿,沒等寒暄兩句,就被兄弟們簇擁著下馬、進家門。


    “珣哥!你的臉是怎麽保養的?出一趟遠門沒有變糙?”常歡不甘心地問。


    晏珣說:“我以前跟著爹風裏來雨裏去,也沒見我變糙!走到哪裏,都是人人誇讚的玉麵小郎君。”


    “你就吹牛吧!我爹說人人誇讚的是六叔。”常歡拆穿。


    “我看你一定是不想要禮物!”晏珣笑著捶了常歡一下,又順手接過大侄子秋生。


    可惜這孩子怕生,一被晏珣抱住,就“哇哇”大哭。


    晏珣手忙腳亂地把小孩兒還給常歡。


    “別哭啊!我送給你好多糖,難道你沒收到?”晏珣詫異地問。


    王徽走出來,笑著說:“都收到了!秋生這麽小的孩子,怕生很正常。過兩天熟悉就好。”


    晏珣得意炫耀:“鈞鈞就不一樣,鈞鈞不怕生!每一個見到鈞鈞的人,都誇他討喜可愛。”


    這語氣驕傲的,好像他是朱翊鈞的爹。


    家裏人與有榮焉,都說“哪能跟皇孫比呢!”,就連常歡都跟著驕傲,四舍五入他也是皇孫的伯父。


    噫!


    我家祖墳又冒青煙。


    晏珣看到滿滿一院子的人,阿娘、常歡一家、阿豹、家裏的義姐義弟們……咦?好像少了誰?


    “四伯迴高郵了?怎麽不見他?”


    常歡說:“六叔派外差去濟寧治河,我爹非說放心不下,要跟著去給六叔劃船。”


    晏珣:“……四伯還挺敬業的。”


    他早就知道四伯潛伏在老爹身邊做內奸,畢竟別的內奸是潛伏,四伯是漂浮。


    就連老爹去治河,四伯都要跟著,簡直是鞠躬盡瘁,看樣子對方給的一定很多。


    出手那麽闊綽,晏珣合理懷疑幕後之人不是陸繹就是皇帝。


    見晏珣一時沉默,王徽猜測他肯定想老爹,安慰道:“你爹臨行前寫了二十封信,放在書房櫃子上,讓你十天看一封。這些信看完,新河道也就修好。”


    晏珣:“果然是老爹,就愛故弄玄虛。他不會寫十封一模一樣的信吧?”


    家人麵麵相覷……都說知父莫若子,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咳咳,就算是修河,過年總可以迴家吧?說不定還能一起吃團圓飯呢!”王徽接著安慰。


    六哥不在家,她更要盡到慈母的責任。


    不看別的,就看小珣送迴來的厚禮。全家那麽多人,她的總是獨一份。


    “聽阿娘這麽說,我心裏好受得多。”晏珣展顏笑道,“今天也不早,一起吃個飯各自休息吧!”


    “知道你累,飯菜已經擺好,這就開飯吧!鍋裏燒著熱水,等下你沐浴洗塵之後就休息。”


    王徽招唿全家人入席吃飯。


    晏家人口還算少的。


    那些大戶人家各房還有小廚房,平日都是各自吃飯,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


    晏鶴年雖然不在家,不耽誤晏家歡聲笑語。


    笑聲傳到左鄰右舍,李時珍感慨:“晏家真是興旺之家。家和國一樣,上下和睦才能興旺。剛峰兄方才提的事,我建議你三思。”


    真是夭壽了!


    大老遠跑迴家,跟老朋友重逢正要歡喜。


    誰知老友突然放一炮,震得李時珍險些魂飛九霄。


    說起來,海瑞會被調進京,隱約還有他的功勞。這個大炮真的炸響,他心裏也過不去啊!


    見海瑞沉默不語,李時珍接著勸:“何必呢?其實……再過一兩年就好了。”


    他的話說得隱晦,海瑞還是聽得明白……李時珍的意思是,皇帝活不過一兩年。


    但是,海瑞不想繼續等。


    一年又一年,轉過年就是嘉靖四十五年!他怕自己活不過皇帝!


    他想上一道奏疏,批評皇帝的行為。


    這個念頭當然不是上奏疏那一刻才起的,實際上他也經過長期的猶豫和掙紮。


    “天下已經如此,還要再等嗎?”海瑞嚴肅地說,“我做地方官的時候,以為朝堂上總會好一些。可是做京官之後才發現,糜爛是從上至下的。”


    他站起來,背著手踱步,語氣中帶著一絲激憤:“有人說是徐階害了嚴嵩,在我看來,分明是皇帝害了嚴嵩!非嵩誤帝,實則帝誤嵩!


    嚴嵩身材高大、眉清目朗、才華橫溢,他也曾反對過皇帝的不好行為。可是,嚴嵩被皇帝的權術嚇破膽,變成媚上邀寵、弄權謀私的佞臣!”


    海瑞冷冷一笑:“你知道嗎?有人說,嚴嵩在靈魂上,比太監還太監!天下人罵嚴嵩誤國,實則罪魁禍首是誰?”


    海瑞罵得暢快淋漓,說出早就想說的話。


    唿……跟尿頻尿急尿不盡終於排空一樣,全身舒坦。


    這番話,也隻有跟相識於微末、有幾十年交情的李時珍才能說。


    他是罵舒坦了。


    可是……李時珍捋著短須,手顫抖得險些把胡須扯斷,他不想聽啊!


    幸好這是他寫《本草綱目》的靜室,早就讓仆人遠離。否則這番話傳出去,連他也有麻煩。


    “就算如此,嚴嵩已經倒下,陛下也有醒悟。如今徐閣老當政,他和嚴嵩絕不一樣。未來會好的,你還要怎麽樣呢?”李時珍勸慰。


    海瑞目光凝重:“事情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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