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這次擔任會試主考官就是徐階舉薦的。


    現在高拱出題出岔子,讓徐階撈人不是順理成章?


    晏珣思考片刻,隱晦提醒:“殿下要請徐閣老出手,不如問一問高先生的意思?”


    裕王不明所以:“莫非高先生還會不同意?他跟徐閣老關係很好、來往密切。”


    晏珣保持微笑,裕王這麽想,他不好點破。


    高拱和徐階麵和心不和,皇帝都看得明白,裕王卻不知道。


    但……疏不間親。


    在沒有取代高拱和徐階在裕王心中的地位之前,他不想成為挑撥離間的小人。


    裕王確實很緊張高拱,急慌慌處理這件事,擺手讓晏珣去陪朱翊鈞玩。


    ……過去的十幾年裏,朝堂血雨腥風。


    裕王處境雖有艱難,但一直平安無恙。無論是嚴世蕃、景王還是徐階,都被高拱擋在外麵。


    在裕王心中,高先生就是遮風擋雨的大樹。


    晏珣抱著鬧騰的朱翊鈞小胖胖去看螞蟻搬家。


    小胖胖抓著晏珣的衣領,一路盯著他的臉,直到花園裏。


    “小世子這樣看著我,是我的臉上有花嗎?”晏珣點了點朱翊鈞的小鼻子。


    “喵喵。”


    “呃……李妃說,等你大一點才準養。你想看喵喵,改日去我家看好不好?”晏珣耐心地哄小孩兒。


    反正小孩子很快就會忘記。


    朱翊鈞盯著他,慢慢地說:“珣珣~肥。”


    你一個剛學會喊“爹”、“娘”、“珣珣”的小奶娃,知道什麽是肥?


    孟婆湯摻水了?


    “你知道肥是什麽意思?”晏珣笑著問,“我哪裏肥?你才是肥肉丸!”


    朱翊鈞堅定地說:“珣珣!肥!”


    馮保在一旁解釋:“張先生聽說聘貓事件,跟小世子說晏珣這叫‘食言而肥’,小世子就記住了。”


    晏珣無語:“太嶽說我壞話!哄小孩兒的話能當真?”


    馮保幽怨地看著晏珣,你隨口一句話,我學了好多天貓叫。


    晏珣把小胖墩放在地上,蹲下來說:“我這麽瘦,一點也不肥。張先生教錯成語,你不要聽他的。”


    朱翊鈞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一時不知該信誰。


    不過,他還是更喜歡晏先生。


    張先生給他看《曆代帝鑒圖說》連環畫,正講到三十六個反麵教材……昏君們每天花樣作死。


    昨天剛解鎖一個新姿勢,隋煬帝上吊自殺。


    “小世子,我們今天講‘南柯一夢’,是一個螞蟻國的故事。”晏珣拿出放大鏡,一邊看螞蟻一邊講故事。


    這麽丁點大的孩子沒有耐心,常歡家的秋生連螞蟻搬家都不看,直接一腳踩過去。


    但朱翊鈞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樣,似乎真的能聽懂。


    ……史書說他早熟、三歲能讀書,也許不是誇大。


    馮保守在旁邊,佩服地看著晏珣。


    小世子精力旺盛,並不是耐得住性子的,隻是喜歡聽晏珣的聲音。


    一大一小兩個人,蹲在花園的角落裏看螞蟻王國的恩怨情仇。一陣風吹過,花瓣落在他們身上。


    晏珣到點離開,朱翊鈞一路追著:“珣珣!珣珣!嗚嗚……”


    這是要大哭耍賴、跟晏珣迴家的節奏。


    晏珣雖然想把小孩兒拐走,到底還有些自知之明……人家有親爹,做幹爹的不能太明目張膽。


    他蹲下來低聲說:“我給你做一個布偶貓貓,和真的一樣樣。”


    ……喲,小娃娃身上奶香奶香的,再捏捏胖胳膊胖腿。


    朱翊鈞眼睛一亮:“珣珣!肥!”


    “這次不肥!我一定給你送來!”晏珣保證,“我們拉勾勾。”


    下次見到張居正一定要嚴肅提出,不準在小世子麵前說他的壞話!


    朱翊鈞終於不鬧了,乖乖地看著晏珣走遠,然後看向馮保:“伴伴!喵喵!”


    馮保認命地學貓叫。


    ……這要是讓高先生看到,又得說他教小世子“禽獸行徑”。講道理,難道這不是晏珣的鍋?


    看在晏珣送他的等身玻璃穿衣鏡,馮保認領這口鍋。


    高拱這個時候沒空盯一個小太監的行徑。


    皇帝大怒,要打發他迴家種地。


    雖然他那一刻腦子糊塗出題失誤,但皇帝會氣得連裕王的麵子都不顧,肯定有人添油加醋!


    高拱合理懷疑有人搞小動作,甚至懷疑這個人就是徐階。


    “徐華亭無非想我欠他的人情、拜入其門下。哼,我偏不讓他如願。”


    高拱冷靜下來,決定劍走偏鋒,找晏鶴年出手!


    內閣是徐階的地盤,但皇帝最信任的人,卻不見得是徐階!


    徐階從張居正口中得知裕王的請求,不禁感慨:“裕王對高肅卿真好。但陛下正在氣頭上,我也得尋找時機才好勸說。”


    ……這一迴,一定要高拱主動向他求助。


    張居正知道徐階和高拱之間的核心矛盾——人情。


    官場的規則,欠人情是要還的。


    徐階一再提拔高拱,是想把高拱拉為自己人。將來新帝登基,徐階還能繼續為朝廷發光發熱。


    可高拱不領情,全然無視徐閣老的一番苦心。


    張居正也想看看,向來剛硬的高拱這一迴會不會向徐階服軟。


    可他們既沒等到高拱服軟,也沒等到高拱迴家種地。


    在暗潮洶湧下,高拱穩住不慌,按照慣例和副主考胡正蒙以及一眾同考官接見新科貢士。


    鼓勵新貢士們在接下來的殿試中再接再厲、將來無論身處何方,都要為陛下盡忠。


    見他一如既往的沉穩莊重,臉上甚至帶著和藹的笑意,眾人暗暗佩服。


    胡正蒙:……反正題目是高大人出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話又說迴來,高大人怎麽還不迴家種地?


    新貢士們有消息靈通的,知道這一科的題目犯忌諱,不禁擔心自己的前途。


    但更多的人還是比較樂觀,無論如何,朝廷不至於罷黜自己的功名。


    座師若倒大黴,今後在官場就少一個靠山,貢士們都祈禱高拱不要輕易倒下。


    ……


    萬壽宮。


    皇帝和晏鶴年一起打坐。


    過了小半日,皇帝慢悠悠地問:“晏愛卿,今日是新貢士拜座師的日子?”


    “是。”晏鶴年恭敬地說。


    “高拱居心叵測,朕要將他革職返鄉。你覺得如何?”皇帝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態。


    晏鶴年腦子飛快地轉,皇帝能這麽問,就不是真的想將高拱革職。


    陛下隻剩裕王這一個兒子……嘉靖四十四年正月初九,景王朱載圳薨於德安王府,時年二十九。


    剛剛經曆喪子之痛的皇帝,隻剩一根獨苗苗。


    打高拱會傷到裕王,這不符合一個老父親的心思。


    “陛下,臣覺得高拱有錯該罰。但若說居心叵測,應當不至於。”晏鶴年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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