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當然不會親自動手烤羊。


    他站在一邊動嘴指揮小太監,已經很有誠意。


    燒烤不能隻烤全羊,那樣太單調。


    他指揮小太監就地取材,從皇莊采摘韭菜、白菜的蔬菜,葷素搭配、營養均衡。


    可惜山坡上的玉蜀黍未長成,否則烤玉蜀黍也是不錯的。


    見晏珣帶著大隊人馬過來,裕王甩甩袖子,站起笑道:“你們可算來了。滿意一路看到的嗎?”


    信過黃謠的人聽到此言都不禁羞愧,連聲說:“是下官狹隘,以為殿下操匠人商賈之業。今日一見,方知殿下照顧老弱婦孺,一片愛民之心。”


    裕王意味深長地說:“你們今日誇我,來日可不許罵我。本王不僅僅是愛民之心,也是為掙錢。”


    他說的是實話,奈何沒有人信。


    一路行來所見所聞,讓翰林和監生們認定裕王就是仁者愛民。


    雖然說,區區一個皇莊能照顧不到多少人……勿以善小而不為!


    “張先生和瞿學士都在,本王早想請兩位吃飯。請!”裕王做出邀請的姿勢。


    說著,瀟灑利落地坐在燒烤架前長條懶凳上,豪邁地擼起袖子擦汗。


    張居正和瞿景淳略微一怔,客隨主便在下首入座。


    裕王有點不一樣啊!


    其他人可不敢幹坐著,和小太監一起忙前忙後,侍奉王爺和兩位上司。


    張居正熟悉裕王,卻感覺此刻的裕王有些陌生,像是揭開一層麵具,又像打破無形的枷鎖。


    有一種江湖豪傑般的禮賢下士?晏裏晏氣。


    晏珣喊小太監田義幫忙,去廚房煮酸梅湯,吃烤肉要解膩。


    走遠一點,小太監田義小聲說:“殿下今天很高興。他看那麽多小說,早就想試一試反轉打臉,今天得以親自上場。”


    晏珣忍著笑:“難怪我覺得他方才的姿態怪怪的,有些用力過猛,像是在模仿誰。”


    “模仿你……不對,是模仿令尊。”田義煞有介地點頭,“就是令尊的豪邁不羈!”


    裕王從小缺乏父愛,羨慕晏家父子之情,不知不覺把晏鶴年當作父輩。


    晏珣端著酸梅湯出來,聽見裕王在高談闊論:“化學,研究造化之學,在民生之中處處可用。草木灰堿水脫脂,是應用溶液的皂化和乳化作用,跟做肥皂原理相通……”


    翰林們都是科舉中的佼佼者,聽著這一串“造化”,仍然糊裏糊塗、兩眼轉圈圈。


    是他們沒見識,還是裕王懂得太多?


    “研究造化之學要有好奇心,發揮想象、立足現實尋找真理。”裕王舉例,“蜂窩煤也是煤炭,為什麽沒什麽煙灰?燒出來的火是藍色的?”


    “煤炭幹餾出來的煤焦油,有什麽特殊用途……這些你們都不知道吧?”


    眾翰林:……確實不知。但我們為什麽要知道?


    治理天下需要的是道德,頂多加上律法,造化之學有何用?


    像皇帝一樣煉丹修仙?


    裕王看向晏珣,笑容滿麵:“我本來也不知道,但是晏珣帶我走進一個新的世界。”


    一個比美女如雲還要有吸引力的世界。


    裕王懷疑,父皇窮極一生未找到的仙家大道,他能夠以造化之學窺得門徑。


    晏珣:……


    他也是萬萬沒想到,裕王真的把化學和煉丹修仙聯係起來。


    家學淵源?子承父業?


    麵對眾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晏珣深吸一口氣,微笑:“殿下過獎,我隻是跟父親學了一點皮毛,主要是想用造化之學改善民生。”


    這是九年義務教育給他的另一個金手指~~


    小太監給每個人倒好酸梅湯,伺候著烤羊肉。


    晏珣親自給瞿景淳切了一塊羊肉,又幫裕王切,不緊不慢地說:“方才殿下說到煤焦油。煉焦工坊可以提煉出苯,進一步製造一種叫‘六六六’的神藥。”


    張居正看看裕王,問:“此藥有何神效?”


    莫非和鹿含草一樣,功效在於綿延子嗣?


    晏珣正色說:“可以殺蟲。”


    張居正:……。


    思維總是跟不上年輕人。


    “六六六可以殺滅農業害蟲、跳蚤等寄生蟲,還可以控製蝗災。”晏珣鄭重地說。


    農藥和化肥,是農業發展的兩大利器。


    雖然化學藥劑會造成一定的環境破壞,但是在大明後期大量饑民的現實麵前,晏珣覺得吃飽飯比較重要。


    再說,以現在的條件生產出來的農藥,頂多破壞一點點環境。


    農業社會以農為本。


    聽到晏珣對這種農藥的描述,張居正神色嚴肅:“若真有如此效用,應當盡快研製!事情若能成,晏編修功勞不小。”


    一旁的裕王哈哈笑道:“能夠聽到太嶽誇讚晏珣,真是不容易。”


    晏珣赧然:“其實張大人誇過我幾次,我可以數一數。第一次,在大正有德茶樓,誇我的文章做得好;第二次……”


    他真的將張居正的表揚一一數出來。


    其他人哭笑不得。多自戀的人,才會把別人每一次讚揚記下來?


    瞿景淳笑道:“這一次不一樣。防蟲害控蝗災,解民之困。本官做主,你隨時可以從翰林院請假,研究這造化之學!”


    有頂頭上司發話,晏珣可以光明正大摸魚。


    他小聲問:“扣俸祿嗎?”


    “不扣!”瞿景淳爽快地說,“你主修《承天大誌》的幾部分,都分派給其他翰林,最後再由你修正。”


    意思是,執行主編還是你,不耽誤升官。


    晏珣喜出望外,切下一條羊腿給瞿景淳,恭恭敬敬地說:“謝瞿大人!您可真是體貼下屬!”


    瞿景淳吃著裕王烤的羊腿,覺得今天真是來對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跟晏珣在一起,混得晏裏晏氣的裕王,讓他看到一代明君的希望。


    同樣的想法,也出現在王錫爵、申時行等人腦海中。


    從前的裕王,在高拱和張居正的教導下,是個端方君子、謙遜謹慎,固然也是儲君典範。


    但大明現在的情況,並不是循規蹈矩能解決的。


    也許,一個晏家氣質的君主,能給大明帶來新的希望。


    眾人看向裕王的眼神,更多幾分對主上的敬重。


    裕王心血來潮,烤出一串黑乎乎的韭菜放在張居正的碗裏,張居正硬著頭皮吃。


    主上賜,不敢辭。


    晏珣和裕王互視一眼,低頭暗笑……


    沒有人比我更懂造化之學,沒有人比我更懂煉丹修仙。


    等晏鶴年迴來,發現小珣搶了“晏半仙”的名頭,肯定驚訝得下巴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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