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珣被帶到官府的“申明亭”,內心更加鎮定——不是知府大人搞他。


    明太祖朱元璋首創“司法調解”環節,民間糾紛先到“申明亭”進行勸解。


    若能庭外和解,就不用打官司。


    也就是說案件都沒有立案,晏珣還不是被告,給小三元留足麵子。


    主持庭外和解的人,通常是官府相關文吏、當事人的裏甲長官,不用主官親自到場。


    但這一次知府大人親自來了。


    他的內心充滿疑惑,各種陰謀論……是不是有人想搞他?


    文教關係到知府的考核,晏珣是揚州府參加鄉試的種子選手……


    搞晏珣,四舍五入就是搞知府。


    一定是有人嫉妒他得了“揚州知府”這個肥缺,想把他搞去貴州!


    晏珣恭敬地向知府大人見禮,雖然大家是老相識,此刻也隻能裝不熟。


    他再看向那個薛氏。


    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婦人,身材豐腴、目光閃爍,又故意眯著眼睛,帶了幾分風流姿態。


    辣塊媽媽的!


    汙染我的眼睛!


    我瞎了眼逼奸這種人?真有什麽吃虧的是我好嗎?


    晏珣晦氣地轉開視線,安靜地站在一旁。


    不一會兒,薛氏所在的坊正、府學教授安如景作為雙方“裏甲長官”也趕到了。


    安如景一臉不可置信,連聲說:“必然有誤會!府學人人皆知,晏珣是大孝子、正人君子。”


    薛氏雖是市井婦人,卻似乎懂一些審案的規矩,首先提出質疑:“大人!我告晏珣逼奸,難道不是應該升堂嗎?”


    知府嚴肅地說:“你可知逼奸是何罪名?”


    薛氏囁喏著答不上。


    知府示意晏珣迴答。


    晏珣躬身說:“和奸杖八十,強奸則處以絞刑。大人,此人誣告我,想置我於死地,請大人明察。”


    真狠啊!


    不僅想剝奪他的鄉試資格,還要他的命。


    薛氏也嚇了一跳,她沒想到那麽嚴重的啊!


    知府盯著薛氏,又問:“你可知誣告何罪?《大明律》,誣告反罪,簡單來說,你誣告他人犯死罪,自己就是死罪。你確定晏珣逼奸嗎?”


    薛氏走到這個地方,想到背後之人許的種種好處,咬牙說:“我……確定。”


    知府點點頭,又說:“晏珣,你告訴她,何為強奸。”


    “和奸”和“強奸”的量刑懸殊,因此官府在處理強奸案時,首先要認定“強”。


    這方麵,有相關司法解釋。


    晏珣拱手迴稟:“奸情中惟強擬辟,而強尤宜慎,不則入人於死也。所謂強者,須有強暴之狀,或刀斧恐嚇,有不能掙脫之情;或繩索捆縛,及損傷膚體……”


    少年人朗朗背書,知府和安教授都含笑點頭。


    這學生律法學得不錯,將來為一地主官,至少不會做“葫蘆官”。


    薛氏傻眼了,你在這裏考試呢?


    “大人,他說的這些我聽不懂。”


    薛氏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我就是一個弱女子,他要用強,哪裏需要刀斧繩索?我當時害怕極了,也不敢報官……身上傷痕已看不見了。”


    我弱我有理啊!


    “那就是沒證據了?”知府冷聲問,“隨口一說就能誣告他人死罪,你把《大明律》當兒戲?”


    薛氏哭泣說:“大人,我可以跟晏珣對質!我有證據的!”


    她開始絮絮叨叨自己的慘事。


    薛氏住在城南郊外,是一個寡婦,收附近村莊的蔬菜進城販賣維持生計。


    她常在府學周圍,賣給學官和街坊。


    “那日傍晚,我還有一點菜沒賣完,就到學宮後門看看有沒有主顧。剛好遇到晏珣,他說錢留在藏書樓,讓我隨他進去……就在那裏,嗚嗚!”


    坊正聽到這樣香豔的事,忍不住問:“哪裏哪裏?怎麽幹的?”


    說細節啊!


    薛氏嗔了坊正一眼,接著哭訴:“我雖然反抗了,哪裏有他力氣大?”


    眾人看看薛氏豐腴的體型,再看看晏珣……誰力氣大,也說不準啊!


    知府問安如景:“她說常在學宮附近賣菜,你可見過?”


    安教授皺眉思索一會兒:“有些印象。”


    知府又問晏珣:“你可有印象?”


    晏珣說:“我不負責買菜啊!街上人來人往,我也不會注意一個……平平無奇的老婦人。”


    “你說誰老?”薛氏怒問。


    女人什麽時候都不能被男人說老。


    薛氏憤怒地說:“大人!晏珣在辦事時吹噓,他的別號‘蘭陵喵喵聲’,擅長畫春宮,一幅就值一百兩銀子。如果不是他本人說的,這種事我從哪裏知道?”


    知府早就知道晏珣是“蘭陵喵喵聲”,此時很淡定。


    安如景卻是第一次聽說,看向晏珣的目光震驚和狐疑……


    如果是“蘭陵喵喵聲”,做出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


    晏珣立刻說:“不敢欺瞞府尊,我確實是蘭陵喵喵聲。這件事我沒有宣揚,但也不是秘密……”


    “鹽商顧輕侯請我畫畫,他家中上下許多人都知道;高郵汪氏族學的同窗,也多有人知道;另外鬆風書坊掌櫃、說書人老山也知道……”


    “我與此老婦人素不相識,絕對沒有逼奸之事。她誣告我一定是受人指使,從他人口中知道我的別號。”


    “如果說畫秘戲圖的人就是強奸犯,那就太可笑了!”


    他聲音激昂,顯然也帶了氣憤。


    一個年紀輕輕的秀才,被人誣告強奸,會氣憤實在太正常了。


    他接著說:“大人!此人既無傷痕物證、又無人證,強奸罪名無論如何不可能成立!我要反告此老婦誣告,請大人為我做主啊!”


    知府微微點頭,看向薛氏:“你所說的證據,若指的是‘蘭陵喵喵聲’這個別號,本官也是早就知道。莫非我和晏珣也有那種關係?”


    “大人,這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薛氏抹著淚,“我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以自己的清白誣告人?光這一點,晏珣就說不通啊!我是沒有證據,唯有一條命罷了。”


    到這一步,就是以死相逼。


    薛氏若真是受害者,最後選擇自殺……知府也會受牽連,別說官職,還可能問罪。


    那麽,她真的是受害者嗎?


    知府沉吟著,一時沒有說話。


    安如景從震驚中迴過神來,選擇信任自己的學生……有晏鶴年那麽神的父親,娶名門淑女都可以,何必犯這種罪?


    他輕咳兩聲說:“晏珣,我考一考你。律法判語中‘論奸情’一節,關於強奸辨析,有哪些條例?”


    來來來,為師考一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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