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天際紅彤彤的晚霞映照得天地一片溫暖,秀美的水鄉處處波光粼粼。


    盡興而歸的晏家父子迴到客舍附近,喝晚茶的閑人也陸續走出茶館,說笑著迴家。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人影交織中,恍若一曲“揚州慢”。


    兩人慢悠悠散步,說著今日的事。


    晏鶴年笑容滿麵,“你今日背的古文都極為經典,選得好!”


    晏珣:“其實不是我選的。《師說》、《捕蛇者說》、《六國論》……《愛蓮說》,連《阿房宮賦》,都是中學課文,全國通用的教材。”


    編教材的都是國家級團隊啊,選的都是精華!


    背靠強大的國家隊,今天終於讓他裝到了!


    他解釋了一下中小學教材和義務教育……語氣頗為驕傲,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個時代。


    晏鶴年聽了也很向往:“真好啊!每個孩子都能上學,能接觸各種知識。”


    作為大孝子,晏珣怎麽能讓爹光羨慕呢?


    “爹!我把這些古文默出來,你先背熟。總不能兒子會的父親不會,對吧?”


    晏鶴年點頭,背就背吧。


    晏珣接著說:“既然你羨慕,我們再學點別的。就從數學開始,化學、物理、地理、生物也要學,你不是喜歡出海?先講季風和洋流……”


    趁熱打鐵,把他還記得的都教給爹!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晏鶴年:“呃,慢慢來,慢慢來……”


    聽著就怕啊!


    有這個時間,去畫舫聽“十八摸”不好嗎?


    “爹!你要珍惜學習的機會!你不知道,這是跨時代的知識!”晏珣一臉嚴肅,恨不得立刻就揪著爹讀書。


    他之前怎麽就光盯著科舉呢?


    其他科目也要學啊!一切為了振興大明!


    晏鶴年擦汗:“要不這樣,我成親之後,生個孩子給你教?”


    你要“打弟打弟打”,我絕不阻攔!


    晏珣嚴肅地說:“自己不努力就讓孩子努力?爹怎麽可以有如此不負責任的想法?等我有空了給你做個課程表!”


    晏鶴年:……真是哄堂大孝了!


    哪天我也給你做個課程表!


    紙紮、燈籠、蛐蛐屋……吹簫、彈琵琶、裝神弄鬼,你也給我一樣樣學!


    兩人互視一眼,都在心中製定學習計劃。


    來啊!卷起來!


    客棧裏,常歡咋咋唿唿:“二十兩啊!足足二十兩!今天吃油條,明天吃燒餅,能吃好多天!”


    十一郎舉著雙手:“皇帝就是左手燒餅,右手油條,都是剛出鍋的,熱乎乎!”


    其他客人哈哈大笑。


    晏珣走進來:“說什麽呢?你哪來的二十兩?”


    常歡喜滋滋地說:“之前我讓掌櫃的幫我去押五經魁,我押中兩科,賠率可高了,掙了二十兩!”


    誰也不敢想啊,五經魁中有父子倆。


    晏鶴年走進來,一本正經地說:“天熱吃油條燒餅有火氣,皇帝夏天想必是喝粥,不然就是鹹豆腐腦,不會有別的。”


    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這位易經魁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小孩子們信了,皺眉說:“就不能是甜豆腐腦?鹹的怎麽吃?”


    “哈哈!”晏珣揉了揉十一郎的腦袋,轉頭說了聲:“掌櫃,我們明天退房,搬到新租的屋子。”


    掌櫃的答應:“好!要請人打掃、收拾新居嗎?我可以介紹幾個人,手腳幹淨幹活麻利。”


    “那就多謝了!您業務很廣啊!”晏珣打趣。


    掌櫃的笑著說:“您家若擺席麵,我也認識做酒席、掌勺的;要娶妻,我也知道做媒的……大晏相公如果做我妹夫,我包酒席。”


    客人們笑著起哄:“大晏相公快答應,大舅子包酒席呢!”


    晏鶴年搖搖頭:“莫取笑!莫取笑!”


    晏珣:……就是說,你們都看不到我嗎?


    當著人家兒子的麵,討論給當爹的娶媳婦,不考慮兒子的感受嗎?


    再說,為何不是給我介紹?


    還不如張嬸有眼光!


    次日,他們帶著行李,搬進從傅倫手裏租來的兩進大宅。


    屋子還空蕩蕩,但父子倆都不是講究的人,有床有桌椅就能入住。


    客舍掌櫃介紹來的幫工很能幹,幾個人分工協作,把裏裏外外收拾幹淨。


    晏鶴年拿出一串錢給常歡:“去買些鍋碗瓢盆、柴米油鹽、被褥枕席之類,請輛板車推迴來。”


    巨款有地方藏了,常歡終於從人形看守獸的地位解脫。


    “晚點迴來行嗎?我去街上轉一轉。”常歡嘿嘿笑著。


    “別往新市河去!就你那二十兩,過不了一晚。”晏珣警告。


    常歡瞪大眼睛:“不至於吧?摸一摸也要二十兩?動動手腳呢?”


    晏珣:“……動哪裏都不行!留著錢買布,迴家送給你娘不好嗎?你不是念叨,你爹老是坑你,就你娘疼你?”


    常歡猶豫著,還是覺得給娘買禮物比較好。


    唉,隻能以後再動手動腳了。


    搬了新家,一時間沒空開心。


    因為接下來幾天會很忙。


    晏珣和父親都可以去府學“進學”,要參加簪花禮。


    所謂簪花禮,相當於府學的入學典禮。


    在這之前,新秀才要去府學交“印結費”、給學官送“進見禮”,才能進學。


    其中“印結費”是官府規定的,“進見禮”屬於潛規則。


    學官俸祿低,這是主要收入來源,不交的後果很嚴重。


    《瓜棚閑話》中記載,兩個秀才不給學官費用,正在參加簪花禮時被公差以履曆有疑、考試作弊嫌疑叉出去。


    總而言之,這錢省不了。


    洪武年間,朝廷就規定“府設教授、州設學政,縣設教諭,各一;俱設訓導,府四、州三、縣二”。


    也就是說,晏珣和父親要給五位府學官送“進見禮”。


    《儒林外史》中,匡超人中了秀才,惱怒不想給進見禮。潘老爹勸說:“你是寒士,進見禮也不好爭,每位封兩錢銀子去就是了。”


    此時,晏珣跟父親商量:“咱們不能隻封兩錢吧?但給太多也不好,讓給不起的人難堪。”


    “都是包好的,誰也不知道其他人給多少。”晏鶴年笑道,“我來包銀子吧,省得你心疼。”


    小珣珣啊,錢掙了就是要花的!


    晏珣立刻鬆了口氣……眼不見,心不疼!


    難怪人人都說“窮秀才、富舉人”,在中舉之前真的是花得多掙得少。


    中舉就不一樣了,不認識的鄉紳都會來送賀禮!


    不過,錢財身外物,一切為了振興大明……先幹了這碗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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