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用彩色紙包著,紙上畫了工筆花鳥,精致用心。


    “是去汙的?看著比澡豆好,多謝賢侄。”汪東籬客氣的笑了笑。


    他沒感應到晏珣話中的內涵……是真名士自風流,好色算什麽汙!


    晏珣知道汪東籬不在意肥皂,也不解釋。


    肥皂好不好,誰用誰知道。


    汪東籬讓兒子汪德淵招唿同窗,自己施施然離場。


    他知道有他在,少年們反而拘束。


    果然,他一走,小花廳裏立刻響起百無禁忌地笑鬧聲……


    “德淵,你被關了這麽多天,可悟了?”


    “道爺悟了!悟了!”汪德淵裝模作樣,傲然挺立:“下一個王陽明,說不定就是我。”


    此時陽明先生去世有三十年,盡管朝廷不給他封諡號,未到後來“成聖”的高度,但朝野中頗多信徒。


    龍場悟道的典故廣為人知。


    聽他這語氣,汪家也是陽明心學的信徒。


    “哈哈!你這臉皮厚的,快讓我刮一刮!”五大才子撲過來上下其手。


    “莫扯……唉,你扯哪裏呢?”汪德淵捂著那裏躲閃。


    ……這一群狐朋狗友,果然沒一個正經人!


    晏珣坐在旁邊悠哉遊哉地看五顏六色的飛蛾混戰。


    六大才子疊羅漢正高興,樂極生悲了。


    汪三太太顧氏走了進來。


    少年們一個個彈簧一樣跳起,端端正正站好。


    能跟汪德淵並稱高郵六大才子的,家境都差不多,全都不是憑實力考進族學的。


    所謂誌同道合,他們的誌向都是少走三十年彎路,浪得一日是一日。


    “賢侄們坐。德淵,你坐到最下方的小凳子去。”顧氏溫和地說。


    汪德淵怔了怔,他是高郵六大才子中的老大,憑什麽坐最後?


    但母親含笑的時候最可怕,他隻能乖乖坐過去。


    這小凳子像是特意擺在這裏的,坐著比其他人都矮一截。


    顧氏說:“你這些日子表現不錯,今後當再接再勵。你若不上進,將來就永遠坐在同窗們下首!


    晏珣和才子們一起站起來,連說:“不敢。”


    汪德淵很鬱悶,人前不訓子啊!


    娘當著眾兄弟的麵這樣教訓,他以後還怎麽做大哥?


    “古人雲‘見賢思齊’,晏珣進族學才多久,就升入科舉班。你和朋友來往,應學習別人的長處、改正自己的短處,將來才有出息。”顧氏接著說。


    她的冤家是個淫才,她管不著。


    可她不能讓兒子也跟冤家一樣不成器,一把年紀還不能中舉!


    她今日當頭棒喝,就是希望兒子迷途知返。


    母親都這麽說了,大孝子汪德淵耷拉著腦袋,連連說“是,是,是”……跟晏珣學?他比爹還淫啊!


    娘啊,你不能唯成績論!


    誰說成績好的一定是好人?


    晏珣見狀,謙虛地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在下年少,和諸位同窗互相學習。”


    ……汪三太太的話,給他拉仇恨呢?!


    顧氏卻說:“晏賢侄嚴於律己、學習刻苦,我請求你幫忙督促德淵讀書。隻要他能長進,我必定報答你。他若有錯,你盡可處罰!”


    “這如何使得,不妥不妥。”晏珣連連拒絕。


    他可不是隨便的人,豈能隨便收小弟?


    有空不如好好管教自家親爹!


    顧氏這一次很堅定,目光逼視著汪德淵。


    小汪眼珠轉了轉,朝晏珣行了一禮,“晏哥哥,我喚你作哥哥吧!家父說你書畫雙絕,請你先教我!”


    ……識時務者為俊傑,且順著母親。


    晏珣連忙迴禮,“互相學習。”


    人家母子那麽客氣,他都不好意思拒絕了。


    ……真的,絕對不是為了什麽報答。


    雖然他已經打聽清楚,顧氏是高郵大族,跟揚州大鹽商顧輕侯同宗……可他對顧大官人那一排的養女沒性趣!


    真的,妖女隻會壞他道心,阻礙科舉之路。


    顧氏精明幹練,逼著兒子認大哥,又架著晏珣認小弟,終於露出笑意……


    給兒子尋個同齡人做榜樣,總比老夫子苦口婆心的說教管用吧?


    她和藹可親地讓人傳精致點心果子進來,帶著婢女一陣風地離開。


    果然是雷厲風行。


    過了好半晌,眾才子才開始喘氣,“德淵,你娘比你爹還厲害啊?”


    汪德淵摸了摸頭,“還好吧!每次娘一嚴厲,我就去找爹救命。爹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太好意思十分管教我……爹一出場,娘就忘了我。”


    爹是娘的冤家~~


    如果爹也生氣,他還有祖母救命呢!


    晏珣無奈:“你是還好,可憐我被你娘拉來作筏子。你要是心胸狹隘的,現在該恨我了。”


    汪三太太用心良苦,可沒考慮少年人的自尊心和嫉妒心!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調侃:“德淵沒生氣吧?……‘我喚你做哥哥吧’,哈哈~”


    “你也喚我一聲張哥哥,哥哥以後疼你!”


    “滾!”汪德淵朝張三揮了揮拳,對晏珣說:“我是認真想跟你學畫,你教不教我?”


    “行吧……畫畫要看天賦的,你先試一試。”


    這個便宜弟弟,算是收下了。


    一個弟弟當牛,一個弟弟做馬……理想還是要有的!


    汪德淵在晏珣的教導下,畫技突飛猛進。


    這日,同窗們都在教室裏,圍觀他的畫……


    一個人躺在床上,努力凹造型,前凸後翹的。人物潦草、看不清麵目,卻有一股遮掩不在的騷氣撲麵而來。


    還有另一幅。


    這幅是雙人畫,同樣是竹枝一樣的四肢和大腦袋,五官都是黑點點……但是那些奮力的姿勢,使撲麵而來的騷氣更焦灼了。


    辣眼睛。


    汪夫子一進門,就看到眾人圍著欣賞汪德淵的畫。


    他也擠了過來,片刻後問:“……你畫的?”


    “是啊!晏珣教的,他說我很有天賦!先生,你覺得如何?”汪德淵得意洋洋。


    過不了多久,他就是秘戲圖聖手,連名號都想好了,就叫“蘭陵汪汪聲”。


    “晏珣!你出來!”汪夫子壓抑著吼了一聲。


    你是好學生啊!月考第一啊!


    這一刻,汪夫子痛心疾首,不知是對汪德淵生氣,還是對晏珣心痛。


    學生們提醒:“先生,晏珣升入科舉班,已經到前麵大院子了。”


    汪夫子深吸一口氣,“罷了!你們都坐好,開始讀書!”


    不氣,不氣。


    他養氣一輩子,不能如此輕易破功。


    但老叔是怎麽想的,讓晏珣教德淵畫畫?


    這不是讓狼教狗?


    嗷嗚~~


    汪德淵卻很驕傲,還是晏珣善為人師,挖掘出他的潛力和天賦!


    散學之後,他迫不及待地跑到前麵院子找晏珣。


    “晏哥哥~~你不是要去揚州赴宴?我和你一塊去~~到時候我到小秦淮接活,說不定還能掙錢!”


    他能靠畫畫養活自己了!


    晏珣舉了舉拳頭,威脅:“把舌頭伸直了說話!”


    見鬼的晏哥哥!


    黎大這麽喊老爹的時候,他還不覺得肉麻。


    畢竟黎大像李逵,他爹也就是矮黑宋三郞。


    但汪德淵這麽一喊,他的拳頭就忍不住了!


    “哈哈哈!知道哥哥不好做吧?”汪德淵計謀得逞,捧腹大笑:“以後我還叫你晏珣!”


    秘傳畫技已學會,哥哥可以拋過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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