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晏鶴年敲了敲扇子,笑道:“時辰不早,小才子們該迴家了!”


    六大才子如夢初醒,望了望天色,懊惱地說:“太陽怎麽那麽快下山?”


    “正說到要緊處呢,到底要不要緊的?……還跟那些使短家夥的一樣,賣關子!”


    ……茶樓說書,江湖人稱“使短家夥的”。


    晏鶴年含笑把這群小夥子排山倒海推出門。


    汪德淵在門口喊:“我們改日再來!晏叔父放心,以後珣弟就是我親弟,在族學裏有我關照!”


    不管他們怎麽喊,屋裏都沒有迴應。


    才子們也不生氣……誰敢生盜帥的氣呢?


    如今朝廷海禁,但江浙一帶富戶對外洋了解還是較多的。


    市舶司用茶葉、絲綢、瓷器等與洋商貿易,換來一船船的白銀和西洋物品。


    他們還知道,海麵上倭寇鬧得很大,有個不知姓王還是姓汪的大海盜,被朝廷誘捕、於杭州斬首!


    少年郎天性愛冒險,他們不能出海,卻無法停止對海外的向往。


    “做大海盜真瀟灑啊!縱橫海外,以暴製暴、揚我國威!”


    “隻是倭寇可惡,連市舶司的船都敢劫,否則吾等或許也有出海的機會!”


    晏鶴年也講了危險血腥的事,嚇得他們瑟瑟發抖……


    但盜帥一會兒捕鯨魚、一會兒跟其他海盜火拚、一會兒又入贅給女海盜……


    和這些豐富的人生閱曆相比,危險血腥算什麽?


    隻要晏叔叔一句話,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


    …………


    晏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手裏捧著一杯茶,半眯著眼睛說:“盜帥?嗯?是我審你,還是你自己從實招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晏鶴年老老實實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上,誠懇地說:“兒子,你要聽我狡辯!就我這點本事,能做什麽盜帥?我就是瞎編的!!”


    “瞎編?你能知道東瀛六十六國?還知道鯨魚噴水?”


    “咦?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嗎?兒子你大驚小怪!”


    “那麽我問你……盜帥是誰?你別說是楚留香!”


    “啊……對!對!對!”


    晏鶴年死鴨子嘴硬,一口咬定就是瞎編。


    “不見棺材不落淚!要是讓人告你通倭,你死定了!”


    晏珣氣得臉都鼓起來,跟河豚似的。


    “不至於!瞎編故事就算通倭?我連蓬萊國遇神仙都講了,誰會當真?再讓我說,我就去到女兒國,還上西天了,發現佛祖竟是道祖……”


    這真是瞎編得沒邊。


    晏鶴年光棍得很,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晏珣氣笑了:“你這是演《美猴王》呢!”


    聽爹這麽一說,確實不那麽害怕了。


    ……此時《西遊記》尚未成書,但民間已有了各種版本的“美猴王”、“唐僧西天取經”的故事。


    多他爹一個版本也不多。


    說起來,吳承恩就是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是還在當官,還是已經歸隱寫書?


    晏珣定了定神,好吧!就算爹做事有分寸,不至於真的惹下殺身之禍……


    但是!


    “爹,我最大的秘密都跟你說了,你卻對我藏著掖著,是不是沒把我當親兒子!”晏珣委屈地控訴,眼眶都紅紅的。


    “啊?你當然是親的啊!我不過是交遊廣闊、多才多藝、氣度不凡、人見人愛……”


    不要臉的晏鶴年開始自吹自擂,目的是把兒子吹暈,不再揪著他不放。


    “嗬嗬!”晏珣不上當。


    “好吧好吧……別瞪我,跟青蛙似的!你以前不是說過,有個‘隆慶開關’?既然過不了多少年朝廷要開放海禁,到時候我有通曉海外的名聲,說不定能得到重用。”


    晏鶴年舉起手投降,坦白從寬。


    “再一個,我將來若是真的當官,曾經一些過往未必瞞得住,倒不如我自己先說出來,又把故事編得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他又小聲嘀咕:“不過……兒子你曆史不行啊!嘉靖到底有多少年?隆慶是哪位王爺?你這些都記不清,還說自己是大學畢業?”


    “我為什麽要知道這些?大學生就要什麽都懂?我知道隆慶開關已經很不錯了!”


    大學生就要會修電腦?會給母豬接生?會殺雞?


    晏珣揉著額頭說:“你既然有充分的理由,我又再信你一次!為了保險起見,你幹脆瞎編到底,寫一本《盜帥夜留香》,怎麽離譜怎麽編,就不會有人當真了。”


    晏鶴年小雞啄米一樣點頭:“說不定書坊還能給一些潤筆。不過,我不太擅長編故事,要不你幫一幫我?為啥是夜留香,莫非還是個偷香竊玉的淫賊?”


    他的眼珠轉了轉,寫話本是不是就不用寫八股文章了?


    “你還不會編故事?道祖都被你編排了!”晏珣沒好氣地說,“莫挨老……兒子!我剛考進汪氏族學,正要發奮讀書。”


    “是了!你寫書歸寫書,不可耽誤學習!明年若是考不中秀才,我就……我就……”


    “你待如何?”


    “我就迴老家哭爺爺去!”


    ……辣塊媽媽的,這要不是他親爹而是他的學生,高低得打十下手板。


    加鴨腿?


    沒了。


    父子倆鬥雞似的吵了一架……確切說是晏小珣單方麵輸出一通,這個小風波算是結束。


    話分兩頭,各表一端。


    沈師爺迴到縣衙,向曾縣令匯報汪氏族學招生的事,特別提到晏珣“人才難得”。


    他讚賞地說:“頌聖的天賦,可不是人人都有。等他再讀幾年書,給縣尊做個師爺,專司文書豈不是正好。”


    曾博山笑道:“他再讀幾年,說不定就中了舉人、進士,如何給我做幕僚?再說我一個縣令,也用不上那麽多師爺。”


    沈師爺詫異:“到時候,縣尊肯定高升了啊!”


    曾博山哈哈大笑:“我看你才是人才!偏你不肯繼續舉業,否則說不定我給你當師爺呢!”


    沈師爺連連搖頭:“誰能有大人您的才華和運道呢?我能遇到大人,就用盡全部運氣了!”


    師爺是幕僚,也稱“入幕之賓”,賓主相得,正是一樁佳話。


    曾博山神色一正:“我去信京中的朋友,打聽裕王是否真的識得晏家父子。朋友說,這事奇怪,裕王似乎也在打聽晏珣。”


    “是晏珣,不是晏鶴年?”沈師爺真的詫異了。


    曾博山肯定地說:”是晏珣。嘖嘖,你說這個小書生能跟裕王有什麽故事……嗯,他明年要考縣試?那就是在我手裏……”


    縣試、府試通過,就是童生,有資格參加院試。


    院試通過,就是秀才。


    明年晏珣考縣試,晏鶴年考院試。


    其中,縣試由縣令全權負責,甚至能當場錄取!


    曾博山覺得,如果晏珣跟裕王有故事,那麽也可以跟他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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