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酆都之中,除人以外,妖怪、動物等亡魂亦有不少,然妖怪動物一類一入酆都便也化作人形,與常人無異,難以分辨。


    這日如蔓第一個尋找的,便是一隻兔精。


    小兔精著實單純,又有些愚笨,還未修煉成精之時,就十分嘴饞,便總愛溜出去,跑到無人的山民家裏去偷吃偷喝的。待有人迴來,便一溜煙兒跑了。


    長此以往,這小兔精吃得肥肥胖胖的,更是引起了獵人們的注意。可也別看她長得胖,蹦起來可比誰都靈活,每次小兔精遠遠一見帶著弓箭的獵人,沒等獵人反應過來,那便是沒了影。


    山上那些成了精,化了人形的妖精們一直是小兔精所羨慕的對象。那些化了人形的妖精大都身形修長,容貌出挑,又常往人間去,若不是遇上修為不錯的道士,那便是誰也看不出的。且山中寂寞,人間熱鬧,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比比皆是。小兔精聽著他們口中的故事,很是新奇,便也對人間有了向往之心。


    小兔精便也開始了勤奮的修煉之路。


    終於在五百年後,小兔精修得了人形,化作了一個十五六歲的清麗少女,這便興衝衝的跑到人間去玩了。


    這人間城中的熱鬧繁華可讓她大開了眼界,各種小玩意兒,小吃,雜耍……目不暇接。小兔精東跑跑,西看看,可不新鮮。突然想起山上的老妖精曾說過,人間許多東西都是要花錢買的,這小兔精便想,這錢到底是什麽東西?


    小兔精裝作不經意的模樣跟在又老婦人身後,眼神偷偷瞟著。老婦人買完菜後,便拿出一貫銅錢,拿了幾個遞給小販。這下小兔精可知道這銅錢是何模樣了,暗地裏拔下幾根頭發,變作了幾貫子錢,跑到街上買東西去了。


    這一天下來,小兔精大包小包拎著,挺著吃撐的肚子,跑迴山上去了,又將今日的所見所聞講給其它小妖精聽,又分了它們一些陶瓷娃娃,泥人等小玩意兒。


    嚐到了人間的熱鬧滋味,小兔精便天天往人間跑,一天天的,頭發也被拔了不少。然這小兔精實在是運氣不好,在第五天下山時,便遇到了一個年輕道士。


    道士攔住了小兔精,便要收她。小兔精見躲不過了,便硬著頭皮同他打鬥起來,可小兔精這才成形不久,是初出茅廬的小妖精,那比的上這道士,四五迴合下來,便被這道士給打死了,著實倒黴。


    “這還沒在人間享受夠呢,便早早死了,我可真是命苦。”小兔精哭訴。


    陰差不理會一臉悲戚戚的小兔精,將她帶入了酆都。


    這小兔精一進入酆都城,瞬間便忘了剛剛的不快,這酆都,可不就是第二個人間!人間有的,這酆都也有,那她又何必如此傷心不舍呢。


    小兔精日日在這酆都晃悠,也不膩味,明明這街都要逛上千百遍了,卻還是那番稀奇模樣,然馬上二十年滿,便到了決定去留的日子。


    “五百多年來修煉乏味,從未見過這些個稀奇玩意兒,如今便是來這街上,卻總是覺得新鮮。山中寂寞,哪有這般熱鬧模樣,若是轉世投胎,還不知道會投在哪個山野之中。我實在怕寂寞,還想在這酆都城中再熱鬧些年。”小兔精表達著想要留下的意願。


    “既是如此,那便安心留下吧。”如蔓得到迴應後,便去尋找下一個亡魂了。


    酆都城裏有這麽一處小鎮,聚集著天下不足周歲的嬰兒及死胎,他們或是從未從母胎出生,或是染病去世。他們漂浮著,身體縮在一個透明圓球裏,或沉睡,或哭或笑。


    這便是聚嬰鎮。嬰兒的亡魂同其他亡魂一樣,入了酆都城,便在聚嬰鎮待滿二十年,便轉世投胎,然不同的是,聚嬰鎮裏的亡嬰並不能決定自個兒的去留,二十年滿定是要離開的。而在酆都及曾在母胎裏的那些時日,對於他們而言,隻是長年的沉睡罷了。


    如蔓帶走了聚嬰鎮裏的兩個孩子,今日的任務便也完成了,將這一批亡魂帶入了地府。突然想起了曾胎死何若姝腹中的那個孩子,不知他是否早已轉世投胎。


    於是如蔓便利用地府中的三生鏡,看到了那個可憐的孩子。原是在何若姝離開酆都,還魂那日,那死胎便離開了母親的魂魄,去往地府轉世投胎了。


    前世雖受了苦,在後世總算是得到了圓滿的家庭,父母疼愛,兄弟和睦。雖說算不上富貴人家,倒也幸福安康。若是何若姝知道,定會安心的,隻是不知以後是否還有機會與她一見,想來是有的吧,畢竟人生如此之長,她自個兒也不知會遇上誰,又有怎樣的路。


    忽而又想到了慧心,不知他是否安好。迴想那些相伴的日子,看著他一日日的變化,可真是永遠都忘不掉,然她又不願用那地府的三生鏡去看他,總歸是要給自己留些想象的。若早早將他這一生都看了,那其實也是沒什麽意思的,且二十年後,慧心定會同她講這些年的經曆的。


    黃泉路旁滿是彼岸花,每每如蔓從地府出來時,便總會在這花海之中逛逛。在滿是濃烈的鮮紅之中,有那麽一抹清新綠色,似乎是彌補了彼岸花這花葉不相見的悲哀罷。


    如蔓躺在花海之中,鼻間充斥著彼岸花香,望著這陰間暗紅色的天,隻覺一陣睡意襲來,便沉沉睡去了。


    她又做了那個在酒館中曾做過的夢。那個黑衣少年背對著她,顫抖著,似是在哭泣。轉眼又成了一個黑衣男子,輪廓分明,卻仍是看不清五官。


    “你是何人?”夢中的如蔓隻覺他熟悉,卻又叫不出他名字。


    可男子不理會她的問題,隻是充滿歉意的說著:“阿蔓,對不住。”


    他又消失了,如蔓也漸漸醒來,這是她第二次做這個夢了。


    阿蔓,對不住。


    他為何要這麽說,他到底是誰。


    如蔓很是疑惑,可她現下也無心去想其它,隻等在這陰間待滿三個月,再去尋求答案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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