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氏小心看去,見姑母拉著她三娘那丫頭,肯定道,「是......是她,大概十二年前,外麵亂得很,我家大郎在外謀生,有一迴秋裏迴來時抱著個還在繈褓裏的女嬰,布料摸著就像是富人家的千金......更別說玉佩金鐲子。」


    張氏撫著三娘僵硬的背,繼續道,「那時候亂啊,多少官家富商都往南逃,山坳峰頭都是土匪,我兒撿到這丫頭的時候,周邊都是死人,實在不敢聲張,可巧,二郎媳婦生產,胎裏憋久了,小孩出來就沒氣了。」


    「......我們小民沒見過世麵,捨不得金鐲子那些東西,便把她充作二郎媳婦那個沒福氣的孩子,隻當做自家孩子養著,這些年怕她身份招惹麻煩,連二郎兩口子都瞞著......」


    堂上一時安靜下來,小張氏隻覺得心砰砰跳的極快。


    三娘不是她親生的?她怎麽記得生這孩子時自己順順噹噹,生下來就抱到身邊,怎麽可能不是,姑母......姑母這是?


    小張氏嚇得冷汗淋淋,不敢作聲。


    主位的男子盯著老婦人身邊的女孩打量。


    眉眼間不見和幼安有半分相似,也不像他們郗家人。他眉頭一皺,這女孩竟戰戰兢兢幾乎癱在地上,哪有幼安當年領軍殺敵的氣勢?幼安這個年紀已至軍中,殺人的兵都不怕,她卻眼神閃躲,神情慌亂。


    他心中煩躁,不再細看,「玉案,去請李嬤嬤。」


    那捧盒的年輕人應下,轉身扶了個滿頭銀髮的嬤嬤進來。


    李嬤嬤已被告知屋內情形,見老爺神情疲憊,也不多說,隻讓小丫鬟春竹將姑娘扶起,湊近了細細打量。


    一轉眼已經十二年過去了,當年還在繈褓裏的嬰兒,如今已長成了小姑娘。雖說當年小小姐一直是她在照顧,可嬰兒和十二三歲的姑娘變化何止一點?


    這姑娘年歲是對得上,可長相著實不太像霍郗兩家人!


    李嬤嬤心有疑惑,不敢輕易下結論,遂又使春竹扶了這姑娘進裏屋。雖是多年已過,可她至今都記得小小姐身上有一處小拇指長的傷疤。


    當年紛亂不止、兵荒馬亂,他們帶著小小姐轉移,曾被潰兵纏住,護衛幾乎死傷殆盡,那一刀砍在她胸口,刀鋒劃過小小姐後腰,留下了傷疤,林阿姊還安慰郗家傳家幾百年,必有秘藥祛疤,哪知後來......


    她對著光看這姑娘的後背,後腰處確實有傷疤,似乎也有幾分相像......


    三娘大氣不敢出,任著丫鬟給她脫衣服又穿上,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言語。李嬤嬤摸摸她頭髮,「別怕,姑娘先在這兒坐坐。」她朝春竹使了個眼色,春竹點點頭,陪著三娘安慰幾句。


    自從得了消息,老爺便領著人快馬加鞭從京裏趕過來,這些天雖看似鎮定,可眼中隱隱的紅血絲,耳後冒出的白髮,可見他心中有多焦急。辛辛苦苦尋找了十餘年,而今玉佩手鐲俱在,人也......


    李嬤嬤猶豫片刻,終是上前耳語幾句。


    主位的男人眉頭越皺越緊,屋內氣氛凝滯,半晌,他閉了閉眼,微微嘆了口氣,似是認命了。


    臨走前,他突然問了句,「聽說你家大郎有一女兒?」


    「有是有,隻是這孩子不聽話,前些日子與人私奔......家裏實不敢拿這事汙了貴人的耳......」


    男人沒深究這話,隻是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這農家小院。


    待一行人離開,早已麵色發白,站都站不住的王氏啪癱倒在地。


    遠在州府的郗瑤可不知李家村還有人問起她,她正愁呢,這賺錢怎麽就這麽難?說好的穿越光環,虎軀一震,銀兩送上門呢?


    「別愁眉苦臉了。」顧霄伸手將她好容易理順的頭髮揉亂。


    郗瑤拍開他,一本正經地思考,「我要是粘倆鬍子,說我八十了,吃藥保養的好,會有人信嗎?」


    「會有人報官府!」


    「那怎麽辦呢?」郗瑤垮了臉,「我的藥又便宜又有效,怎麽就沒人信,要不我賣春.....藥?我知道一藥方效果好還不傷身,絕對是廣大男性的良藥.......」


    「閉嘴吧,你師傅怎麽什麽都教你。」顧霄將攤子上的各色草藥打包,順手拎起又在考慮要不要賣些生子秘方的小姑娘,迴到臨時住的客棧,他才將人放下,遞了兩文錢過去,「乖乖待著,餓了就買點吃的,等哥迴來。」


    郗瑤看他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隻能點頭留下。


    酉時初人才迴來,肩上的包裹還真換迴錢來了。


    「哥你開掛了吧?」郗瑤數了又數,滿臉欽佩,她擺了三天也沒掙迴房錢,他出去一趟,竟然掙了大幾十兩!


    「什麽叫開掛?」


    郗瑤雙手比著大拇指,「說你特別厲害,哥你怎麽做到的?」


    「你不是說你的藥有效,我隻是把它們送給需要的人,來,給你帶來吃的。」顧霄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包著兩個還帶著體溫的肉餅。


    兩人蹲在地上,一人一個,比郗瑤臉還大的餅,料放得足,肉香十足。


    「哥,你真要去邊疆嗎?」


    「嗯。」


    「那帶著我唄,你去從軍,我去當軍醫!」


    「邊疆生活苦。」


    「苦就苦唄,」郗瑤心道,這幾天過得比她前二十多年還苦,邊疆再苦,好歹是自由的,「大漠孤煙,長河落日,聽說邊疆風景和咱們這邊大不相同,等以後,我還要北上去京城,南下去看海,仗劍天涯,走遍整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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