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蘭並未迴答,隻冷冷注視著蘇懷柔。


    這讓蘇懷柔直接肯定自己的猜測,不說別的,光光是那眼神就沒旁的人能學會。


    隻是伽蘭又怎會變迴黑發黑瞳。


    她還記得,初見伽蘭是五千年前的冬夜,那時的伽蘭還隻是個化形不足百年的龍女,她紫衣黑發站在雪地裏,便是四海八荒最美的景。


    可自那以後,她便再未見過黑瞳黑發的伽蘭,以至於讓她一度認為那驚鴻地一瞥不過是自己臆想出來的錯誤記憶。


    如今再次看到黑發的伽蘭,才讓她確定那是真真切切存在過的。


    直接便將朱珠視作透明,蘇懷柔一雙眼直黏在伽蘭身上,“為何你會變成這樣?”


    說著,蘇懷柔甚至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好幾步,走到後邊她才發覺自己幹了什麽,頗有些驚慌失措地站在原地,伽蘭也不說話,隻拿一雙寒氣四溢的眼冷冷睨著蘇懷柔。


    伽蘭與蘇懷柔就這麽對視著,隻不過一個柔情似水,一個冷若寒霜。


    此時此刻朱珠、伽蘭、蘇懷柔三人所站的位置恰好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一直被蘇懷柔視作空氣的朱珠卻突然發覺了這個問題。


    發現問題之後,一個大膽的念頭瞬間湧上朱珠心頭,根本來不及多做思考,她不知伽蘭究竟能讓蘇懷柔失控多久,她隻知機會稍縱即逝。


    沒有一絲猶豫,朱珠直接從銀鐲子裏取出一把手指長的鋼針,而後深唿一口氣,用妖力操控著那些針朝蘇懷柔麵門攻去!


    罡風迎麵而來,蘇懷柔收迴黏在伽蘭身上的視線,她冷哼一聲,不過一揮袖便將鋼針擋住。


    “雕蟲小計還想傷我?”蘇懷柔狠狠瞪了朱珠一眼,然而她在瞪了朱珠之後又覺著後悔了,壓根就沒在意朱珠還有後續行動,隻顧著去觀察伽蘭,看她神色是否有異常。


    畢竟伽蘭從來都喜歡素月那般溫柔善良的女子。


    正是因為蘇懷柔對朱珠的小瞧,以及有伽蘭做誘餌,才讓朱珠等到了這個絕佳的契機。


    “你不知道反派死於話多麽?”朱珠十分囂張地挑眉笑道。


    朱珠聲音剛響起,蘇懷柔便發覺有一朵碩大而殷紅的花朝自己直撲而來,這架勢,仿佛想要一口吞掉自己的腦袋。


    蘇懷柔十分敏銳地躲過那朵花的偷襲,豈知躲過一朵,又有四朵同時唿嘯而來,並且前後左右各守一方,想對她四麵夾擊!


    那些花的速度太快,又形如鬼魅,行走之間沒有絲毫規律可循,蘇懷柔甚至都沒掐訣施展法力的時間,當下,她隻能捏著鎖靈劍猛砍逼得最近的那朵花。


    然而她意想不到的是,她鎖靈一劍斬下,那朵花竟還是那朵花,甚至沒有一丁點的損傷,不再多做停留,她下手如閃電,一劍又朝花梗砍去。


    這下隻聽“叮”地一聲脆響,花梗完好無損,反觀鎖靈劍似乎給豁出了個缺口。


    蘇懷柔不禁有些心急,她四處觀察著,想找出那些怪花的薄弱處。


    奈何她還未找到花的薄弱處,那朵被她斬了兩下的可怖花朵便有如受到刺激的猛獸般、用越發狂暴的姿態襲來!


    這一下蘇懷柔是真躲避不及,她隻能避開頭部和頸部等要害部位,肩膀卻被那狂暴的花生生咬掉一半。


    血,霎時湧了出來,近乎染紅她半邊身體。


    而那濃鬱的血腥味則引得另外三朵饑餓的花紛紛撲來。


    可蘇懷柔又豈會這麽輕易任人宰割,被花啃食肩膀的刹那,她便咬著牙,運轉妖力。


    奈何這些花離她太近,殺傷範圍大的法術都無法施展。


    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會被一個小小土豆精逼到如此絕路,可當下也顧不得這麽多,若是再墨跡,恐怕就得被這些花給啃食幹淨,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喚出斬空。


    耀眼的五彩光芒憑空閃出,狂風平地而起,似乎有龍吟聲自遠方傳來……


    特效一如原文中所描寫的那般炫酷。


    看到這異象的伽蘭頓時僵住了身子,她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蘇懷柔怎會有斬空刀!斬空刀明明是……


    與此同時朱珠同樣一臉震驚,難不成她這就把蘇懷柔給逼上了絕路?未免也太好對付了吧!連斬空刀都給使出來了!


    可很快那震驚便被一掃而空,取代之的是恐慌,是的,恐慌!


    原文中如懷柔每一次祭出斬空刀都是天地為之變色、敵方片甲不留。


    “走!”伽蘭與朱珠同時反應過來,一把拽住對方就跑。


    然而兩人之間壓根就不存在默契這個東西,各自拖著對方往反方向逃,你拉我扯僵持了半天,兩人仍是原地不動。


    再觀蘇懷柔那邊。


    她一刀落下,狂妄而瘋狂的兩朵花的花梗瞬間被斬斷。


    甚至地麵也被這剛猛而霸道的刀氣斬得裂開一道足有半米寬的縫隙,並且那裂縫還在不斷向外蔓延。


    僵持在原地的朱珠和伽蘭一同被那狂暴的刀氣所傷,甚至直接被掀飛十幾米,才重重落在地上。


    第二刀落下,直接斬斷連接著另外三朵花花梗的花莖。


    又有一道裂縫隨著第二刀的落下而誕生,並且它四周又裂出了無數道小裂縫,小裂縫又再裂出更小的裂縫,有如蛛網般一層一層朝四麵蔓延。


    一連被斬斷幾朵花,朱珠隻覺心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再加之有刀氣助陣,重重砸在地上的她“哇”地一聲吐出大口鮮血,而那被她捏在手中的藤蔓則周身綠光一閃,直接衝入她眉心。


    終究還是太弱了麽。


    朱珠頹然趴在地上,如是想。


    可真的不甘心呀!明明大家都把魂器誇得如此神奇,落到她手上卻隻能充當食人花。


    她咬牙擦去嘴角的血,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竟還想再喚出藤蔓。


    “快走!”而這時同樣被刀氣所傷的伽蘭爬了起來,一把拽住她往通道所在的方向跑。


    原來已到寅時三刻。


    “別想逃!”被花啃咬得渾身是傷的蘇懷柔本想直接一刀斬在朱珠身上,卻顧忌著伽蘭也在,她終究下不了手。


    她捂著被咬去半邊的肩膀,想追上朱珠與伽蘭,那些被她斬落的花卻如同複活了一般,從地上躍了起來……


    撕心裂肺的聲音隨即在妖市上空響起,朱珠和伽蘭不敢多做停留,一鼓作氣往通道裏衝。


    風不斷在耳旁唿嘯,她們一直不停地、不停地在仿佛沒有盡頭的暗黑通道裏向前跑。


    然而她們並不知道在她們跑入通道後不久,鎮守妖市的大妖便出現了。


    不過一息之差,便能走上兩條完全不同的路。


    朱珠不知前方究竟還有多遠的路,她隻覺自己要支撐不住了,腿軟得像兩根麵條,腦袋重得像是被人塞進了好幾顆鉛球。


    她忍不住問一直拉著自己跑的伽蘭,道:“我們究竟還要跑多久?”


    她並未等來伽蘭的迴答,因為伽蘭尚未來得及迴複,她就失去了知覺。


    她不知自己一暈便是整整十天。


    再次醒來的時候,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伽蘭的臉。


    伽蘭的臉依舊賞心悅目,朱珠一看便覺身心愉悅,隻是此刻伽蘭本就比尋常人都白的膚色顯得愈發蒼白,近乎透明,甚至隱隱透出些病態。


    朱珠張了張嘴,想說話,她想知道自己如今在哪裏,她想知道伽蘭這是怎麽了,她還想知道蘿卜又跑哪兒了,怎沒第一時間鑽出來蹭蹭她。


    可當她努力張著嘴,試圖發出聲音的時候,又發覺自己嗓子幹得厲害,像是要被撕裂開的疼,簡直都要冒煙。


    伽蘭什麽都沒說,麵無表情地扶著朱珠坐了起來,而後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直往朱珠嘴裏灌。


    “你幹什麽?瘋了啊?咳咳~”


    朱珠被這陣勢嚇著,險些被嗆到,幾度掙紮著,不讓伽蘭繼續喂藥。


    伽蘭卻紅著眼將藥碗一把砸到地上,兇神惡煞地瞪著朱珠,“誰準你亂來!”


    朱珠被伽蘭那兇狠得仿佛要吞掉自己的眼神嚇得一抖,她不自覺就想後退,身體卻抵著牆,沒有一絲後退的餘地,最後她隻能慌張地看著滿臉怒容的伽蘭。


    “不準再自作主張!”伽蘭眼神兇狠得簡直像匹狼。


    朱珠直接被伽蘭的眼神所震懾住,甚至都不敢反抗,隻能眼睜睜看著伽蘭朝自己撲過來。


    完了完了,這是要揍我的節奏啊!


    朱珠無比絕望地閉上了眼,等待她的卻是一個無比溫暖的懷抱。


    嗯,似乎還有什麽軟軟的東西抵著她的胸口。


    可即便都這樣了,朱珠還依舊是懵的。


    甚至她被伽蘭緊緊抱著的第一反應是,“原來伽蘭有胸,不是太平公主”而不是伽蘭為什麽會生氣,又為什麽會情緒這麽激動地抱著她。


    朱珠一腦袋感歎號地被伽蘭抱了許久,靜靜坐在桌子上看著的蘿卜卻神色不明地跳下了桌子。


    明明和伽蘭一樣不眠不休地守了整整七日,可當真正看到朱珠醒來,它又不知自己該說什麽。


    它甚至有些羞恥,有些慚愧,它似乎從未替朱珠做過什麽,一直以來都是朱珠邊流著眼淚邊保護它。


    甚至在那種時刻,它竟因為不敢麵對這樣的蘇懷柔而選擇了一直窩在朱珠衣襟裏,不出來。


    從前的它什麽都不懂,沉睡了二十五年後再醒來的它明明懂了很多東西,卻隻當自己依舊像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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