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朱珠一臉迷茫地在廢墟中行走著。


    “大師兄呢?小師妹呢?還有……師父到底在哪裏?”她邊走邊喃喃自語。


    “不必找了。”伽蘭的聲音冷冷傳來,她指著不遠處尚未幹透的血跡,道:“想必是被仇家殺上門了,想必雙方都離開不久。”


    這時朱珠方才注意到地上還有一灘血,以及發現血跡前還零星散落著數十根骨釘。


    “這是……”朱珠正欲彎身去撿。


    “別動!”伽蘭忙開口製止,依舊斜著眼鄙視朱珠,“你就沒發現這東西有毒?”


    朱珠將要觸碰到骨釘的手一頓,隨後皺著眉頭蹲身仔細觀察著那些骨釘,視線不停遊走於骨釘泛著綠的尖端部位;以及那被骨釘所殘害的小草的“屍骸”。


    許久,她才開口問道:“你說,被這些東西給紮中還能活嗎?”


    直覺告訴她,那些東西並不是林臨陵的,而那吃虧的一方必然是林臨陵與大師兄他們,極有可能那骨釘本是衝著林臨陵而去,卻被那倒黴鏡子給擋了一部分,所以鏡子才會碎,鏡中世界才會一片混亂,再然後便是鏡子掉了,林臨陵帶著大師兄和糯米團子一起逃去了別的地方。


    伽蘭如實道:“若是紮中別的地方還好說,紮中心口,怕是連上神都有危險。”


    “那你覺得他們有被紮中心口麽?”朱珠又問。


    伽蘭想了想,道:“應該沒有,那下手之人想必就是衝著她的心口攻去,卻沒想到全被這鏡子給擋去了。”


    “唔。”朱珠點了點頭,眼睛裏依舊透露著迷茫。


    也是,明明前一刻還在惡鬼修羅鏡裏想著逃命,下一秒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島上,擺在眼前的還是這麽一副景象。


    除了迷茫還有著無奈,世事難料,瞬息萬變,計劃還真是趕不上變化。


    伽蘭不再說話,依舊皺著眉頭擺弄著那破碎不堪的惡鬼修羅鏡。


    朱珠亦不言不語,低著腦袋沉思,思考下一步她又該怎麽辦。


    想了半天,她都想不出自己能幹什麽,最後隻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還是去人間吧,帶著蘿卜一起去種田,一個地方呆膩了,再換另一個,這倒也算得上雲遊四海。


    想到這裏朱珠不禁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她又突然一愣,才意識到,蘿卜還種在地裏,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廢墟給埋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朱珠趕緊跑去找蘿卜。


    她所住的小竹樓離林臨陵逃跑的地方不遠,因此也受到了波及,褐綠色的竹樓早就裂成好幾塊,東倒西歪地躺在了地上,而竹樓裏的那些生活用品則亂七八糟地撒了一地。


    “奇怪!明明就種在這兒了!怎麽會沒有了呢?”朱珠頹然坐在廢墟上,焦躁地望著那原本種著一棵蘿卜的坑。


    朱珠不相信蘿卜就這麽沒了。


    她猜測著,要麽是被師父她們給挖走了,要麽是它已經醒了,並且自己從坑裏爬了出來。


    如此一想,朱珠心情倒沒那麽沉重了。


    再找找看吧,說不定它正焦急地找著自己呢。


    抱著這種念頭的朱珠剛一起身,就眼尖地發現前方廢墟下正壓著一根白生生的蘿卜。


    朱珠感覺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捏著她的心髒。


    “不可能,蘿卜這麽機靈,才不會被壓倒呢。”她邊碎碎念叨著,邊向那廢墟靠近。


    當真正走近了,朱珠卻頹然癱坐在了地上。


    那被廢墟所壓著的,不是一整根蘿卜,已然斷裂成好幾截,甚至洗一洗就能拿去直接燉湯喝,切都不用切。


    朱珠無比地懊惱和自責,她甚至能夠想象到蘿卜從坑裏爬出來,找不到自己時的那種焦慮而焦急的心情,能想象到蘿卜被廢墟壓成幾截時的絕望和無助。


    而那個時候她在幹什麽?


    她甚至都沒想起,竹樓前的院子裏還種著一棵蘿卜。


    想著想著,又有豆大的淚水從眼眶裏滑落,漸漸又演變成嚎啕大哭,然後邊哭邊邊用手將那廢墟給推開,抽出那斷裂地不成樣子的蘿卜,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它們一把捂在懷裏,毫無形象地放聲大哭。


    “你在幹什麽?”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鑽進朱珠耳朵裏。


    哭得滿臉都是淚水的朱珠又是一愣,才猛地低頭看去。


    隻見一根比尋常蘿卜都要壯碩一圈的蘿卜赫然屹立在自己腳邊。


    “你怎麽可以乘我不在的時候抱著別的蘿卜!!!”蘿卜怒發衝冠,眼睛瞪得溜圓,繼續氣衝衝地數落朱珠,“而且還哭成這樣!快點給我解釋!不然,我可要吃醋了!哼!”


    此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朱珠簡直要石化在風中,她下意識地就將那幾截蘿卜給拋了出去,十分淩亂地瞅著蘿卜,“你……你,你……”她“你”了半天都沒“你”出個所以然,最後索性將蘿卜一把抱入懷中,眼淚水又開始不要錢地落,“你嚇死我了!嗚嗚嗚~”


    蘿卜很是無奈地抖了抖腦袋上綠油油的葉子,輕輕地蹭著朱珠的下巴,“別哭啦~別哭啦~我不是沒事了嘛~”


    “嗚嗚嗚嗚~嚇死我了,嚇死我了,你嚇死我了~~”朱珠卻像沒聽到似得,一直不停地重複念著那句話。


    伽蘭不知何時站在了朱珠身後,低垂著眼睫,神色不明地看著。


    這場蔬菜喜相逢最終以朱珠斂去哭聲而結束。


    然後,伽蘭掩唇輕輕咳嗽了一聲。


    朱珠豁然紅了臉,抱著蘿卜“刷”地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


    “接下來準備去哪兒?”伽蘭突然問道。


    朱珠胡亂地抹了把眼淚,咧嘴笑道:“想辦法離開這座島,然後,去人間。”


    “我跟你一起去。”


    “啊?!”朱珠一臉震驚地瞪大了眼。


    這時候蘿卜用一種懷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伽蘭,打量了幾個來迴,它才趴在朱珠胸口,小聲問道:“這男人誰呀?”


    朱珠亦壓低了聲音迴答,“她不是男的,就是那個救了我,讓我化形的伽蘭上神。”


    “啊?伽蘭上神不是銀發紫瞳麽?怎成這樣了?”


    “我也不知道~”朱珠繼續壓低了聲音迴複。


    伽蘭被朱珠和蘿卜弄得有些不耐煩了,冷著臉再重複了一遍,“本尊和你一起去。”


    這次她聲音很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力。


    “為什麽呀?”朱珠很是不解,她才不信伽蘭那種高高在上的女帝真心想與自己混在一起,既然她這麽說了,就自有她的目的,隻是朱珠著實想不到,她能在自己身上圖到什麽。


    “我們的合作還未作廢。”


    “好吧。”朱珠攤了攤手,她姑且相信伽蘭這迴是真落難了。


    二人並未商討要如何離開這座島,而是分頭行動,盡可能地去找對她們有用的東西。


    但凡是修為不錯的都能練出袖裏乾坤,朱珠找了找了一整圈都沒找到甚麽格外有價值的東西,除卻一些中看不中用的金銀財寶,朱珠就隻看到一堆亂七八糟的、做糕點的材料。


    反觀伽蘭,除了一卷看起來很破舊的卷軸,她什麽都沒拿。


    “這是什麽?”朱珠指著伽蘭手中的卷軸道。


    “地圖。”頓了頓,伽蘭又道:“我知道該怎麽離開了。”


    朱珠還未來得及問要怎麽離開,便被伽蘭拖去後山森林一起砍竹子。


    砍完竹子,伽蘭又扯來好些堅韌的藤蔓,將那些竹子紮成一排。


    這時候朱珠才看出些門道,她有些懷疑地道:“你該不會是想紮個竹筏劃出去罷!”


    忙著紮竹筏的伽蘭頭也不抬地道:“正是。”


    朱珠瞬間覺得自己被伽蘭給打敗了,她皺著一張包子臉道:“那不得劃到天荒地老!”


    一整張竹筏都被紮好了,伽蘭才道:“隻要按我所說的去做,不用太久便能到妖市,那裏有通往人間的通道。”


    “怎麽去?”朱珠瞬間來了興趣。


    而沉默了很久,一直呈旁觀狀的蘿卜顯然對妖市更感興趣,它兩眼亮晶晶地望著伽蘭,“什麽是妖市?”


    “到時候便知道了。”伽蘭用七個字同時迴答了朱珠和蘿卜的兩個問題。


    ……


    小竹筏在海上飄了整整一個上午,朱珠正十分苦逼地運行妖力;以十分詭異的路線劃著木筏。


    大海像是沒有邊際,銜接著同樣蔚藍的天空,當真是廣袤無垠海天一色。


    “到底還要多久才到呀?”這已經是朱珠第十次問起。


    前幾次朱珠問起了,伽蘭還會迴答“快了”之後朱珠每每問起,伽蘭都不搭理。


    即便如此,朱珠還是不停地追問著。


    直到正午時刻,隻指點方向,不迴答任何問題的伽蘭才破天荒地多說了幾個字,“左轉,左轉,再左轉!做好準備,馬上便到!”


    聽伽蘭如此一說,朱珠劃船都有力氣了,她卯足了勁,一頓猛劃。


    當竹筏進入某個空間節點的時候,朱珠的視線開始模糊,不斷有嘈雜的聲音傳來。


    有孩童的嬉戲聲,有小攤販主的叫賣聲,有整齊劃一的朗朗讀書聲,有金戈鐵馬的廝殺聲……各種各樣的聲音混淆在一起,紛紛灌入她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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