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隻要看一眼便即會陷進去的黑,在這無聲無音的黑暗裏,陰兀修長的身子顯得微小與孤單,在如此空曠的空間,陰兀不覺得害怕,甚至覺得自己與這裏很適合,但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太真實的東西往往是夢裏來的,隻是,他為什麽要夢這些?他可以夢到很多東西,但為何夢裏偏偏是黑?

    他可以夢到蓮兒呀,那個風一樣讓他難以捕捉的女子?她變了很多,變得不再是他認識的她,但,他卻越來越喜歡她了,江靈的死讓他更確定他愛她的事實。

    如果說以前有半點猶豫是因為他不知道如何去愛,等到他失去了靈兒,他才知道他失去不了任何在他周圍的人,他才認識到身邊的人是何等的重要,他要去好好珍惜,想到這兒,他不禁開心的想大笑,一想到蓮兒,他突然非常想見到她,很想很想。

    於是,他開始尋找出口。

    亮光?陰兀看著前麵一處越來越亮的光芒,不禁有些奇怪,也隻是一瞬間,那亮光就覆蓋了整片黑暗。

    陰兀的臉也在此時變得一片慘白,不,他不要看到這個,他不要,這是一間石室,就在他的麵前,一個小男孩子舉起了手中的小刀,刺向了手拿尖釵的婦人,鮮血在男孩的手上漫開。

    “不。”陰兀大叫,那是沉睡在他記憶中最大的恐懼,他不想觸及,也不想看到,他要走出這個夢,走出這裏,但他的雙腳卻有自主似的,竟然向著那婦人邁進了一步。

    也就在這時,畫麵一轉,一個男人舉起男孩的手朝自己的額頭一擊,小男孩的手上已幹的血漬又充滿了鮮血。

    “住手,住手。”陰兀無力的喊著,因為他知道那小男孩身上凝聚了那男人一身的內功,但他也知道他怎麽喊也沒用,挽不迴局麵。

    “為什麽你們都這麽狠心,為什麽選擇我,我是你們的孩子,為什麽要讓我殺了你們,為什麽?”陰兀傷痛的朝空中大喊,但沒人迴應他,甚至連迴音都沒,在這麽大空曠的空間裏,隻是他孤單一人。

    隻見那小男孩木楞的將男人與女人的屍體整齊的放在床上,他甚至連眼淚都沒有流,當他即將走出石室門時,轉頭,望著床上的一男一女,雙眼中突然湧現出無限的恨意,緊接著,他便昏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得陰兀會覺得天地要合在一起時,那石室的門突然打開,進來四個小孩,那四小孩一見到倒在地上的小男孩,紛紛大叫:“少主,少主。”

    “鼓電,金雷背起少主。”稍長的男孩果斷的下令。

    “齊風,快看,堡主與夫人。”四人中唯一的女孩指著床上的二具屍體。

    “怎麽會這樣?”齊風皺了皺小眉,道:“你們先扶少主出去,彈雨,你跟我來。”

    “好。”

    陰兀笑了,瘋狂的大笑,好久好久,他才喃喃自語:“這世上會有這樣的父母嗎?竟然迫使自己的親身兒子殺了他們?哈哈~~~這是為什麽?”是的,為什麽?這是二十年來一直困著他的疑問,他的父親,為什麽要把自己全部的內力傳給自己後用計讓自己殺了他。

    他快速的跑起來,他要離開這裏,他要忘了這一切,他曾說過,要與蓮兒一起重新過日子,以前的事就隨風去吧,他相信隻要有蓮兒在,他會忘記這一切重新生活,因此他閉上雙眼開始跑,瘋狂的跑,他必須跑出這裏。

    “兀兒,我和你娘都沒有死,我們都活著。”

    “兀兒,我是你的母親呀,兀兒。”

    “無傷,快來見過你的哥哥,他是你二十年見曾謀麵的哥哥呀。”

    這聲音,陰兀停下了步伐,艱澀的轉頭看著聲音來處,一個披著銀發枯瘦如柴的男人,一個美豔的少婦,一個與自己長得相似的男子,他們都專注看著自己,眼裏寫著重逢後的興奮。

    他雖瘦,雖憔悴,但他知道他是父親——陰陽。

    她的美麗依舊,慈愛依舊,他的母親——柳幽情。

    “爹,娘,你們沒死?真的沒死?”陰兀突然開心起來,思緒開始混亂,他突然轉身看著身後,剛才他看到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但現在,他們明明完好如初的站在這裏,張開懷抱等著自己,那個肯定是夢,肯定是夢。

    “他不是我哥哥。”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陰兀的想法,他的目光突然看到了一雙帶有敵意的眼,心開始往下沉,他可以當作什麽也沒發生,但這人,這說是他弟弟的男人卻活生生的證明了他與他們相隔二十年的事實。

    “啊——”陰兀抱住頭,曾經發生過的事實仿如一把利刺,刺著他全身,被淹沒的恨意如潮水般濤濤而來。

    他們還活著,他們真的還活著,陰兀抱住頭,他們竟然能用那滿臉的慈愛,滿臉的笑容來擁抱自己,難道他們忘了他殺了他們的事實嗎?不,應該說,難道他們忘了逼使自己的兒子去自己父母親的事實嗎?

    他們怎麽可以如此待他呀?那自己這些年來所受的苦又算什麽呢?自己的內疚,自責,深深的無力感在他們的笑容裏是如此的諷刺,陰兀覺得自己要瘋了,他寧可不出去,他不想出去麵對這一切,他好累,讓他在這裏吧,他已經沒有力氣走路了。

    不,陰兀突然抬頭,他一定要出去,蓮兒還在外麵等著他,對,他一定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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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兀,別怕,別怕,我在這裏,別怕。”風蓮哭著抱住了依舊陷入昏睡中的陰兀,他到底遇到了什麽,或許她該找他們好好談談了,從他斷斷續續的喊叫中,風蓮的心不禁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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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情難掩心中的激動,低頭看著床上的陰陽,緊握著他的手,二人的視線緊緊纏繞著,一刻都舍不得分開。

    “對不起,陽,讓你受苦了。”南宮情難過的道。

    “這苦算什麽,能讓我再見到你已是老天的恩賜了。”陰陽虛弱的笑道,“隻是,我不明白,你怎麽當上了這魔域宮的宮主?”

    南宮情苦笑道:“當年南宮秀騙我說你走了,丟下了我,我聽後很痛苦,正想一死了之時,不料竟已懷了無傷,無奈之下隻好接受她的提議,當上魔域宮的魔主,後來,我要去找兀兒,哪知,在此時南宮秀卻強逼我吃了‘忘情丹’,我記得她最後對我說的話是,用二具屍首替代了我與你,放在那石室裏,她要我一輩子都無法與親人相聚,嗬~~要不是你與兀兒的出現,恐怕我會一輩子都無法記起。”

    “情兒。”陰陽深深的歎息,他此時已不恨南宮秀,還該感謝她才是,畢竟是她救活了自己與情兒,雖然她害他們二十年不見,害他生活在一個不見天日的世界裏,但現在,他與情兒又聚在了一起,他已不怨了。

    就在這時,‘碰~’的一聲,房門被打開,風蓮一臉沉重的走了進來。

    一見到她,床上的陰陽勉強的支起身子,他苦笑了幾聲,該來的總要來的。

    “風姑娘。”南宮情對著她笑笑,“兀兒還好嗎?”

    風蓮看了她一眼,此時的南宮情哪裏還看得出半點的冷傲,全身上來都散發著溫柔,跟自己先前見到的她簡直叛若二人。

    “我來就是想知道你們以前到底對兀做過什麽?”風蓮冷冷的看著這對剛剛重逢的夫婦,他們的兒子沉在昏睡裏,他們卻在這兒你情我儂的,風蓮心裏說不上的古怪,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好像,在他們的眼中,隻有彼此,隻有彼此而已。

    “他是我們的兒子,我們能對他做什麽?”南宮情一臉的奇怪。

    風蓮將目光轉向陰陽,從陰兀到魔域宮裏開始,南宮情一臉的疑惑她看在眼裏,知道南宮情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那麽隻有陰陽。

    “是我對不起兀兒。”陰陽閉上眼。

    “陽?”

    陰陽對著妻子搖搖頭:“情兒,讓我說,這事恍在我心頭也二十年了,打從知道自己還活著開始,對兀兒,我每時每刻不在內疚中度過。”

    “二十年前,我從外麵趕迴來時,你整個人都沒了氣息,胸口還插著把刀。”陰陽撫摸著妻子烏黑的發絲,二十年了,她還是當初那個美豔動人的女子。

    “兀兒的身上都是血,”閉上雙眼,陰陽再度睜開時,深深吸了口氣,“還記得當你毒發時會發瘋的事嗎?”

    南宮情點點頭。

    “我沒有在你毒發前趕迴來,當時正好兀兒在旁邊侍候你,當你毒發時,用頭上的金釵傷了兀兒,兀兒為了自保,不小心將刀插進了你的胸口。”陰陽看著妻子,她已是滿臉的淚痕了。風蓮捂住嘴,兀,他肯定很自責吧,然而接下來陰陽的話,更是令風蓮隻覺頭快爆炸了。

    “我看到你已無生還的可能,頓覺活著沒什麽意義,便將全身的功夫傳給了兀兒,讓兀兒把功夫聚集在手掌之際,將他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額頂,之後,我便失去了知覺。”陰陽苦澀的道來。

    “不,”南宮情看著丈夫心裏一沉,似乎一下了無法理解丈夫的話,“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我不懂。”

    “情兒,對不起,我把全身內功傳給兀兒,就是想讓他殺了我。”陰陽痛苦的喊道,他,他也不想那麽做,隻是他也沒辦法了呀。

    南宮情呆了,她沒有料到從丈夫竟然會做這樣的事,他,他怎麽能這樣做,兀兒當時才十歲呀,兀怎麽會受得了,怎麽受得了,她用盡全身心的愛去愛的兀兒。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風蓮吼道,隻有把全身的力量給吼出來,她才不會將自己手中的毒粉給撒出去。

    “死有很多種方法,你為什麽要讓你自己的兒子殺了你?”風蓮的心仿佛能感受到當時陰兀的傷害,難怪他總是悶悶不樂,喜怒無常,才十歲的孩子受了這樣的打擊,不瘋已是萬幸了。

    陰陽抬起頭,看著無聲哭泣著的妻子,顫抖的道:“因為情兒說過,她不要我為她自殺,如果自殺了,佛祖會讓我下地獄,那麽我與她便無法相遇,相守。”

    “哈哈~~”風蓮大笑,淚揮如雨,“所以,你選擇讓兀下地獄嗎?”天哪,這世上怎會有這樣的父親,為了遵守與妻子的承諾,竟然這樣狠心對待親兒子,風蓮隻覺心中被戳了個洞,很深很大,無論怎麽填都無法填滿的洞口。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呀。”南宮情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兀兒當時的恨,怨,苦,她突然了解了,那是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的恨呀。

    “哐啷”一聲~那是杯子被打破的聲音。

    隻見南宮無傷筆直的站在門口,那破碎的茶倒在他的腳下,他不可置信的眼神直視著自己的母親與父親,竟然說不上話來。

    沉默中交雜的哭泣聲是這個屋裏唯一能聽到的聲音。

    “咦,你們都在做什麽?”

    “兀。”

    “兀兒?”

    所有人都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人——陰兀。

    陰兀看了南宮情,陰陽,南宮無傷三人一眼,在見到風蓮時,突然如小孩子般衝到她的麵前,一把抱住她,說道:“你在這裏呀,我還以為你走了,不要兀兒了呢。”

    “不,我怎麽會不要你,在這世上,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風蓮心痛的反抱住他,她發誓,從今後,她不會再讓他受到傷害,如果誰再讓他受苦,她會毫不猶豫的殺了那人。

    “兀兒好高興哦,那我們走吧。”說完,便拉起風蓮的手要往外走。

    “兀兒,你要去哪裏?”南宮情哽咽的道。

    “你是誰呀?誰讓你叫我小名的,不許你叫,隻有蓮兒才能叫。”陰兀嘟起嘴,完全的小孩表情。

    所有人都是一怔,帶著無法相信的眼神看著陰兀。

    “蓮兒,我們快走吧,這裏一點也不好玩,我們迴去找齊風他們玩去。”陰兀睜大雙眼,天真的看著風蓮,見她隻是一味的望著自己,不作聲,不禁扯著她的手,搖恍道:“好不好嗎?”證氣中完全的肯求。

    他的大眼中沒有半點的悲,喜,怒,笑,隻是天真,無邪,以及對自己濃濃的依戀,風蓮輕輕撫摸著陰兀的臉,不聽使喚的淚珠紛紛掉下

    一看到風蓮的淚水,陰兀大驚失色,那表情仿佛是天踏下來般,“蓮兒,你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我,我去打他。”

    風蓮搖搖頭,使盡的搖搖頭。

    “陰兀,你在搞什麽?”一旁的南宮無傷雖然震驚於陰兀的行為,但其內心卻不信這如三歲孩童般的動作會發生了這樣一個男人的身上。

    “哇,”突然,當陰兀一見到南宮無傷時,大叫一聲,躲到風蓮的身後,一手指著南宮無傷喊道:“蓮兒,這人跟兀兒長得好像哦,兀兒討厭他。”

    “你?”南宮無傷一時氣得說不上話來,什麽意思?長得像他又不是自己的錯。

    “兀兒,你怎麽會變成這樣?發生什麽事了?”陰陽咳了幾聲,早已體力透支的他忍住身心的疲憊與疼痛,看著陰兀。

    當陰兀一看到陰陽時,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依偎著風蓮更緊了,他悄悄的在風蓮耳邊道:“蓮兒,那人是誰呀,兀兒好怕哦。”

    一旁的南宮情早已是泣不成聲了,陰兀那陌生的話語令她痛不欲生啊。

    “蓮兒,我們迴堡裏吧,我討厭這兒。好不好嗎?”陰兀抓著風蓮的衣角,滿臉的肯求,

    “好,我們走。”風蓮擦幹淚水,對著陰兀微微一笑,看他的表情像是完全忘了他們似的,如果他選擇忘卻這段不堪的記憶,那麽就讓這些事沒有發生過吧,或許這對每一個人來說都好。

    “風姑娘,你們,你們要走了嗎?”南宮情看著他們二人,眼裏的愧疚,依戀,害怕,很是繁雜。

    風蓮沒有轉頭,隻是冰冷的聲音仍會傳達了她對他們不能原諒的恨意:“這一生,我希望你們不要走出魔域宮一步,我不想在江湖上看到你們,甚至是聽到你們半點的消息,如若不然,鷹堡會動用所有的勢力殺了你們。”說完,不再看他們一眼,便牽著陰兀的手離開了這裏。

    背後傳來陰陽的懺悔聲以及南宮情幹聲的哭泣。

    她沒有在跟他們開玩笑,她真的會殺了他們,盡管他們是兀的父母,但凡是傷害兀的人她一個也不會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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