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陛下。」崇光了解皇帝,皇帝既然如此說,那便是答應了,他一定胸有成竹,有了解決的法子,可能不好,但隻要不把她嫁給瑞王,總比沒有好。


    皇帝命趙倫送崇光和如玉秘密出宮。他確實已想到了辦法,不是什麽上上策,可謂是下下策,但若辦成了,對自己來說,那便是上上策了。待殿內隻剩下他一人,他走到案前,翻出了當年先帝留下的一些聖旨,有改立自己為太子的聖旨,也有臨終前傳位於自己的聖旨。


    趙倫這一路將崇光和如玉送出宮外很遠。


    盡管崇光勸他不要再送,他依然堅持著將崇光和如玉送到了太尉府的後門外,臨別前,對崇光道了一句對不起。


    崇光感到他這一路同自己講話時,語氣中透出的歉意頗深,十分不解,問其原因。


    趙倫避而不答,但卻告訴了她一個驚人的秘密。原來,在崇光身邊伺候的那個叫「連兒」的丫鬟,是趙倫的親妹妹,兄妹彼此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彼此也都知道這層關係。


    如玉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是連兒來喚自己出府去見趙倫拿荔枝的。


    「連兒一直忠心耿耿,趙公公也一直都向著太尉府,這些年在宮中,在陛下身邊,趙公公可幫了我不少的忙,該是我謝趙公公才對。趙公公為何要和我說對不起?」


    趙倫搖頭:「此事瞞了郡主許久,奴才甚感愧疚,希望郡主往後能多多包涵連兒,若是連兒做錯了事,郡主隨時打罵便是,隻是叫她在郡主身邊有口熱飯吃,奴才便對郡主感激不盡了,郡主的大恩大德,奴才今世報不盡,來世一定結草銜環。奴才告辭。」找倫對她一揖,轉身離開。


    崇光覺得哪裏奇怪,又說不上來,她從這番話裏聽出了別離的意味,可趙公公乃是皇帝身邊當紅的掌事,皇帝平日裏都離不開呢,該不是自己想多了吧。


    與崇光分別時,趙倫仔細地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樣子好好記下了,心中想著:大概這就是此生最後一麵了吧。迴到皇帝身邊的結果他瞭然於胸,依舊步履從容地踏上了迴宮的路,已做好了以死謝罪的準備。


    皇帝果然還沒歇下,獨自一人坐在榻上看書,榻邊的案上放了一隻金製酒樽,燭火下熠熠生輝。


    皇帝算是仁慈,趙倫在宮中這些年,沒見他用過鴆酒,但此前卻親眼見過先帝禦賜鴆酒,先帝賜鴆有個習慣,蓋用金製的三足酒樽,酒樽外壁無任何紋飾,和皇帝今日案上擺放的酒樽一模一樣。樽旁的燭火燒得老長,蠟蜜已經溢出了燭台,許是很久沒有宮人進殿來剪過燈芯。


    看來陛下是刻意在等自己,趙倫走到皇帝麵前,主動跪下。


    書被皇帝砸在了他身上,皇帝的盛怒也劈頭蓋臉而來:「朕沒有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大的膽子!」


    「奴才知罪。」


    就一句知罪?皇帝對他的舉動恨入了骨髓,將他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


    「為什麽要私自改她的口來騙朕?」


    「不肯說?」


    「你當初是因為什麽入宮?」


    皇帝接連問了三個問題,趙倫一蓋緘默。


    「太尉安排你進宮的?」


    皇帝見他此時眨了下眼睛。


    「他為什麽安排你進宮?」


    趙倫又不說話。


    「往日,你總是向著太尉、向著容兒說話辦事,以為朕看不出來麽?朕若追究起來,你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皇帝想起了自己去香澤寺的前一日,正是他暗示自己去到那裏可以見到崇光,自己第二日才去了,卻不料去了後撞見了崇光和瑞王兩個人,這迴,他又改了崇光的口撒謊騙自己讓自己成全崇光和瑞王。


    皇帝卻是看不懂他到底存的是什麽心了。可經過長久以來的觀察,除了這迴替崇光改口,沒發現他做出一些十分出格的舉動來,吩咐辦的事也算盡心盡力,念著多年的主僕情誼,皇帝便一直沒取他的腦袋。


    「還是不肯說?」


    皇帝圍繞著他踱了幾圈,給了他足足一刻鍾。他始終像隻見了人的王八一樣,縮在自己的軀殼裏不肯探出腦袋。


    皇帝沒轍了,一氣之下從案上端起自己準備好的酒樽,親自遞至他眼下。


    「行,朕不繼續逼你了,念在你伺候朕這麽多年的份上,那些酷刑朕也不對你用了。朕留你一具全屍。」


    聽到皇帝賜死,趙倫終於萬念俱灰,麵對皇帝猛磕了三個響頭謝恩,而後毫不猶豫地從皇帝手中接過鴆酒飲下,飲罷隻覺得一陣唿吸不暢,瞬間便倒在了地上。


    ***


    烈日當空,皇城西角的禦溝波光粼粼,一座小橋架於其上,橋那廂是一片隔絕了喧囂的皇家林苑,海棠綠蔭深濃,林間的鳥鳴悅耳動聽,炎炎夏日裏,僻靜而清涼。元觀皇帝生前將這裏的宮室全部翻新改建,並親自取名文學館,專供膝下年幼的皇子和公主們讀書。


    當今皇帝玄箴膝下沒有子女,自從先帝最小的子嗣肄業結束離開,這座文學館便上了鎖、一直空置著。喝了「鴆酒」的趙倫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身在此處。他之所以這樣判定,是看見了那一排一排的桌案。


    記憶中,當年他初到三殿下玄箴身邊時,每日會伴三殿下一起來這裏,三殿下坐在那桌案前聽太傅授課,自己就和其他皇子公主們攜帶的僕從一起站在殿外候著,大抵聽了一個月,教子嚴厲的元觀皇帝突然下旨,不允許皇子公主攜帶僕從至文學館,一些驕縱慣了的皇子公主們對此頗有怨言,因為再沒有了僕從可以隨時使喚,也再沒有人幫著去寫太傅吩咐的課業和罰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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