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日心中實在難受,隻覺在侯府中待得壓抑,便起了出逃的心思,想著隨便去哪兒都好。


    酒壯慫人膽,林紈那日偷偷飲酒後,便著了男裝,溜出了侯府。


    到伽淮這處後,她路過拱月橋時,頓時覺得人生無望,隻有她一人孤苦無依,便起了自盡的念頭。


    她那時覺得,反正她死了,也沒什麽人在意。


    死了後,興許就能見到父親和母親了。


    那夜伽淮的坊市處已經宵禁,無人走動,隻有她一人,吹著冷而清新的夜風。


    林紈在拱月橋上站了良久,還是狠不下心來。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顧粲恰時從橋邊經過,也是一個人。


    林紈於醉中也覺,這夜半三更的還在外走動的男子,也是不大正常。


    月華輕瀉,林紈依稀能看清顧粲的相貌,這才發現,他原是個極為年輕俊美的男子。


    顧粲竟是比她父親生得還要好看,他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了。


    不過林紈想,他生得再好看,也與她沒有關係。


    她還是不想活了。


    顧粲剛一經過她,她便「撲通」一聲,跳入了伽淮河中。


    待身浸冷水的那一刻,林紈便後悔了。


    水真真是刺骨寒,她不識水性,混著泥的河水嗆入口鼻後,她心中恐慌,便不想死了。


    但一切都已於事無補,她做出了自盡的抉擇,就沒有反悔的餘地。


    正當她以為自己就要命殞伽淮河,被餵魚時,顧粲跳進了河中,將她救上了岸。


    而後侯府中的人尋到了她,顧粲卻一言不發的走了。


    顧粲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其實林紈一直都覺,哪怕是如今的顧粲,內裏也是良善的,否則那日,他不會捨身去救一個陌生人。


    她因著落水,毀了身子骨。


    病好後的次年,她也是去了花燈會。


    也是站在拱月橋上,想起了顧粲曾救過她的事。


    隻是那時,她還不知救她的人究竟姓甚名甚。


    霎時間,煙花在濃如稠墨的天際綻開,爆裂的劈啪聲響後,便又頹然隕落,而後又有顏色詭美的煙火升空,瞬息而萬變。


    遊人紛紛駐足,仰首欣賞花火,而林紈的視線卻不在其上。


    她所有的目光,都在她不遠處,那名男子的身上。


    顧粲正仰首,看著天際怒綻的鮮麗煙火,他半散著墨發,頭戴白玉華冠。


    雋永的雙眼因望著煙火,有流光浮動。


    林紈看著他完美的側顏輪廓,頓覺——


    此時煙火不及眼前之人的萬一。


    她認出了顧粲,他是那日救過她性命的男子。


    但那時她已經知道,自己與剛至洛陽的鎮北世子有著婚約,她不應該對旁的男子產生綺念。


    而後煙花停駐,顧粲從她身邊走過,身側開始有人小聲議論,說他便是那鎮北世子。


    也就是那個與她有婚約的男子。


    她心中興奮之餘,也覺,自己對他,一見傾心。


    於林紈而言,顧粲便如那日的花火,讓她在漫長的絕望中,有了唯一的甘美。


    想起往事,林紈努力讓心緒平復,冷靜地思忖了番後,還是覺得,那時的迴憶於她而言,終是甜蜜大於苦澀。


    但,一個女子終歸不能將所有的心思都傾注在一個男子身上。


    更何況,那男子還是個薄情男兒。


    林紈苦笑,正要離開拱月橋,忽覺天際恰時燃了盛大的煙火,一如前世那般絢爛。


    她微微仰首,看著隕落的火星,麵露笑意的同時,眼角還是劃過了鹹濕的淚。


    身側遊人的目光不在局於煙火,許多少女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望向了同一方向。


    林紈迴過神後,方才覺四處的遊人正在議論著什麽——


    顧粲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的手中提著花燈,他將那花燈遞與了林紈,眸中一如那日,映著燈芒和煙火。


    顧粲問向她:「紈紈,嫁予我可好?」


    第25章 024:姮娥


    伽淮的上元夜,男子提燈向女子求愛很是常見,遊人撞見,也都會駐足圍觀。


    更遑論此時的提燈男子是顧粲。


    人群中,漸漸有少女識出了顧粲的身份,不過這次,她們卻沒有驚唿出聲,反倒是捂住了嘴,靜靜等著那女子對他的迴應。


    顧粲望著林紈,隻覺她眉心處的花鈿異常灼艷,那雙明眸映著花火,熠熠生輝,麵頰卻隱隱可見幾道淚轍。


    此時的她,美得不可方物。


    圍觀的百姓觀其美貌,都紛紛猜測著林紈的身份。


    眼前男子的風華依舊,容止若神祗,隻單單站在那處,就讓人移不開眼。


    若要是前世的她,這一刻,怕是會幸福的昏厥過去。


    林紈一時難解,顧粲這般喜靜的人,為何會當著眾人之麵,求愛於她?


    顧粲手中的四角花燈形狀別致,林紈並未在燈會上看見過這樣的宮燈。


    其上的絹麵用工筆繪著清麗的玉梅和雪柳,是她和她母親喜歡的紋樣。


    顧粲與林夙相聚時,林夙應是把她的喜好都告訴他了,所以他將她的喜好和心思摸得透透的。


    如果這一刻,她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這盞燈,便示為她同意了她同他的婚事。


    有如顧粲這般的人遞她花燈,又逢上此情此景,說心中不動容,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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