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處,上官衡又將案上摺扇展開,徐徐扇著,開口對顧粲道:「這藹貞翁主,生得倒是挺美,但身子骨竟是與傳言一樣,看著虛乏的很。」


    顧粲卻將上官衡的話,當做了耳旁風。


    他的心仍是亂做一團麻,他在想,林紈到底吃沒吃那藥。


    自安瀾園一事後,也有一月了。


    顧粲對女子的孕中之事,也是不大了解。


    紈紈的麵子薄,若是真懷上了,怕是也會一個人擔下來,不與任何人說。


    上官衡似是習慣了顧粲的沉默,嘖了一聲,又繼續道:「我瞧著,你對她是真的上了心了,隻不過,你可得想清楚了。她身份尊貴,娶進府後,那便是嫡妻。身子不好……這倒是無妨,你可以多遣些下人照拂。」


    顧粲依舊沒有言語,為平復心緒,他拿起了茶杯,想要通過飲水,來壓下心頭的慌亂。


    上官衡又道:「但是這身子弱的女子,若是懷了孕,就有些麻煩。這初生的嫡子怕是會不康健,連帶著嫡妻的身子,也會受損……」


    這話還未說完,上官衡便聽見「哐當」一聲。


    有什麽物什應聲墜地,碎成了好幾瓣。


    上官衡循聲看去——


    顧粲竟是失手,打碎了手中執的玉瓷茶杯。


    第14章 013:掉馬


    上官衡以為是顧粲失手,卻見他拾起了地上的一片碎瓷,那雙精緻雋永的眸子,有些怔然。


    隨即,顧粲將那碎瓷握在手中,斷瓷刺入他的掌紋,沁出了些許的血珠。


    他生於太淵三年,這年,顧焉從洛陽遷往封地涼州,他的母親便是在途中生下了他,但卻因路程顛簸,難產而亡。


    他自出生,便沒了母親。


    如果林紈也如他母親一樣,出了事……


    上官衡並未瞧見顧粲出血,他突覺,顧粲失常,應是與林紈有關,便感慨道:「這般在意一個女子,真的不似你的性子。你要是想要女人,什麽樣的找不到?偏偏就看中了這個對你無心的藹貞翁主,她拒婚於你的事,已經在宮裏和各世家中傳開了。過不了多久,怕是便會傳到坊間。到那時,你若是還娶不到她,淪為民間的笑柄,那便慘了。」


    顧粲將碎瓷放在了案上,他終於開口與上官衡講話,語氣是一如既往的鎮定:「不會娶不到。」


    適才的那一瞬,他生出了想要強奪她的念頭。


    他一直顧念著林紈的性子,想要慢慢等她那顆心鬆動。


    可現在,他卻等不了那麽久了。


    *


    香芸為林紈拍著背,見她終於嘔完,便將從石舫中求小廝尋到的水囊遞予了林紈。


    林紈因吐,眼眶微紅,她接過了水囊,將嘴中的穢物漱淨。


    再度抬首時,麵前出現了一身著深褐縞衣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雖穿著樸素,但卻生了一雙鷹眼似的炯目,氣度不凡。


    香芸不識那男子,雖覺他並不是惡人,還是擋在了林紈的身前。


    林紈用帕子拭了拭唇角的水痕後,示意香芸先讓開。


    眼前的男子,便是她要見的人。


    林紈的父親多年前,就是因為這個人,挨了林夙的一頓毒打。


    中年男子名喚杜瞻,是她父親林毓的舊部,多年前也曾在軍中任要職。


    那時杜瞻犯了事,依照軍令,應該被處死。


    林毓同他交好,不忍看自己的好兄弟死於鍘刀之下,便私自放了杜瞻,林夙因此大怒。


    林毓私放杜瞻的當日,還攜著她和母親謝氏一同送他,林紈幼時,也經常見到杜瞻,還曾親切地管他叫杜叔伯。


    杜瞻多年未見到林紈,瞧著她從一個小女娃,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又想著昔日故人都已不在,心中多少有些悵然。


    他開口對林紈道:「一見到你,就如同看見了你父親,你剛生下來時,你娘就常講,你的相貌,還是更像你父親些。」


    天色漸昏,伽淮河旁的垂柳被風吹得微斜,夕日將墜。


    林紈聽到這話,難得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她生得是很像她的父親。


    林紈同林毓一樣,皮膚生得白皙。


    林毓的五官生得英挺,他雖作戰驍勇,但平日裏,那雙眸子總是溫和的,很平易近人。


    父親脫了戎裝,倒像是個儒生,而不是個武將。


    林紈是女孩,五官要較之林毓柔化些,卻依舊比尋常女子的麵容生得更精緻立體。


    她的那雙眸子,生得也與父親一樣,很是溫良。


    林毓喜歡像她母親謝氏一樣的溫柔女子,林紈雖算是將門虎女,但自小,卻被林毓和謝氏依照書香世家的貴女教養。


    所以林紈的外貌隨了父親林毓,氣質則隨了她的母親,溫婉又恬靜。


    林紈開口問向杜瞻:「杜叔伯一切可還好?」


    杜瞻聞言,迴道:「一切安好,隻是我生在洛陽,如今卻不能常迴此地。親眷舊友都已不在,我這歲數也大了,難免會覺寂寞些。」


    香芸跟在林紈和杜瞻的身後,在心中百般猜測著杜瞻的身份。


    翁主似是尋了這人好久,這好不容易尋到了,這人卻來遲了這麽久。


    林紈聽後,又道:「身體康健便好,對了,此番來洛陽,杜叔伯是獨自來的嗎?」


    杜瞻這才想起,他來遲了的事:「隻攜了一車夫,這來時的路上,車輿的車轅壞了,所以來遲了,翁主莫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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