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曆來隻有弱者會絞盡腦汁使用各種手段試圖拉近雙方差距,乃至於無所不用其極來獲取勝利;強者一方最好的選項則是以勢壓人,用自己強勁的力量一舉擊敗或消滅敵人。


    那不是弱者一方不想堂堂正正,純粹是他們真的堂堂正正不起來;也不是強勢一方沒腦子不會玩手段,需要展現於人的就是堂皇正大,不用旁門左道是為了避免出現更多的失誤。


    道理太簡單:能夠一拳掄倒人,玩什麽花招,直接上去一拳即可;就是無法一拳將人掄倒在地,迫不得已才需要想其它辦法。


    “俘獲鄭將駟弘?”智宵得到迴報動了動腦子,吩咐道:“將駟弘請來。”


    時間沒有過上一小會,駟弘被帶到智宵麵前。


    駟弘恪守著禮節維持體麵,見著智宵立刻行禮,整個人看上去並不多麽狼狽。


    智宵先請駟弘坐下,再笑眯眯問道:“弘將軍可有事情告知本卿?”


    駟弘剛坐下就又站起來,再次行禮說道:“我(鄭國)絕無與伯國為敵之心,乃是受迫參與會盟。”


    這話有點意思,或者說聽上去很搞笑。


    不過,鄭國確確實實是被動才與晉國為敵,能夠有自主選擇權真的不想站在吳國一邊來參與戰爭。


    智宵臉上仍舊笑眯眯,說道:“如此說來,弘將軍乃是主動被俘?”


    駟弘搖著頭說道:“敵之不過,何有假意被俘一說。弘得見晉卿,述說我(鄭國)之無奈罷了。”


    在當代,貴族被俘並不是一件極度恥辱的事情,隻要維持好自己的體麵,有機會再為本國爭取利益,或是宣傳本國良好的一麵,後續的政治前途可能比原來會更高。


    智氏的智罃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戰敗被俘到楚國待了九年,一直維持晉國貴族的體麵,有機會則是繼續為晉國做貢獻,迴國之後得到了晉景公的重用,再加上旬氏本身得勢,後來成為了卿大夫之一,為智氏的崛起打下了良好基礎。


    有相似經曆的例子還有許多,唯獨沒有見過被俘就出賣本國利益的人,與其它時代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春秋時代,隻有在本國受到正治迫害的人逃亡到某國才能得到真正接納,他們到了某國再反過來針對母國,一般也不會遭到憎恨。


    例如伍子胥就是在楚國受到迫害,後麵帶著吳軍殺迴楚國,幹了那麽多事情仍舊沒有被楚人所怨恨。


    這些事情也就是發生在春秋時代,換作是在其它時代,公眾的對待方式就不一樣了。


    所以說,每一個時代都有屬於它的特征,要結合當時的社會背景去進行認知,管中窺豹得出的結論隻會是自己臆想中的理所當然。


    智宵定定地看了駟弘幾個唿吸的時間,慢慢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再示意豫讓將駟弘帶下去。


    “晉卿……”駟弘走到帳簾邊上忽然轉身,說道:“若智氏保我(鄭國)無恙,寡君願以智氏馬首是瞻。”


    智宵擺了擺手作為迴應。


    豫讓對駟弘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駟弘欲言又止,忍住傾述的衝動,低歎一聲走出軍帳。


    鄭國想要有靠山?這是鄭國一貫的生存策略。


    範氏和中行氏沒有在晉國被除名之前,鄭國就是抱上了範氏的粗大腿,一再主動挑起對宋國的戰爭。而宋國擔憂引來晉國的介入,長期不敢對鄭國動真格,以至於宋國麵對鄭國的入侵一再失土。


    類似鄭國的諸侯國並不少,比如魯國也是抱上晉國的粗大腿才敢跟齊國一再叫囂,其餘小諸侯國得益於晉國想要維護既有秩序才沒有被滅國。


    智宵倒是想操作一下讓鄭軍陣前倒戈,奈何鄭國吃了太多“朝晉暮楚”的虧,長教訓不敢再左搖右擺。


    因此,哪怕鄭國會重新站迴晉國這一邊,也是要等到這一場戰役結束了。


    “上軍將。”韓爍先行禮,再說道:“我主有請上軍將。”


    今天已經是聯軍開來的第二天。


    第一天,智宵先安排兩支部隊打算偷襲聯軍,偷襲不成轉為誘餌,成功埋伏了追擊的幾支聯軍部隊。


    戰爭以這種展開已經跟“君子之戰”沒有什麽關係,玩得就是各自的極盡發揮,看誰能夠更勝一籌。


    恰是那種展開,雙方的主帥沒有安排陣前會晤的節目,雙方從昨天就有各種動作,小規模的滲透和偷襲,包括局部接觸再開打,一整夜可謂是熱鬧得很,到了天色放亮才消停下來。


    “聯軍合約二十萬,”韓不信拿著指揮棒在沙盤上指點,眾人也能從沙盤看到聯軍的部署情況:“吳軍位處後方,鄭、宋、魯、越營盤靠前。”


    沙盤這玩意到底是誰發明很難說清楚,在晉國則是智氏做的沙盤最為逼真。


    目前,沙盤上的各處插著代表敵我的小旗子,每一支小旗子的紙麵都有寫上歸屬。


    韓不信先猜測吳國是消耗列國的軍隊,隨後說道:“本卿欲邀吳君陣前致師,諸位以為如何?”


    講實話,韓不信相當不習慣亂糟糟的打法,很想交戰流程能夠迴歸正軌。


    “若吳君拒絕,便是拆穿謠言;若吳君應邀,我(軍)大可展現軍威。”韓不信認為吳君夫差答應陣前會晤的機率更大,看向智申點了點頭,再將視線轉移到智宵身上,說道:“如何排兵布陣,上軍將有勞。”


    智宵行禮說道:“當仁不讓!”


    打堂堂正正之戰,晉國的卿大夫都很拿手。


    打亂戰方麵,晉國這邊智宵說自己第二,沒有人敢自稱第一。


    他們一邊商議,一邊等待吳國方麵的答複。


    後麵,吳國那邊給的答複是願意陣前會晤,時間就定在當天的下午。


    正如韓不信所說的那樣,吳君夫差宣傳晉國怕了聯合起來的各諸侯,拒絕陣前相見就是自己拆穿謠言,肯定會接受雙方主帥在陣前會麵的邀請。


    韓不信也知道吳君夫差一樣會玩花活,由於自己不擅長這種打法,幾方怎麽進行布置的重任也就交到了智宵的手上。


    領到任務的智宵擔心的隻有一點,必須思考孫武會怎麽做,再依據各種假設做好應對方案,同時必然要爭取主動權。


    話說,智宵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孫武沒有北上。而這並不奇怪,說到底他又沒有開全地圖這種外掛,知曉的隻能是偵查和打探到的信息。


    隻不過,吳君夫差已經派伯噽迴國強令孫武北上參戰,不出意外孫武半個月內就會抵達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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