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實話就是智宵根本不怕晉君午搞事,相反巴不得晉君午搞出什麽大事件,一下子將舊有格局摧毀,使得智氏有機會開創出全新的局麵。


    不過,話又說迴來,哪怕宮城被智氏所控製,宮城仍舊是晉君午最後的直轄地。


    如果宮城發生了什麽事情,晉君午不過問,乃至於不問罪,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智宵一圈看下來,發現沒有人的臉部表情存在異常。


    那些震驚晉君午直接問罪智氏的人,他們隻是怕智氏明知道不占理非要保住麵子,以至於使用手段針對晉君午罷了。


    另外的人,不管是拿晉君午當空氣,又或是希望搞出什麽事情來,態度方麵並不使智宵看了心生詫異。


    智宵看了程集一眼。


    程集恰好就在看智宵,兩人的目光形成對視,前者接收到後者的信號。


    “君上。”程集站了出來,行禮說道:“臣失職,有罪。”


    這個時候,應該有公族站出來,趁機問罪程集,往重了懲罰是不敢的,起碼要罷免程集的閽衛之職,將國君最後的“陣地”重新奪迴去。


    如果公族有這個擔子,智宵會進行成全。


    趙氏之主趙鞅是當前的元戎,以默認規則來論,閽衛理應由趙氏的人擔任。


    之前,晉君午遭到了趙氏的背叛,恰好智宵代表智氏釋放善意,閽衛一職才由智氏的輔果擔任。


    在晉君午發現智氏也是亂臣賊子這個事實之後,他並不是沒有進行過抗爭,奈何公族被卿族壓得死死的,閽衛一職順利從輔果過繼到程集身上。


    智氏擔任宮城守衛以來,其實並沒有發生什麽惡劣事件,晉君午不好罷免來自智氏的人。


    現在,發生了趙氏首席家臣在宮城失蹤的事情,可算是讓晉君午逮住由頭了。


    一眾公族封君先是互相用眼神交流,隨後開始觀察智申和智宵的反應。


    智申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眼睛卻是一直在眾公族封君身上來迴掃視,看上去警告意味極濃。


    智宵在微笑,與任何一名公族封君對視都像是在鼓勵。


    其實,哪怕智氏願意將宮城的控製權交出去,其餘卿位家族也不會允許宮城的控製權落到公族手中。


    說白了,任何一個卿位家族都清楚一點,自己在一國之君眼中就是亂臣賊子,一旦給國君逮住機會,不會有卿位家族好受。


    要是國君重新奪迴主動權?能夠想象所有卿位家族不會得到什麽好結果。


    國君、公族與卿位家族角力已經成為晉國無法解開的難題,一時半會呈現僵持,主要是名分在保護國君與公族一方,最終分出勝負隻會存活下勝利方,失敗者注定會被掃進曆史垃圾堆。


    閽衛可以是智氏的人擔任,也能是魏氏、韓氏或趙氏的人來擔任,反正不能是國君的人。


    所以,在場的韓不信、魏駒、韓庚和趙毋恤,幾位卿大夫都在警告那些公族封君不要瞎摻和。


    晉君午所坐的位置能夠將下方眾人有什麽表現盡收眼底,看到幾個卿大夫的表現,再看眾公族封君被震懾住,盡管對公族封君的慫比樣早有心理準備,仍舊是產生了無盡的悲哀情緒。


    “上軍佐。”晉君午進行點名,隨後說道:“閽衛程集乃是智氏小宗世子,既有玩忽職守事實,便交由你處置。”


    程氏複立的事情早被智氏廣而告之,該知道的人已經知道。


    大多數人對智氏複立程氏這個小宗是一種樂見其成的態度,隻有少數人從中看出智氏有了新的謀劃。


    那些樂見其成的人,他們隻是讚賞智氏仍舊持有存亡絕續的態度,認為哪怕某天自己的家族滅亡,至少不會是全家死光光的局麵。


    至於認為智氏有新謀劃的那一批人,他們暫時能夠看出的就是智氏攤子太大,需要有一批新的管理者。


    韓不信收迴在掃視眾公族封君的目光。


    對於韓氏來說,他們沒有想過爭奪閽衛這個職位,一來是實力不允許,再來就是真將閽衛拿到手就會讓韓氏在很多事情上無法處身事外了。


    “該當如何處置?”智申稍微傾斜身軀,詢問智宵的意見。


    趙氏首席家臣在宮城失蹤這件事情?智申已經知道是程集執行智宵的命令。


    在這一件事情上,智申認為智宵做得很不妥當,隻不過沒有將想法說出來或在態度上表現出來。


    其實,智宵也有點冤,下達捉拿司馬寅的命令沒有錯,著實沒有想到程集會在宮城行動。


    智宵同樣傾斜身軀向智申一邊,低聲說道:“且看魏氏是否窺探閽衛一職。”


    那麽就是,程集一定會從閽衛上離職。


    後麵智氏不會馬上安排人就任閽衛,拖上一段時間,用閽衛這個職位釣魚,隻是不知道最終會將誰釣上來。


    智申也就當場表態,明說程集不再適合擔任閽衛,家族內部也會進行處置。


    這種處理方式倒是符合春秋時代的特性。


    要不然還想怎麽樣?讓智申處死程集,或是將程集關押起來嗎?


    知不知道什麽叫“刑不上大夫”啊?一開始就是“世祿世卿”那些人的特權,到了北宋和南宋才被讀書人套用在自己身上。


    在“刑不上大夫”的格局之下,犯錯了的話,罰酒三杯就算認錯以及懲罰過,已經非常給麵子,想得寸進尺就問問家族的武裝力量答不答應。


    到北宋和南宋,讀書人犯的錯能叫錯嗎?一時的疏忽而已,不用去管某地因為讀書人的錯死了多少或多少活人遭罪,讀書人願意認錯換個地方繼續當官就已經算認罰過,再追究就是跟所有享受特權的讀書人過不去,便是官家都能夠有一個死的不明不白的下場,誰想試一試讀書人的報複手段嗎?


    到明初,讀書人還想享受北宋和南宋的特權,以及蒙元時期高度放縱的放蕩不羈愛自由,問題是老朱不同意。


    明初的讀書人好不容挨過老朱一朝,等來好聖孫登基有盼頭,結果尼瑪的朱老四上位了!


    讀書人明白來硬的不行,耐心經營太子與新一任好聖孫的洗腦工作,花了將近四十年的時間可算完成目標,為了塗抹盛世,才不管仁皇帝隻在位十個月,下一任宣皇帝酷愛玩蟋蟀,反正願意給讀書人特權的都是好皇帝,必須對“仁宣之治”大吹特吹。往後哪個皇帝想動讀書人的蛋糕?必須是落水警告啊!


    晉君午生於斯長於斯,哪可能不知道什麽叫“刑不上大夫”呢?他本身也不奢望智氏真的對程集做出處置,隻是想讓閽衛一職出現空缺,好有操作的餘地。


    “程集去職,宮城保衛且先由公族擔負。待眾卿商議新任閽衛人選,再報與寡人定奪。”晉君午語速極快,不會誰反對的機會,繼續往下說道:“今次召集眾卿與諸多封君,乃是為楚國、越國之事……”


    一些事情本來不用一國之君親自闡述,但是晉君午就是不想給人反對的機會,主動介紹楚國和越國的使節到底都提出一些什麽提議。


    楚國總的來說就是想跟晉國暫時放下爭端,兩個國家以不結盟的方式來共同對付吳國這個崛起迅速的強國。


    越國的訴求很簡單,懇求晉國能夠為越國主持公道,贖迴一國之君的妻女。


    啥玩意來著?


    啊對對對!


    勾踐為了表達誠意召喚妻女到吳國奉獻,後麵勾踐被放迴國繼續當越君,勾踐走得太急沒有帶走妻女,以至於妻女被落在了吳國。


    “臣聽聞,吳君並未扣押越國夫人以及越國翁主。”智宵說的翁主就是一國之君的女兒。


    一國之君的女兒怎麽不是公主?因為在春秋時代的一國之君,除了宋國之君的女兒確實可以稱唿公主之外,其餘一國之君的女兒稱唿並不固定。


    宋國一國之君的女兒之所以能夠稱唿為公主,那是因為宋國確實是公爵國。


    除了宋國之外,其餘諸侯國大多死後才有公爵的諡號,生前隻是侯爵或以下的爵位。


    如果是一國之君薨逝,得到了公爵的諡號,先君留下的女兒倒是能夠稱唿為公主了。


    現在勾踐還沒有死,他的女兒自然不能稱唿為公主。


    另外,壓根沒有諸侯認可越國的自號為王,智宵肯定不會稱唿勾踐的女兒叫王女。


    吳國真的沒有扣押越國夫人以及一眾翁主,不好說是越國夫人或翁主愛上了伺候吳國的男人,或者是其餘什麽原因,反正她們就是留在了吳國。


    關於勾踐的一應所作所為,包括在吳國怎麽當奴隸,越國夫人以及一眾翁主又為什麽會出現在吳國,當世大多數權貴其實都知道怎麽迴事。


    列國權貴還知道另外一件事情,越國的大臣一再給吳國之君與大臣送美女,用這種方式可算讓勾踐得以歸國。


    那些手段,無論哪一件都值得詬病,當代上至權貴下到黎庶,沒有任何人認可。


    當代人對做那些事情的勾踐看法相當一致:這特麽是個男人,或者配當人?


    至於越人?感謝有文種等人控製輿論,加大力度抹黑吳國,宣傳送越國夫人、翁主和美女去吳國都是應吳國君臣的要求,不答應會如何又如何,可算是糊弄了大多數的越人,讓他們與勾踐產生共情,鉚足勁想要對吳國展開複仇。


    晉國君臣才不在乎越國的誰是什麽感受,他們聽到智宵說越國夫人、翁主並沒有被吳國扣押,純粹是勾踐或越國權貴沒有主動去接,要麽是發出嘲笑聲,不然就是幹脆出聲罵越國沒有男人。


    從遠古到當今,能夠幹出那種事情的人隻有當代的越國君臣,自己無能在戰場上戰敗被俘,承擔一應劫難的卻是越國的那些女人,凡是有點誌氣,誰會認可那種行為?


    魏駒說道:“怕是越君不敢迎迴妻女?”


    天曉得越國夫人和翁主在吳國伺候了多少吳國男人,盡管當代對貞操不是特別在乎,一國的夫人與翁主那樣,確實是很丟臉的。


    那些女人一天活著,勾踐就一天被無數人所鄙視,再將她們迎迴越國,豈不是誰看到她們就會立刻想起為什麽會在吳國受侮辱?


    趙毋恤開口說道:“吳國挑戰於我(晉國),再由我(晉國)勒令吳國放歸本不被扣押之人?越君如此作為,乃是將逼死越國夫人與翁主罷?”


    穿越又重生了兩次的智宵,還真不知道越國夫人與一眾翁主最終的下場,隻知道複仇成功的勾踐連功臣都無法容納繼續待在越國,誰不像範蠡那樣辭官隱退都沒有獲得好下場。


    晉君午隻想掀過閽衛一職的歸屬,萬般不樂意提起勾踐丟臉的事情。


    勾踐再怎麽不堪,誰都無法改變其乃是一國之君的事實。


    有一句叫“羞與之為伍”的話,一樣都是一國之君,勾踐將君權神聖丟在地上任人踐踏,哪怕與之不相關的列國之君聽到有人評價勾踐的所作所為都覺得跟著一塊丟了臉。


    “越國訴求一事揭過不提。”晉君午黑著一張臉,問道:“楚使提議一事,諸卿有何看法?”


    跟楚國合作?晉國好像沒有相關的先例。


    隻不過,以前是沒有第三個國家能夠動搖晉國的霸權,目下情況變得有些不一樣。


    要說吳國崛起過於迅猛,好像也不是純粹這麽一迴事。


    在伍子胥和孫武在吳國獲得重用之前,吳國麵對楚國基本是十次輸八次,好幾次吳國還麵臨滅國危機,一次次都是被晉國從亡國邊緣拉了迴來。


    吳國自從闔閭繼位,也是闔閭重用伍子胥與孫武,將不講武德真正給玩明白,吳軍麵對楚軍才扭轉屢戰屢敗的局麵,又陸陸續續滅掉州來、巢、鍾離、鍾吾、徐等一些小國,使得吳國從疆域麵積到人口得到極大得到增漲。


    夫差上位之後,對吳國的貢獻暫時停留在擊敗越國複仇成功這一件,開掘運河暫時看不到成效,倒是動用了吳國本就不富裕的人力和物力,尤其是惹毛了當世霸主晉國。


    “中軍將與上軍將皆未在都城。如此大事,且等中軍將、上軍將歸來,再行決議?”韓不信倒不是尊重趙鞅或魏侈,純粹是麵臨這種國策更改,最好卿大夫全部到齊。


    晉君午今天最大的目標已經完成,害怕拖下去有所反複,當即站起來一揮手:“如此,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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