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秦軍在發現“麻遂”城牆段相繼失守後,沒有任何猶豫留下一支斷後的隊伍,隨後果斷撤離了。


    他們的撤離有遭到其它方向趕來的晉軍攔截,每一次都是丟下一股人馬阻擊,大部隊選擇繼續撤離。


    最終城外的秦軍成功逃走了一萬三千人左右。


    智宵的首要任務是拿下“麻遂”這座城池,手頭的兵力僅有四萬左右,動用兩萬人攻打城池的前提下,很難在攻奪“麻遂”的同時,再布局消滅城外的一萬六千秦軍。


    在城牆失守之後,處於“麻遂”城內的秦軍隻能做最後的困獸猶鬥,他們依仗居民區的複雜地形進行抵抗,要命的是士氣過於低落,僅僅抵抗到未時五刻(約14點15分)的時間,不是戰死就是投降了。


    智宵在申時(約15點)入城,站在城頭觀看遠處的涇水,旁邊有人正在煮湯。


    其實,智宵已經搞出了炒茶,隻不過僅在小範圍使用。


    必須說的是,比起喝茶,當前喜歡喝湯的人更多。


    羊骨頭湯差不多煮好的時候,範蠡、仲由、豫讓先後過來,他們被請到智宵所在的位置,一一坐在擺好的座位之上。


    請人喝湯是從遠古傳承下來的習俗,算是一種禮遇。


    什麽時候喝湯會被請喝茶取代?有人認為要到有明一朝。


    在朱明之前,其實茶水裏麵會加入奇奇怪怪,比如一定會有油膏這種玩意。該喝法傳到歐羅巴,一直留存到現代都是加些其它東西的喝法。


    炒茶什麽時候出現?宋、元、明的說法都有,不過反正又被智宵給搶先了。


    智宵不能在一些事情上玩特地獨行,自己願意喝茶也就算了,酬謝豫讓、仲由和範蠡就必須是請喝湯。


    在戰後,主將在敵人的巢穴請喝一碗湯,代表的是承認他們做出了功績,等於就是承認功勞。


    範蠡、仲由、豫讓坦然地接過智宵親手遞出的骨湯,沒有任何猶豫給一飲而盡。


    這種酬謝方式在李唐時期給玩壞,李淵就很喜歡請臣下喝湯,可是搞了下毒的把戲,後麵成為李唐皇室清除不臣的一種方式。


    李唐那麽玩,弄得皇帝每次請人吃飯都跟上法場差不多,喝了毒湯死了的屬於該死,沒有死的人則是需要千恩萬謝,到李治之後演變成為震懾臣子的手段。


    到了武周一朝,女皇不再玩下毒,改為安排刀斧手聽從信號湧出來將人剁為肉沫。


    先有李唐喜歡玩下毒,再有武周玩埋伏刀斧手,到了以後的每一個朝代,皇帝舉辦宴會邀請臣子,總是將眾臣搞得心驚肉跳的。


    智宵早就給有功之臣準備好骨湯,事先涼了一會,更不會在湯中下毒,肉湯的溫度很適合飲用。


    當場接過骨湯的人,哪怕肉湯滾燙也會一飲而盡,隻是並非一種表忠心,純粹屬於心情激蕩下一種不過腦子的行為。


    “宗子,已取‘麻遂’一城,秦國君臣奈何?”範蠡將空掉的碗放在案幾上,一副比較迫不及待的樣子。


    這一場攻城戰,自然是智宵親率的攻城部隊搶先攻下城牆,再殺入城中對秦軍敗兵展開追殺。


    第二支攻占城牆的部隊便是範蠡的麾下。他還親率部隊殺進城內,俘獲了準備自殺的城池守將秦南,怎麽算都是立下大功了。


    因為時代的特殊性,他們盡管俘虜了城池守將,審問卻不能使用粗暴的方式,甚至還要給秦南與身份匹配的應有待遇。


    所以,關於秦國的更多情報,智氏這邊掌握的信息,並沒有因為俘獲城池守將而有所增多。


    駐紮在“麻遂”城內的四千秦軍自然是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野外交戰也丟下了三千人左右,秦國這一波不止是丟了城池,損失方麵也能算得上慘重。


    那個“全軍覆沒”指的是作為有效戰力退出戰爭,接下來的戰爭與他們無關,並不是說全被弄死了。


    智氏這邊的傷亡還在進行統計,一時半會沒有相關的數據。


    “取‘麻遂’便是盡占涇水之東,以秦人秉性豈會罷休。”仲由說道。


    很久以前,秦國與晉國以大河為界。


    在智氏發動入侵之前,晉國與秦國以洛水為界。


    等待“麻遂”被智氏攻占,秦軍不將“麻遂”奪迴去,日後秦國與晉國的邊界就要變成涇水了。


    如果秦國無法奪迴“麻遂”的話,他們就將失去長度達兩百一十公裏的山河,一下子沒了三分之一左右的勢力範圍。


    智宵笑著說道:“秦人勢必反撲,隻看楚國如何助力。”


    關於楚國出兵的消息已經傳過來。


    聽聞楚國動員了十萬大軍,集合地點放在“方城”那邊。


    楚國選出的將領是公子勝,他有一個號叫白公,世人稱唿為白公勝。


    這位白公勝便是楚國上一任儲君熊健的兒子,他認為父親在鄭國被冤殺,一直想向鄭國報仇。


    白公勝先輾轉去了宋國,後來在吳國出仕,更後來被楚國令尹子西勸迴楚國。


    子西答應會幫白公勝報父仇。


    隻是在白公勝迴國後,子西卻提出與鄭國修好的國策。


    以為遭到欺騙的白公勝感到異常惱怒,與子西的關係變得極為惡劣。


    令人搞不懂的是,楚國這一次進行選將,子西向楚君軫推薦白公勝為將。


    智宵得知準備北上的楚軍在“方城”區域集結,又得知楚軍主將是白公勝,怎麽都覺得楚國令尹子西這一次要玩砸了。


    那個“方城”並不是一座城池,它其實是一道長達兩百公裏以上的城牆。這種建築其實就是長城,方城是楚人的叫法。


    楚國的“方城”在晉國的正南方,位於鄭國的西南邊。


    晉國靠近楚國“方城”的區域合並為“三戎之地”,以前棲息在該地的有三個遊牧部落聯盟,他們叫陸渾之戎、伊洛之戎和蠻氏,先後被楚國以及晉國滅亡,最終超過十分之八的地盤落在晉國口袋裏。


    而“三戎之地”在更後麵有了新名字,取“商於之地”這個名稱,後來成為商鞅的封地。


    商鞅之所以叫商鞅,前綴的“商”便是指封地,以封地位氏,成為秦國的封君之一。


    更早之前的商鞅叫衛鞅,他是衛國的公族,理所應當以“衛”為氏,後麵更換前綴為“商”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楚國的大軍集結點選在“方城”這個位置,肯定是想從“三戎之地”向北進軍,打從事實上來看安排很對,隻是主將啟用了白公勝這位與鄭國有深仇大恨的人選,大軍集結地點又是在鄭國的邊上,後麵的事情會怎麽發展就充滿未知數了。


    智宵將已經獲知的最新情報講出來。


    “如此說來,其間變數極大!”範蠡指的是白公勝有極大可能性安耐不住,不率軍支援秦國,揮師直接攻打鄭國。


    楚國貴族誰不知道白公勝的立誌是什麽?


    範蠡其實就是楚國貴族的出身,有去過吳國尋求出仕機會,後來才到的越國。


    在白公勝出仕吳國之前,便是得到吳國先君闔閭的承諾,說是有一天會借兵給白公勝攻打鄭國報仇。


    吳國先君闔閭的承諾可不可信另外說,後麵白公勝就參與了吳國與楚國的交戰,統率吳軍的白公勝打楚軍可沒有半點留情。


    正是白公勝統率吳軍將與之交戰的楚軍打得很慘,楚國令尹子西一方麵認為國之遺族為敵國效力不好聽,同時也很打擊到楚人的士氣,才有了子西換著花樣勸白公勝歸國的一係列事情。


    智宵需要思考的是楚君軫和令尹子西出於什麽考慮。


    楚國兩位能夠做出最終決策的人明知道白公勝恨極了鄭國,他們還要選擇以白公勝為北上楚軍的主將,肯定不是一時間腦子糊塗,背後一定有相關的考慮。


    “楚國想攻占蠻氏被我壞了事。”


    “一再遭遇挫敗的楚國為了恢複元氣,不顧世人側目吞並陳國,又嚐試吞並蔡國無果。”


    “隻是吞並一個陳國根本無法讓楚國恢複多少元氣,無法在蠻氏獲取收獲,一定要尋覓新的目標。”


    “救援秦國當然是楚國應該做的事情,他們很清楚秦國的存在能夠威脅到晉國,使得晉國每每想做什麽都要留下餘力防備秦國。”


    “可是楚國救援秦國固然在戰略上有利,有問題的在於救援秦國隻有損耗沒有收獲……”


    智宵一陣思考下來,覺得自己猜測出楚君軫和令尹子西真正的意圖了。


    絲毫沒有開玩笑的講,僅以目前為止的大多數戰略家出身於晉國,其餘列國真的非常少有。


    楚國的國祚曆史很悠久,春秋早期和中期出過不少戰略家,從春秋晚期到戰國階段卻極少出現戰略家。


    智宵一臉詭異地說道:“魏氏要急了。”


    範蠡立刻說道:“楚軍不援救秦國,將攻打鄭國?”


    智宵不好說得太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救援秦國僅有三成可能,攻打鄭國足有七成可能。”


    盡管有這種猜測,智宵還是不會動屯駐在三塗山的部隊,更沒有馬上渡過涇水向西繼續擴張的想法。


    他們離開城頭。


    智宵當然不會入住“麻遂”城內,迴到了城外的營盤。


    戰後的“麻遂”城牆內外,以及城內各個地方,一應需要進行清理,抬走戰死者遺體或受傷的傷患,肅清可能存在的秦軍殘餘。


    智宵將冉有與叔仲武召喚了過來。


    “子有率眾開荒,務必在來年之前開墾八萬畝以上農田。期間,有竇氏之人協助,亦需建設水利。”智宵不是過問,更不是提意見,直接對冉有下令。


    冉有沒有馬上接令,反而問道:“不止臣麾下可用之人多寡?”


    智宵答曰:“約計三萬人手。”


    冉有這才應:“諾!”


    進行開墾的農田當然是在涇水東岸,以當地的實際情況來說,墾荒的難度並不算大,有不確定的地方在於會不會遭到秦軍幹擾。


    智宵看向叔仲武,說道:“子衿。”


    叔仲武做出行禮的姿勢。


    “子衿另有重任,行走於行伍之間,宣傳開墾之田歸屬。今次何人開墾,其田歸其名下,且不限‘士’、‘徒’、‘羨’。”智宵說道。


    冉有本來還皺起來的眉頭,一下子鬆開了。


    其實,智宵真搞不懂孔丘怎麽給叔仲武取了那樣的表字。


    子衿翻譯過來就是“你的衣領”的意思,春秋時代可以理解成女孩子對心上人的愛稱,往後變成對知識分子、文人賢士的雅稱。


    叔仲武是晉人,有這樣的表字,怎麽看都有點怪異,換作楚人、齊人、魯人就一點都不顯得違和了。


    另外,孔丘是在叔仲武出仕之後才給取得表字,徒添了更多可以理解的內涵。


    智宵許諾誰開墾就歸誰,有相關的舊例作為前提,不算什麽違例,頂多就是顯得大方。


    那些土地歸了某人,他們一樣需要用納賦抵消,或是直接進行交稅。


    當然了,因為“羨”也被包含其中,多多少少變得特立獨行了一些。


    智宵那麽做,為的就是真正有效統治涇水以東的地區。


    土地歸了某人名下,他們比誰都不想秦國成功反撲,一旦爆發戰事必將會成為抵抗意誌最強的那一批人。


    有這麽一些人存在,在智氏未能及時支援的情況下,哪怕秦國想奪迴涇水以東都沒有那麽簡單。


    在接下來,智宵要做的就是等待。


    至今為止,秦軍的主力仍舊不見蹤影,他們得知“麻遂”失陷或許會趕來嚐試收複?


    如果秦軍主力真的出現在“麻遂”周邊,才是智宵樂於見到的事情發展。


    季節已經來到夏季下旬,不出意外以楚國的做事效率,他們也隻是進行動員,很難再有下一步的行動了。


    人在“新田”的智申得知智宵率軍攻下“麻遂”之後,派人送來一封信件,問的是要不要解散在“潞氏”的大軍,或者調動這一批大軍調進行秋收。


    智宵收到信件時,季節已經來到了秋季上旬。


    “如果沒有意外,父親應該是調動大軍進行秋收了?”


    智宵覺得這樣也好,可以順便試探一下趙氏和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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