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是率先實施入侵行動的一家,他們一開始隻是幾千人入侵鄭國,在入侵行動之後的一個半月,投入兵力達到三萬。


    鄭國對魏氏的突然入侵沒有絲毫心理準備?這裏就不知道該說鄭國君臣是眼瞎或者心大了。


    畢竟,魏氏戰前肯定有做諸多動作,例如集結兵力以及調動物資,類似的行動很難瞞得住,一定會有消息透露出去。


    魏氏的封地跟鄭國領土相連,並且鄭國是作為弱小的那一方,鄭國君臣但凡有基礎的警惕心平時必然派人關注,是吧?


    然而,鄭國知道魏氏正在集結兵力以及調動物資,並且還知道魏氏私軍是在向南移動,迴應卻是隻下令邊防城池提高警惕,沒有下達動員令以及調配物資。


    這是鄭國君臣完全沒有猜到魏氏要對自己動手嗎?或許還真的以為魏氏並非要入侵鄭國,可能是猜到了卻以為還有充足時間,總之鄭國的一係列反應並不大。


    鄭國近些年來除了受到範吉射、中行寅聯合邀請出兵幹預晉國內政之外,對晉國的服從度比較高。


    出兵幹涉晉國內政的那一篇,晉國已經以付出代價揭過了。


    既然都已經翻篇,其後鄭國沒有得罪過晉國,鄭國君臣用當代的思維去看待事情,認為晉國沒有再入侵自己的理由,不對嗎?


    不能說那種想法錯誤,相反恰恰是符合春秋晚期的思維了。


    迂腐?不對啊!


    大家都是那種思維以及三觀,怎麽能夠說是迂腐呢!


    如果社會主流是那種規則,大多數人認可並且在執行,不是既定規則的話,到底什麽才是規則?


    相反,不認可正在執行的規則,屬於異類才對!


    如果說鄭國君臣這一次顯得很是犯蠢,隻能說他們吃了遵守規則的虧,魏氏則是破壞規則的那一方。


    鄭國君臣有什麽錯,他們的錯在於沒有認清時代正在發生變化,本身的實力弱小。


    魏氏入侵了,還派人到“新鄭”曆數鄭國的罪過,翻了不少的舊賬,甚至連鄭國在“遠古”時代怎麽欺淩周天子都拿出來說。


    將魏氏使者的言論總結起來,其實用“因為你弱小,所以我要揍你”來理解就行。


    鄭國君臣麵對魏氏使者講得那麽露骨,反倒沒有什麽好說,隻能趕緊行動起來,抵禦魏氏私軍的入侵。


    “魏氏這麽剛的嗎?”智宵聽了智申的敘述,內心裏生出了這種感慨。


    這麽看的話,魏氏反倒顯示出了非凡的魄力,勇於擔任新時代的急先鋒。


    後世將孫武的一些行為認為開啟了新時代,屬於春秋與戰國的分割線,其實以孫武的分量顯得有些不夠。


    更多的曆史學家將三家分晉視為春秋時代的結束,開啟了戰國時代。


    以曆史的“分量”而言,稱重之下確實是“三家分晉”更足一些,使得時代產生巨變。


    孫武是開啟了“兵者詭道也”的時代,隻不過在當代的影響力不足,受到影響限於楚國與吳國。


    而孫武真正發揮影響力,其實是到了戰國中後期階段,影響力最高則是到了講究靠腦子取勝的東漢末年了。


    沒有什麽不好理解的地方,跟孔丘創立學說,到了北宋年間孔丘被封衍聖公,又在明朝的宣德年間才讓朱程理學全麵稱霸,儒學可算是真的能夠決定國家生死,有這麽一個過程一樣。


    到“我大清”得到順治年間,孔丘被封“大成至聖文宣先師”稱號,其實才一躍成為“聖人”。


    儒家在有明一朝扮演蛀蟲的角色,反倒在“我大清”扮演忠臣孝子角色,原因是不是找到了?


    所以,有些事情爆發就產生巨大的影響力,有些事情卻是要經過長久的發酵,其間“曆史比重”是不一樣的。


    以智宵的角度來看,魏氏那麽幹的影響比孫武在南方的所作所為絕對更大。


    那個是彼此身份不同,所注定了的先決條件。


    說白了,孫武不過是一位落魄貴族,魏氏則是一個極為顯赫的家族。


    同樣的一件事情,普通人做了影響極為有限,名人幹了卻是能夠立刻引起轟動,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


    智宵問道:“諸侯有何反應?”


    智申一臉奇怪地說道:“並無反應。”


    聽得一愣的智宵很快緩過神來。


    鄭國是春秋階段的第一個小霸,他們能夠稱霸一方完全仰仗周天子的支持,結果反過來欺淩周天子,可謂不忠不孝。


    在晉國與楚國進行爭霸的階段,成為兩個當世強國爭霸戰場的鄭國玩反複橫跳,不止獲得了“老牌投降國”稱號,其實也將國格這玩意丟了個一幹二淨。


    這樣一來,鄭國獲得什麽遭遇,給人一種覺得理所當然的印象,還真的沒有多少人會在意鄭國到底吃了什麽虧。


    智宵滿是讚歎地說道:“魏氏有擔當啊!”


    察覺到了一個事實,有沒有膽量去揭開蓋子,真的需要冒其風險的擔當。


    當然了,魏氏也算是抓準了時機,趁著天下列國紛紛擾擾,有能力幹涉的各方勢力抽不開身,果斷地就那麽幹了。


    智申說道:“魏氏兩月之內已克四城。”


    智宵並不羨慕,說道:“滅鄭不易。”


    鄭國在百多年的時間之內一直成為兩大強國的爭霸戰場,搞得鄭人練就了“烏龜流”神功。


    當然不是字麵意思上的神功,其實就是鄭國不止將“新鄭”打造成了有九道防線的堅城,其餘城池在防禦設施上也比其他諸侯國更誇張,也就俗稱“烏龜流”了。


    隻是,魏氏兩個月內攻克四座城池仍舊顯得速度極快,尤其攻克的是鄭國的城池。


    在防禦一方有做事先準備的城池攻防戰中,哪一次打起來不是以“年”來作為計數單位呢?打個兩三年都未能攻克,著實不算什麽稀奇的事情,一場城池攻防戰打個十來年未分勝負也不是沒有。


    智宵所知道的鄭國信息,大小城池將近五十座,人口總數約八十萬。


    鄭國一直維持“三軍”的數量,也就是一個軍團一萬兩千五百人,擁有中、上、下三軍。


    並不是說鄭國隻拿得出手三個滿編軍團,這個就是按照《周禮》的規則,形成了一種軍事機製,一定還有更多可動員入伍的兵源。


    在春秋時代,戰陣上喊嗓子“三軍將士隨我上”之類,指的就是“中軍”、“上軍”、“下軍”這三軍,並不是海軍、陸軍、空軍。


    到了後麵的王朝肯定不再遵循《周禮》了,吼“三軍將士啥啥啥”之類,可以視作像春秋戰國出現的成語被應用那般,屬於是給喊順口了。


    “鄭國算是列國中相對比較能打的一個,他們還喜歡玩城池攻防戰,真沒有多麽好滅。”智宵心想。


    事實上,智宵在擴張階段最不想麵對的當屬習慣玩“烏龜流”的鄭國,一次次用兵都要打城池攻防戰,打贏了也是死傷慘重的局麵,後麵也得不到多少現成的好處。


    如果在鄭國和齊國選一個,智宵反而會選看上去更強一些的齊國。


    雖然齊國強大,可是齊國君臣沒有找到自己的特點,不管多少次都會很頭鐵地玩野戰。


    鄭國不管是強盛或弱小階段,他們就是不玩野戰,一開始就抱定了據城堅守的想法。


    智宵也就不知道原版曆史上韓國滅鄭國花了七十多年,搞到最後還是用陰招才最終滅掉鄭國,不然就該稱讚魏氏太過頭鐵了。


    原本曆史上的韓國並非一開始就墊底,打一個積弱的鄭國要耗費七十多年,更需要用陰招才最終成功,不正是因為鄭國玩“烏龜流”嘛。


    “父親前來,宵恰好往南部。”智宵說道。


    智申看向智宵,一副很驚訝的表情。


    智宵解釋道:“宵若在,秦國不敢輕動。”


    秦國的名聲固然不好聽,可是各諸侯國並不像看輕鄭國那般看待秦國。


    智氏無法像魏氏那樣不找個充足的理由就實施軍事入侵是其一,其二則是智宵奔著十年內驅趕或滅掉秦國的目標。


    秦人也不像鄭人,相比鄭人願意認命,秦人顯得倔了許多。


    智宵不光要占領秦地,以後還要統治秦人,太多事情不能做絕,采取“防守反擊”模式最為恰當。


    這種脫褲子放屁的舉動看似很多此一舉,其實就是一種細節上的體現,而這種細節一定會出現應有的效果。


    智申隻問一個問題,道:“若秦軍來攻?”


    智宵答道:“宵已有全盤部署,屆時輔果、程朔知曉如何行事。”


    也就是說,盡管智申來了西部,最好不要多做一點什麽。


    聽懂了潛台詞的智申沒有產生什麽惱怒的情緒。


    並不是智申軟弱,其實目前的貴族比較有自知之明,不會明知道本身不足還各種不服氣,講究的是一個術業有專攻。


    他們有這種心態也不奇怪,尤其是對一家之主來說。


    作為一家之主,無論麾下的誰取得什麽成就,功勞一定會算上一家之主的那份,僅僅一個知人善用就是對一家之主最大的褒獎了。


    現在的情況是,智氏在向西部擴張,大目標乃是占領秦地。


    智申清楚自己在軍事領域的能力,更知道智宵的能力,進行支持就是最大的貢獻,等著坐享其成也就是了。


    在隔天,智宵還真說走就走,帶上三千人大搖大擺的離開。


    鑒於秦國現在無比緊張,一定會派人進行窺視,智宵的離開也就不是什麽秘密。


    接下來秦國君臣會不會因為智宵的離開做點事什麽,取決於秦國內部的形勢了。


    “我這一走,要麽是秦軍發動偷襲,不然就是內部徹底亂起來,無論發生哪一種情況都是我樂於看見的。”


    “該做什麽我都已經做好了安排,預備方案更是留下了不少。”


    “如果到這種地步還能讓秦國占便宜,不恰恰說明智氏現階段不適合擴張嗎?”


    一個家族隻有一個人行,真不是一種好現象。


    當前的秦國不是什麽強國,智宵也做了該做的事情,太合適用來考驗或是鍛煉智氏的其餘人了。


    一個半月之後,智宵在鄭國的“酸棗”城外與魏駒會麵。


    “宵今時前來?”魏駒搞不懂智宵來做什麽。


    智宵沒有馬上迴答,目光注視著正在展開的城池攻防戰。


    這個“酸棗”以地理位置在大河的南岸,距離衛國也就一百四五十裏遠。


    它的城牆高度約是八米,厚度應該是四米左右?


    現在,魏氏在北麵、西麵、東麵展開攻勢,留下東麵一個空檔,西麵和東麵處在遠程部隊對射階段,北麵則是開始了蟻附攻城模式。


    所謂的蟻附攻城模式就是依靠人多勢眾的強攻,進入到了攻城一方依靠攀爬工具爭奪城牆的階段,場麵看上去很浩大,並且顯得非常血腥。


    魏駒認為智宵不應該來這裏,該是率軍對秦國展開入侵。


    “秦國不敢應戰,宵閑來無事,方來此處。”智宵給了一句胡話。


    其實,智宵就是想來看看魏氏怎麽攻城,鄭軍又是怎麽守城。


    別看智宵參與的戰事不少,一次正兒八經的城池攻防戰卻是沒有親曆過,大多打的是雙方在野外對戰。


    魏駒認定智宵過來一定有事要辦,猜不出來索性也就不猜,調侃似得說道:“秦人不應戰,宵便不攻?”


    智宵眼睛還是注視著正在進行的城池攻防戰,比較隨意地說道:“秦人不戰,我(智氏)恰好開墾荒地,來年便可就地補給。”


    這個說法很新奇。


    到當今年代,入侵一方還是會極少直接掠奪,自己原地種田獲取補給的方式則是沒有相關例子。


    打造“橋頭堡”這種概念首先出現在吳國,建議來自伍子胥和孫武,隻是吳國暫時隻停留在概念之上,沒有做出實際的行動。


    如果智宵派出的墾荒團耕作出了糧食,等於是開創出先例,僅僅這一點就能夠成一個戰法流派的鼻祖了。


    很多東西其實缺的就是一個概念,說出來就沒有好稀奇的地方。


    魏駒聽了立刻兩眼放光,心想:“我家對鄭國的入侵會維持很長一段時間,應該效仿智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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