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會見不是雙方都能攜帶百人嗎?


    智宵除了帶上一些高階人士之外,護衛方麵有九十名。


    這九十名護衛肯定經過精挑細選,其中的甲士數量五十,剩下的是身形靈活的輕卒。


    智氏的甲士也有分級別,例如能負重五十斤跑個三十裏就算一名合格的甲士,可是有的精銳甲士卻能負重五十斤跑上近百裏;負重跑三十裏還能有餘力作戰隻是達到甲士的基礎數值,負重跑百裏左右還能作戰不是更加精銳嗎?


    甲士從來都沒有身形靈活這一點要求,他們因為負重太大的關係,倒下之後想自己爬起來都有難度。


    以上指的是穿舊式甲胄的甲士。


    智宵對甲胄的要求很符合諸夏的特點,也就是說並非鐵罐頭,裏麵穿上了鎖子甲,再套一層皮甲,最外麵則是胸甲。


    站在遠處的智氏護衛,甲士分成了兩個縱隊,攜帶戰戈、戰刀、盾牌的輕卒自成一個隊列。


    司馬穰苴之所以愣住,原因在於智氏甲士的最外層甲胄看上去與當代所有類型都不相同。


    怎麽個不同法呢?他們胸前有兩個光亮的護心鏡,餘下部位則是層層疊疊的魚鱗甲片,有護頸、護肩、護腕、護腿以及裙甲,腳上穿的是縫上了甲片的戰靴,其中最為有特色的莫過於帶有麵甲的纓盔。


    甲胄除了護心鏡沒有上漆之外,其餘部件都上了黑色的漆,裏麵的戰袍顏色為晉軍傳統的玄色。


    這麽一套裝備無限接近隋唐時期的明光鎧,身材高大的人穿起來會顯得更加英武不凡,懂行的人一看也知道箭矢攻擊基本不會有什麽效果。


    隋唐明光鎧有什麽特色?它不止防箭,並且對鈍器也有一定的防禦效果,秘密在層層疊疊的甲片布局之上,護心鏡更是其中的重點。


    春秋時代的甲具類型就那麽多,普通的穿甲士兵一般就是穿練甲,也就是以縑帛夾厚綿製成的布甲,非主流的則是穿木甲、竹甲、藤甲,好一些就是穿皮甲。


    當然也有金屬甲,也就是青銅甲,由於文明屬性的關係,金屬甲肯定是紮甲款式。


    魚鱗甲其實也是紮甲的大類別之一,春秋時代已經出現。


    司馬穰苴驚愕的是智氏的甲士裝備著實太好,拿出其中的任何一套都要比齊軍將校自行打造的甲胄要華麗,初步判定在防禦力上也更好。


    不知道智氏的甲士是不是都穿那種甲胄,隻看已經有成批的甲士列裝,證明智氏已經掌握了成套的工藝,有條件進行量產。


    “上漆可以讓惡金避免被腐蝕?”司馬穰苴想到的是這一點。


    很多諸侯國都懂冶鐵,隻是冶煉過程溫度不夠,再加上沒有掌握優質的配方,生產出來的鐵質量方麵非常堪憂。


    製作甲胄不需要麵積太大的鐵片,麵積小也就代表質量減少,非優質的鐵也能打造成為甲胄。


    如果能夠解決太容易生鏽的困擾,或者維護方麵成本降低到能夠接受,相信有許多諸侯國會願意大批量生產鐵甲。


    “太奢侈了,不愧是晉國的智氏啊!”司馬穰苴滿心的羨慕。


    現在的生產力無比低下,並且不止單指某項資源,漆也算是奢侈品之一。


    講一句很現實的話,給一套甲胄上漆的話,價值差不多是整套青銅甲的十分之二左右,僅是這一套上漆的花費,不將人工成本算進去,大概是普通之家一個三個月的花費。


    不開玩笑!


    哪怕是到了西漢時期生產大幅度提升,小豬大帝在建造新的宮闕時,想要給木梁以及其它需要的位置上漆,還是遭到了群臣的反對,原因是耗費實在太大了。


    智氏的鐵甲絕不是全部上漆,僅僅是一些精銳甲士才有的待遇,並且甲士穿上甲胄不等於物品歸屬個人,甲胄的所屬權在智宵手裏,他們隻是獲得使用權而已。


    如果甲士以購買的方式獲取那種甲胄,九成九的士兵變賣家產都湊不出足夠的錢財,隻不過買到了一套勢必能夠成為傳家寶。


    “這麽說,黑甲是智氏的絕對精銳了?”司馬穰苴當然知道有穿原色鐵甲的智氏士兵。


    應該說,穿原色甲胄的智氏士兵數量最多,一般就是簡易的胸甲,也就是不搭配護頸、護腕……等等的配套。


    司馬穰苴看完了甲胄,開始觀察黑甲的武器裝備。


    目前智氏約有七十萬的人口,智宵挑選出來的黑甲數量僅有兩百人,等於三千五百人之中才會出現一名黑甲。


    這些黑甲除了一身超豪華的甲胄之外,他們配置了一麵塔盾,不使用時塔盾被背在了背上;另有一杆戰戟,一柄戰刀,一張強弓以及一壺裝有五十支箭矢的箭囊。


    武器一樣是精鐵打造,歸屬權同樣屬於智宵,甲士隻有使用權。


    兩百黑甲集結起來投入戰場,他們對上兩千晉軍能夠打得有來有往。他們跟諸侯作戰的話?兩百黑甲抵上四千左右的諸侯之兵絕對不成問題。


    以上說的是傷亡換算,不指價值。


    智宵挑出兩百名黑甲,自己隻是留下五十名黑甲,有五十名負責保護智躒,二十名保護智申,剩下的黑甲分配給了智氏的核心族人。


    因為裝備足夠好的關係,任誰一看就知道是絕對的精銳,非精銳也配不上那一身裝備。這個道理司馬穰苴很清楚。


    司馬穰苴在意的是智氏在甲胄研究上的進度,僅是智氏能夠量產優質鐵甲這一點,無疑問是將各諸侯國遠遠地拋在了後麵。


    “聽說智氏士兵手中的武器也很精良,能夠輕易破開皮甲,斬斷木杆也不在話下……”司馬穰苴看過太多軍報,各級軍官一再強調吃了武器差距的虧。


    那些軍官推卸責任的成份比較大,哪怕沒有武器上的劣勢,齊軍與晉軍交戰想贏也不容易,輸的地方是全麵素質上的差距。


    跟黑甲所穿的甲胄一樣,智宵不可能給所有智氏的士兵提供優質兵器,也就是同樣為武器,質量上麵也會存在差距。


    例如黑甲所使用的武器,它們會是全由精鐵打造,輪到提供給其餘士兵則是在刃的部位才是精鐵。


    一樣是鐵,有什麽區別嗎?隻能說其中的區別很大!


    在開刃的部位之中使用更加堅硬的金屬,能夠增加它的鋒利度,再來也是不容易出現豁口,因此使用普通鐵和特種金屬會呈現兩種效果。


    智宵看到司馬穰苴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家黑甲身上,沒有開口去進行打擾。


    隻有足夠簡陋的東西才能看一看就進行模仿,一般看個樣式也就模仿個七八成。


    智氏在甲胄與兵器得到的進步,款式方麵的價值肯定很大,其中最為核心的還是在冶煉以及金屬配方上麵。


    所以,隻要其他家族或諸侯國沒有在冶煉以及金屬配方上麵取得突破,他們能夠模仿的隻有外形,核心上想模仿根本沒法子。


    智宵也不怕司馬穰苴隻是看一看就能研究出針對的戰法,僅是這樣就能針對的話,黑甲不可能永遠不出現在戰場,早晚都會被人洞悉怎麽進行針對。


    怎麽去針對重步兵?齊軍已經碰上了魏氏的重步兵方陣,有相關的研究早就在進行了。


    魏氏很清楚會被針對,他們提前進行相關預案,比如明白敵軍使用戰車衝陣的威脅,搞出了小隊搭起傾斜麵的盾牆用在反製措施上。


    其實跟晉軍知道齊國在組建技擊之士部隊一樣,洞悉到跟齊國技擊之士單打獨鬥幹不過,避免去進行單打獨鬥,發揮晉軍協同的能力采取群毆才是正確方式。


    重步兵的弱點是什麽?不就是行動緩慢嘛!


    齊國沒有騎兵,戰車不如騎兵靈活,結果就是從春秋到戰國被魏氏長久壓製,直至魏氏的財力不足以支撐成建製的重步兵,列國淪為差不多的水平,不再打造數量少的精銳軍團,打起來用人命去堆出勝利,變成了總體戰模式。


    司馬穰苴看夠了,視線轉到與智宵對視,說道:“今日智氏之強已無敵手。”


    智宵皺眉說道:“智氏乃是晉國之智氏。”


    現場不止智宵與司馬穰苴兩個人,還有魏駒、趙毋恤等人在場。


    智氏無敵手了是吧?可以視作是一句挑撥之言。


    司馬穰苴的目的反正達到了。


    晉國是一個集體,每一個卿位家族則是作為一個個體。


    誰不清楚隨著時間的流逝,晉國卿位家族的內鬥越來越尖銳化,不可能也沒有可能就此和平共處了呢?唯一的區別僅在打打和和,總有一天隻會剩下一個卿位家族。


    “既是已派使節前往‘臨淄’出使,世孫何故率軍而來?”司馬穰苴問道。


    是不是能夠理解為司馬穰苴猜測在“臨淄”的君臣會慫?


    以實際情況來判斷,齊國近年來折損的兵力確實很慘重,他們自己出兵會耗費資源,同時還要不斷支援範氏、中行氏,哪怕以齊國的富有,時間一長也支撐不住吧?


    智宵沉默了一小會才說道:“若能與將軍一戰,宵怎會不願?”


    司馬穰苴立刻動容了。


    互相承認對方的實力,才會更想要進行一番較量。


    換作認為對方不是自己的對手,有那種高手寂寞心性的人,但凡再性格再驕傲一丟丟,不會從虐菜中誘發出爽感,隻會感覺到乏味。


    司馬穰苴從自己個人的意願,再根據齊國的需要,僅有一絲絲可能擊敗統率六萬大軍的智宵,估計都願意去進行嚐試?


    非常關鍵的問題是什麽?先有晉國使節來拜訪,大肆嚷嚷自己出使齊國的目標,搞得駐紮在“杏”的齊軍戰心喪失;後有六萬晉軍壓上來,壓得齊軍上下喘不過來氣。


    作為一位名將,不止要在困難中找到獲勝之機,更重要的其實是懂得審時度勢。


    換句話來說,明知道沒有一絲獲勝的希望還一定要打,他們也不會成為名將。


    更加直白一些,以寡擊眾曆來就是迫不得已,困境之中掙紮出一個勝利也不是名將想要的。


    以多打少才是每一位將軍想要的戰爭,哪怕打贏了無法獲得個人的榮譽。


    不是被逼到沒有退路,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那些經典戰役往往也是有一方被逼得沒辦法進行拚死的嚐試。獲得成功才可以成為經典戰役,去問指揮官的話,答案一定是能夠避免絕對不想打。


    司馬穰苴臉色不變,心裏則是不斷吐槽:“智宵跟孫武的風格無限接近,完全是不講武德啊!”


    孫武怎麽個不講武德法?他其實很少采取不折手段,隻是在吳國對戰楚國的五戰五勝之中固然打出赫赫威名,以時代定論真的是屬於不講武德。


    要是傳統玩法,孫武打贏了一場,吳國和楚國就該商量怎麽來結束戰爭。結果是孫武根本不給楚國投降輸一半的機會,抓住戰績連續發起大戰,乃至於直接攻破的楚國的都城。


    因此楚國被吳國打得挺慘,可是楚人非但沒有服氣,相反比以前更加痛恨吳國了。


    中原這邊國與國交戰,開戰原因大多出自利益分配的矛盾,無論戰爭結果怎麽樣,沒有出現舉國臣民痛恨一個國家的情況。


    拿齊國來說,他們一直跟晉國發生戰爭,為的是奪取霸權,不是源於仇恨才開戰,等於恩怨在其中的比例非常小,更多的是因為利益。


    司馬穰苴問道:“世孫與國夏有過約戰?”


    智宵大概知道司馬穰苴的意思了,反問道:“將軍決議出兵多寡?”


    這種一點不慫,甚至還有點戲謔的態度,直接讓除了司馬穰苴之外的齊人臉上變色。


    晉軍為什麽要慫?他們的整體素質本來就比齊軍好。


    司馬穰苴搖頭說道:“國戰非兒戲。”


    這一句將智宵和國夏都罵了進去?


    智宵正色說道:“此乃周公之禮。”


    這個“周公之禮”不是講男女之事,指的是《周禮》上對各諸侯國爆發矛盾,采用軍事手段分高低時那些條條框框的限製。


    司馬穰苴可不敢質疑周旦,左右而言它:“我有硬寨,世孫可來試也。”


    智宵也就是給老前輩麵子,要不然有太多話能夠用在吐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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