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宵路過“共”地和“雍”地的時候,看到了遍處正在爆發的交戰,派人前往詢問也知道自家占領的區域同樣出現那般境況。


    為什麽會突然動靜那麽大,廣闊區域廝殺不休?這是範吉射和中行寅從鮮虞那邊去到“沫”的一種效應。


    之前,範氏之主和中行氏之主逃往鮮虞尋求庇護,同時也失去了跟各處封地的聯係。無法得到指令的各地邑宰或其他官員,他們難以形成協同合作,自然無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等待能夠接收到來自上麵的命令,各地統屬於範氏或中行氏的貴族或官員,他們不止會被激發抵抗熱情,更多的是習慣性地聽從來自上峰的命令。


    智宵在智氏的部隊對某地實施占領之後有給予合理意見,及早地控製了有頭有臉的人物,占領區內還是爆發了反抗,隻不過相比魏氏的占領區交戰烈度小了許多。


    “這種亂象會一直持續到範氏和中行氏在晉國徹底除名,不出意外總曆時超過八年,沒有那麽快消停下來。”


    “智氏無法保住中行氏。如果智氏硬要保住中行氏,隻會連智氏一塊陷進去。”


    “倒是能夠利用同宗的關係,更好的安撫中行氏的族人和所屬大夫、‘士’、‘徒’,減少他們的反抗情緒。”


    智宵已經抵達“孟門”這座關隘,停下來進行休整,同時也是等待程朔將從“原”、“雍”征召的部隊帶過來。


    當前“孟門”的主官正是智宵之前任命的仲由(子路)。


    戰敗被俘之後被吸納為家臣,隨後又獲得了一個關隘的主官位置,仲由可以說一點也沒有被虧待,乃至於是得到了在魯國從未獲得的關鍵職位。


    仲由向智宵進行匯報,範氏和中行氏曾經試圖奪迴“孟門”的控製權,甚至趙氏和魏氏都嚐試兵不血刃地控製“孟門”這座關隘。


    無論是範氏和中行氏采取進攻手段,還是趙氏和魏氏前來蒙騙,一致遭到了仲由明確的拒絕。


    範氏和中行氏想奪迴“孟門”屬於理所當然,因為智氏本身就是從範氏那邊攻打“孟門”並實施占領。


    沒有正式開戰的趙氏和魏氏也想獲得“孟門”的控製權,那是隻要“孟門”在手也就等於控製住了晉國南部到中部的最便捷交通路線。


    戰時掌握便捷交通路段的重要性不用多說吧?


    聽完仲由匯報的智宵臉色變得無比陰沉。


    那近乎是趙氏和魏氏聯合要跟智氏翻臉的所作所為,一旦讓他們得逞的話,要麽智氏忍氣吞聲延後交戰的爆發,不然就是立即撕破了臉進行交戰。


    “祖父的病到底多重?”智宵擔心的是這個,也在為智氏的未來感到擔憂。


    如果不是智躒病重到無法理事,趙鞅和魏侈肯定會有更多的忌憚,不至於敢做出嚐試奪取“孟門”的行動。


    趙氏和魏氏嚐試奪取“孟門”的行動失敗,隻是沒有再嚐試使用武力奪取,不好說是“孟門”難以攻打,還是趙氏和魏氏有其它的顧慮了。


    待在“孟門”的智宵並不是隻光在等候援軍的到來,他派程集喬裝打扮之後前往“沫”求見範吉射和中行寅,商談一些可能的合作傾向。


    這是很明顯的事情,趙氏、魏氏、韓氏和公族極可能對智氏下手,智氏很難獨自對抗那些家族,隻能尋找合作的對象。


    盡管範氏和中行氏屢戰屢敗,可是還擁有大半封地的範氏和中行氏仍舊保存著一定的實力,哪怕僅僅為智氏有效牽製一些敵軍也是一種作用的體現。


    智宵對範吉射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很清楚範吉射哪怕願意合作也會爭奪主導權,範氏很難聽從智氏的指示行動。


    有得選沒人會想跟這種對象合作,問題是智氏能選的盟友實在太少,也許明知道跟範氏合作麻煩不小,還是隻能極盡地廢物利用。


    倒不是說範氏廢物,純粹是作為家族的範吉射太過廢物,不那麽廢物也不會讓原本由排行第一家族和第二家族的聯合,打一個老三,給打成那般的結果。


    那叫什麽?一將無能害死三軍唄!還能是什麽。


    “聽聞世孫在‘濮陽’得見我師?”仲由來到智宵的身側,輕聲問道。


    智宵站在城牆之上吹冷風,眺望著遠方,聞言應道:“師孔在衛作客,得南子禮遇,多次應邀前往與公子講《書》。在衛國君臣設宴之時,詛咒衛國滅國遭到驅逐。”


    仲由本來就是問一問,得到那樣的迴答整個人都愣住了。


    孔丘要到很久的以後才被封聖,於當代來講其實啥都不是。


    不止一個諸侯對孔丘做出評價,大意上就是孔丘文不能治國,武無法安邦,理想很美好卻是顯得太過理想化,根本不適應於當代的需要,無論哪個時代都不可能出現那種理想國。


    孔丘好歹在擔任魯國大司寇期間很好地治理了“曲阜”一座城池,怎麽能說文不能治國呢?一切隻因為孔丘提出並幹了“墮三都”的影響太大太壞,期間不止是孔丘被三桓利用,並且“墮三都”之後直接讓魯國失去抵禦齊國入侵的屏障。


    在武無法安邦的說法中,孔丘還真沒有參與過任何一場魯國對外戰爭,在軍事上肯定也就沒有相關成就了。


    仲由驚訝的不是孔丘被驅逐。


    他們不止一次數千人在列國晃悠,國小民寡的諸侯隻能盡力禮遇,免得被這麽一支武裝團夥暴起,著實是扛不住的。


    麵對大一些的國家,誰願意自己國內有那麽一支武裝團夥在遊蕩,要麽是孔丘自己減少隨行弟子數量,不然就是進行驅逐。


    所以,孔丘遭到驅逐的次數有點多,很難讓仲由意外得起來。


    仲由之所以愣住的原因太現實,一直在強調“克己複禮為仁”的孔夫子,怎麽能夠當著一國君臣的麵詛咒亡國啊?


    “果、果真……?”仲由倒不是認為智宵在欺騙,純粹覺得不可思議,另外就是納悶孔夫子為什麽要接受南子的款待。


    南子是誰?她是宋國的公主,還是衛國的國夫人,並且名聲方麵極差。


    孔丘是誰?他在諸侯與世人的眼中是那樣的人,在一眾弟子眼中又是另外的一種人。


    在一眾弟子眼裏,孔丘是一個很高尚的人,並且眾弟子也真的認同孔丘的思想。


    恰恰是因為有那種崇敬,仲由才無法接受孔丘接受南子的款待,與之相比詛咒衛國滅亡倒是不算什麽了。


    智宵沒有心情談論什麽孔丘,有個人敢在這種時候過來閑談,隨意聊上幾句罷了。


    什麽時候?就是智氏正在麵臨危機,誰都能看得出智宵心情不好,很有眼色沒事不做打擾,偏偏不知道那樣隻會讓智宵心情更壓抑。


    仲由來聊幾句挺好,起碼可以讓智宵的注意力被轉移。


    “我聞有孔門弟子向楚君極力推薦師孔,子西亦有意召見師孔,想來師孔願往楚國?”智宵說道。


    現任的楚國之君叫熊軫。


    楚國當前的令尹叫熊審,他的“號”稱為子西。


    仲由聽了略略遲疑地說道:“子西與楚君……矛盾頗多?”


    要不怎麽說有眾多師兄弟就是好呢?那種消息哪怕是列國諸侯都不一定知道,偏偏仲由就從一些楚國出身的師兄弟那裏聽說到了。


    楚君軫與擔任令尹的子西關係確實不怎麽樣,原因是子西一直想迎迴白公勝。


    白公勝是誰?他是楚君軫的侄子,父親就是被迫出奔的楚國太子建。


    等於說,楚國君位本來該由太子建繼承,現任的楚君軫是搶了君位。


    那麽楚君軫會怎麽看待白公勝歸國的這一件事?哪怕不擔心白公勝奪位,看到白公勝這位侄兒心裏多少會有些別扭吧?


    因為子西一直想迎迴白公勝,直接讓楚君軫對子西很有意見,君臣之間的關係不說變得很惡劣,交心是真的交不起來。


    話說也是那樣,楚君軫沒有想方設法想幹掉白公勝以絕後患已經顯得很是理智,偏偏子西三天兩頭鬧一出想迎迴白公勝的動靜出來,某種程度上是在逼迫楚君軫幹點什麽呀。


    子西為什麽想迎迴白公勝?因為白公勝很有軍事才能,並且竟然投奔到死敵吳國那邊去了。


    完全是子西看重白公勝的軍事才能,不想讓吳國拿白公勝來做文章,說起來也是出於公心。


    仲由又說道:“子路聽聞公孫勝已有心歸國。”


    這個消息智宵倒是不知道,他知道的是白公勝真的被子西邀請迴國,還被封為巢邑大夫,後來發動叛亂殺死子西和子期,囚禁楚惠王,自立為楚王。不久葉公率軍勤王,與楚國國內的人共同攻打白公勝。白公勝兵敗,自縊而死,楚惠王恢複王位。


    本來智宵可以因為預知很多曆史事件,在掌權之後幹很多便宜行事的操作,隻是當前晉國內部的情況變得很詭異,不知道該是往什麽方向發展了。


    仲由見智宵沒有談興,下去好好消化孔丘被南子接待又被衛國驅逐,後來更是遭到曹國驅逐,現如今下落不明的事情。


    智宵則是在“孟門”等了將近一個月,終於等迴程朔帶著萬餘部隊過來會合。


    萬餘士兵是程朔在“雍”和“原”能征召的最多兵力,原因是當地原本屬於範氏,願意合作的貴族、“士”、“徒”不多,再來就是需要在當地留下足夠的衛戍部隊。


    在援軍抵達之後,智宵又在“孟門”逗留了五天,主要是將征召過來的人編隊,給那些征召來過來的人舉行效忠儀式。


    這種效忠儀式就是所謂的分封,由智宵親自承認他們本來擁有的財產歸屬權,保證會一視同仁進行對待。而他們這是為智宵獻上忠心。


    類似的事情本來應該由智氏家主來做,奈何當前的情況比較特殊,智宵本身也有心增加自己的封臣,避免智躒有個三長兩短在智申那邊鬧出什麽幺蛾子。


    智宵也有考慮過做那些事情會引來智申的強勢反擊,隻是相比智申可能的反擊,兩父子的關係本來就那樣,肯定是手中擁有更多的實力來得更實在。


    在從“孟門”出發之後,智宵統率部隊先往“潞氏”進行一定數量上的換裝,再次帶上兩萬餘的私軍,隨後才正式向“新田”進發。


    相比晉國南部的混亂不斷,中部倒是顯得非常平靜。


    他們耗時將近二十天,抵達“故絳”時遭遇到了趙鞅的使者。


    來人是姑布子卿,麵見智宵時一點不拖泥帶水,徑直說道:“君上有令,不可率軍前往都城!”


    智宵統率的私軍數量三萬多,不到晉國一個“軍”的規模,隻是在數量上依舊顯得很多。


    在剛剛入營期間,姑布子卿很用心觀察智氏的私軍,能看出智宵麾下不說多麽精銳,起碼不是拉農夫湊數,並且在武備上很充足。


    這麽一支軍隊去“新田”會發生什麽事?哪怕智氏不敢攻打“新田”,仍舊會對一些人造成很大的壓迫感。


    智宵直接伸手:“君令何在?”


    姑布子卿錯愕了一下,隨後從懷中掏出一直令牌。


    智宵近乎於奪似得搶過令牌,隨意看了幾眼,說道:“此令牌真假難辨,再則並無君上手書,你如何證明非是假傳君命?”


    姑布子卿還真的沒有晉君午的手書,令牌卻是真的。


    有令牌而沒有手書,主要是趙鞅想讓姑布子卿有便宜行事的權利。


    姑布子卿不做糾纏,問道:“足下抗命便是亂臣賊子,應當謹慎。”


    智宵一點不示弱,先命令帳內武士將姑布子卿以及來人一並控製住,才給予說法:“如今國中戰亂不休,隨行將士不過保護宵安全,方抵‘故絳’便有人前來假傳君命,是否亂臣賊子需往都城確認。”


    講實話就是姑布子卿驚了,完全沒有想到智宵會那麽果決,尤其還看不出一點的顧忌。


    智宵心裏其實挺亂的。


    且不管姑布子卿是誰授意過來,敢明晃晃出現並進行阻止,顯然是“新田”發生了一些智宵不知道的事情。


    “大軍拔營,日夜兼程趕往都城!”智宵下達了新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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