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想贖迴被俘的將士是一種理所當然,隻不過通常很難贖迴,並且哪怕晉國同意,衛國也很難一次性全部贖迴。


    在衛國幹涉晉國內戰期間,前前後後有一萬多名將士被俘。


    不要看隻是一萬多人而已,其實就相當於衛國能征召的總兵力三或四分之一。


    國小民寡的衛國確實沒有多少“士”、“徒”、“羨”,並且因為基礎數量不多的關係,每損失一批就會讓國家陷入更危險的境地,一個不小心極可能突然間就亡國了。


    由南子來提出贖迴被俘的衛軍將士很合適,哪怕遭到拒絕都不會一下子徹底沒有退路,後麵還有衛國大臣和衛君元能夠再次嚐試。


    一旦是衛國大臣來提,隻剩下衛君元這一道屏障,尤其以官方形式提出訴求,遭到拒絕差不多也就成為最終定局了。


    第一天見麵而已,並且是智宵與南子第一次會麵,肯定不會直接給出答案。


    南子也隻是提了一次,沒有得到迴複不再重複。


    首次會麵,他們聊的時間並不長,孔丘提出告辭,智宵再待一小會也離開了。


    智宵出宮城時,在城門處碰上了特地在等待的孔丘。


    魯國也是幹涉晉國內戰的諸侯國之一,大量的魯軍將士被俘,其中不乏孔丘的弟子,裏麵最出名的便是仲由。


    “子路近來可好?”孔丘自己一乘車,稍微落後智宵的車架一點,不是並駕齊驅。


    現在車輪碾起路來的動靜不小,說話需要很大聲才能顯得清晰。


    智宵頷首說道:“待遇無憂。”


    關於仲由成了智氏家臣的事情,不是智宵喜歡賣關子才沒有講出來,以“儒”的品行來說,戰敗馬上為勝利者效力,顯然是與作為一名“儒”起衝突的。


    如果智宵告知仲由成了智氏的家臣,有可能讓孔丘斷絕與仲由的師徒關係。


    “有(冉求)、子華(公西赤)二人可好?”孔丘沒提叔仲武,他的門徒太多,可能全都能記住名字,隻是一些人接觸不是太頻繁,下意識就會忽視掉。


    智宵幹脆說道:“不若師孔往我處詳談?”


    不是在同一乘車架,聊起天都需要大嗓門,再則這種場合聊不了幾句的。


    孔丘問道:“世孫下榻之處?”


    智宵說道:“城外營地。”


    孔丘一點都不想去有晉國軍隊的營地,立刻就閉嘴不言了。


    曆史上的孔丘一生從來沒有到過晉國,原因就是覺得晉國帶動了禮崩樂壞。


    然而,孔丘卻忽視了很多。


    用老曹的那句話:設使天下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沒有晉國的話,中原地區的列國不知道還有幾家能夠幸存,天下間也不再是周王室一王的格局,南方的楚國已經稱王或是取代周王室成為新的天下共主。


    更重要的一點,沒有晉國保護魯國,齊國早就能夠把魯國滅掉,子姓孔氏的丘又要成為亡國之民了。


    孔丘是子姓,他是殷商後裔之一,偏偏很愛黑殷商後裔之國的宋國。某種程度來講,能稱得上是“哄堂大孝”了。


    如果說整個春秋戰國階段哪個國家被黑得最慘,絕對不是秦國,秦國那不叫黑,隻是有一說一而已。真正被黑得最慘的是宋國,比如“守株待兔”、“揠苗助長”、“爾虞我詐”、“朝三暮四”、“智子疑鄰”等等很多成語就是專門用來黑宋國的。


    那個“智子疑鄰”裏麵的智子跟晉國智氏沒有關係,講的是某人一個很聰明的孩子。


    由孔丘編著的《春秋》一書,裏麵則是把晉國幾乎黑出了翔,對趙鞅更是大罵特罵,其中最為詬病的就是趙鞅力主築造“刑鼎”這一件事情。


    說起來很怪,很早之前子產(公孫僑)有鼓搗過“竹刑”,也就是將律法條文寫在又大又長的竹片上,再掛到城門邊上提供人們觀看,得到了孔丘的讚賞,曰:“惠人也!”


    到了趙鞅築造刑鼎,孔丘的評價是:“晉其亡乎,失其度矣。”


    原因是趙鞅使用“惡金”去鑄鼎。


    春秋時期把鐵視為“惡金”,隻配做農具,晉人用鐵來做個鼎,顯得不合規矩。


    孔丘還給 “度”下了個定義,就是“貴賤不愆”,貴族也好,平民也好,要守好規矩,不能亂套。


    按照原意思,說白了就是孔丘認為法度不能公布於眾,應該將律法藏起來,隻有貴族能看,其他人完全沒有資格去了解。


    鄭國的子產那麽幹就是正確,輪到晉國的趙鞅做了就是錯誤,孔夫子是不是有點雙標了呢?


    所以,史學家再根據孔丘一生沒有去過晉國,得出一個孔丘非常討厭晉國的結論。


    其實,無論子產還是趙鞅,他們的做法隻是法家的套路,把法律條文公之於眾,法律麵前人人平等。


    後麵的商鞅在秦國搞變法,學的就是趙鞅;更後麵的呂不韋,他則是學的子產。


    智宵迴到營地。


    程朔得知智宵在宮城與南子、孔丘見麵,專門過來找智宵,說道:“私見國夫人與名聲有礙;孔丘其人,小人也。”


    智宵露出了愕然的表情,說道:“過矣,過矣,孔丘之難,幾人可知?”


    程朔用不解的表情看著智宵,實在不明白智宵怎麽會高看孔丘一眼。


    當代沒有男女大防,隻不過智宵沒有見衛君元之前先去見南子,確實是有點問題。


    至於孔丘是個小人?好比如某個誰一直無端對母國謾罵,難道不允許這個國家的人做出反擊嗎?


    因為孔丘作為殷商後裔卻一直黑宋國的關係,當代的權貴一方麵明裏讚同,內心裏其實是比較瞧不起孔丘的。


    一個連祖宗都不尊重的人,能奢望有大愛示範與後人?


    不止權貴瞧不上孔丘,其實在“儒”這個群體也是大多抵製孔丘,要不然孔丘也不至於在世時混得那麽慘了。


    可是,誰能想到一個在當代受到主流社會嫌棄的人,會因為徒弟徒孫那麽給力,最終成了“聖人”呢?


    智宵知道後世的很多人不待見孔丘,隻是明白儒家的鍋不能全讓孔丘去背。


    宋儒、明儒幹的事情算在孔丘頭上,豈不知有些話聽得孔丘都想從墳墓裏爬出來將說那些話的人誅了。


    程朔想到了什麽,一臉拒絕地問道:“世孫欲邀孔丘往晉國為官?”


    智宵再一次錯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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