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智躒之前,晉國的曆任元戎無不大權在握,輪到智躒當元戎卻是被趙鞅壓得那麽厲害。


    坐上元戎寶座有了大名份竟然鬥不過中軍佐?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裏瞧不起智氏呢。


    晉國曾經發生過一件事情,士燮在能夠成為元戎時,考慮到自己的能力不足,晉國的內亂也在眼前,為了不破壞晉國卿位排序繼承製度的情況,寧願迴家絕食而死都不肯就任元戎之職,因為有“讓位於賢”的名聲讓範氏躲過了一劫。


    從晉景公到晉厲公階段,晉國的卿位排序已經變得不再固定,也就是打破了順位繼承製的規則。


    尤其是在趙武死後,變成誰的家族強,想擔任什麽卿位就去搶,開啟了沒有足夠自知之明,哪怕搶到手也會讓家族麵臨滅頂之災的時代。


    這個也是為什麽晉國從晉景公的十二卿位製度,到晉厲公的八卿位製度,走到現在變成六卿製度的原因。


    太多家族因為內耗而變得虛弱,有些家族甚至在內戰中落敗而被除名,實力接近卿位家族或實力能對卿位家族的某家族遭到打壓乃至於吞並,肯定是讓卿位越減越少了。


    “再有一次內戰,卿位還會減少。”


    “當初晉景公為什麽要一再增設卿位,還不是想要稀釋單獨一位卿大夫的權柄,乃至於想要讓卿位家族為了大權發生爭鬥,來保證君權不受威脅。”


    “曆史已經證明過,一旦所剩的卿位不多,對國君來說就危險了。”


    從“曲梁”出發,一共耗時十九天,智宵重新迴到了離開四年多的晉國都城“新田”。


    哪怕離開了四年,智宵一路上走過來,社會的氣氛或許有變,基建設施乃至於其它物質上的存在幾乎沒有什麽變化。


    幾年前,該是一條破路還是破路,甚至都看不到有新的建築物聳立而起。


    不知道是不是智宵的心理錯覺,能看出“新田”的城牆變得更加斑駁,城內的一些建築物看著變得更加老舊,整座城池像是充斥著一種叫作腐朽的味道。


    迴到家中的智宵沒有馬上前往拜見祖父或是父親,應該做的是洗去來路染上的煙塵,換上一身幹淨的素服,先去拜謁祖宗牌位。


    這是智宵離開太久了的關係,換作一直住在“新田”就沒有這種步驟。


    春秋時代沒有在固定時間祭祖的風俗嗎?當然是有的。


    隻不過,礙於交通著實不便利,再加上出一趟門的耗費太多,祭祖並不是年年舉行,通常是十年一次祭祖,同時也是一家之主會見族老,考核任職族人業績,視察族中小輩有沒有出現優秀人才的一次內部大型活動。


    另外一點,哪怕在同一個家族,並非是個族人就有資格拜謁祖先牌位。


    想要拜謁祖先牌位?他們要麽是長期在外又歸來的嫡係血脈,不然就是有為家族立下大功的族人獲得一次機會。平時的話,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絕非是想去就能去的!


    “祖宗有靈,保佑你們嫡係血脈的宵。讓子孫可以扭轉智氏闔家被殺的局麵,能夠為祖宗傳續香火,繼續奉獻血食。”


    “智氏已經到了第一道關卡,無論趙氏還是範氏獲勝,必將矛頭對準采取中立的智氏。一個不慎智氏就會墜入萬丈深淵,請祖宗護佑子孫,避免災難的發生。”


    “子孫再活一世,戕害胞弟遭到放逐,著實不怪祖父。”


    “子孫在‘曲梁’四年,造物之多無以計數,盼請祖先使祖父通達,容子孫可以使用家族資源,一年之內……”


    智宵看著眾多的牌位,心誠又嚴肅地一一小聲匯報和祈禱著。


    即便是到了兩千多年之後,人們對祖先的崇敬觀念一直沒有被改變。


    對於諸夏這邊的人來說,信仰方麵的玩笑可以開,誰敢侮辱自己祖先則是立刻會成為仇人。


    誠心禱告的智宵聽到了異響,不由心中一凜。


    這裏可是家廟,一天十二個時辰有人駐守,他們其實不是阻攔誰亂闖,主要是杜絕老鼠或其它靈活小動物的存在,除掉各種蟲子也是他們的工作之一。


    當前諸夏這邊沒有貓這種愛亂跑亂蹦的小動物。


    智宵在祭拜的時候,身份不如智宵的人絕對不敢進來。


    突然有異響,隻能是誰早就在家廟裏麵藏著了!


    智宵叩拜了三下,緩緩地站起來,手握住腰間的劍柄,低沉喝道:“何人!”


    如果是同輩的族人,家臣或仆從躲著,今天智宵說不得要開殺戒了。


    並不是智宵嗜殺,目前是春秋晚期階段,很多底線是不容許被踐踏的。


    為什麽總說“滅家破廟”呢?春秋時代並沒有用於祭祀仙神的廟宇,廟是安置祖先排位或雕塑的所在,國家有宗廟,家族有家廟。


    因此“除家破廟”就是讓一個家族像是從未存在過那般,將當代生人的肉體到祖先存在的痕跡,完完全全地抹去!


    智宵眼睛盯著擺放牌位的供桌後方,耳朵裏也聽到了腳步聲。


    供桌後方還真的走出了一道人影,他從黑暗走到有光線的地方,卻是讓智宵看得給愣住了。


    “祖父!?”智宵的表情有點傻了,完全沒想到智躒會躲在家廟的供桌後麵。


    智躒臉上的表情既沉重也有欣慰。


    無論在任何時代,祭祖有所懇求的話,少不得嘴巴裏念叨一些什麽話,對吧?


    在諸夏這邊,除非是足夠喪心病狂,要不然誰會在拜祭祖先的時候滿口胡話呢?肯定是講出心中所請、所盼的真話。


    智躒躲在供桌後麵就是想聽一聽智宵會怎麽向祖先禱告,越聽越膽戰心驚的同時,對家族裏出了智宵這麽一個有被“老爺爺”托夢的人,著實是心裏感到欣喜若狂的。


    而之所以會有異響,其實是智躒對智宵的一次試探。


    如果智宵聽到異響沒有舉動,那麽可能就是智宵早就知道有人藏著偷聽,刻意進行那些禱告了。


    發現不對勁保持戒備又讓出來,可能也是智宵明知道有藏人的一種應對方式。


    智躒相信自己的眼睛,能看出智宵眼裏的殺意再真實不過,看到自己後驚訝到人傻了的模樣,真實感是怎麽裝都裝不出來的。


    再則,智躒覺得哪怕是自己被智宵的作態成功欺騙也沒什麽,相反隻會覺得高興。


    “宵……”


    “祖父?”


    “且隨我來。”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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