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詞就這麽走了。


    她抓著樓下的阿姨問了很久,問出的就是走了。


    走哪裏去了?不知道。


    柳詞有話留給我嗎?


    不知道。


    賀毓也知道沒有,柳詞本來就是一個能不說就不說的人。


    為什麽來了又走了呢?


    賀毓急得的腦子都熱了,她和柳詞都沒有手機,申請的□□倒是加過,可是沒電腦沒手機的柳詞壓根不上線,永遠是灰色頭像。


    去年很流行許嵩的《灰色頭像》,賀毓跟廉曉禮還在課間唱過。


    最後的挽留,沒有說出口。


    那時候說歌詞好普通啊,還有誰會網戀啊,唉都不知道長什麽樣。


    有些東西就是這樣,跟小時候被強製背古詩詞,一點也不懂意思,可是後來,卻在某個時刻,突然浮上來。


    覺得好對。那盤辣椒炒肉最終沒吃成,申友幹的散夥飯還沒開始人就散夥了。


    他在小橋邊找到賀毓,賀毓盯著夜晚波光粼粼的水麵發呆,賀毓是一個很愛動的人,你很難看到她安靜的樣子。


    申友幹知道她心情不好,站在她邊上站了好久,還是賀毓喊他,「不好意思啊老申,讓你白花錢了。」


    申友幹欸了一聲,「沒、沒事,柳、柳詞真、真是過分,都、都不能提前說、說一聲。」


    「就、就這麽……」


    「走了。」


    賀毓接了下去,「你們都要走了。」


    申友幹學賀毓一樣坐在倆石柱中間的鐵鏈上,晃晃悠悠跟盪鞦韆似的,「我、我就是去隔、隔壁區啊。」


    賀毓:「我也要走了。」


    申友幹啊了一聲。


    「本來是想吃飯的時候說的,」賀毓盯著小河河麵映著的月亮,小時候她和柳詞喜歡坐在一起,這樣晃啊晃地看月亮,「我媽打算和我爸離婚,不過有點困難,可能還要去打官司。」


    賀毓嘆了口氣,年過了之後天還是挺冷的,賀毓的外套拉倒頂,銀色的拉鏈在貼著她的下巴晃晃悠悠,「老申你說為什麽我們要一塊就那麽難呢。」


    申友幹跟賀毓平常相處都是結巴的插科打諢,相聲裏的捧哏,傻樂的那種,很難這樣說話。


    但也沒覺得不習慣,他看著賀毓,看著她的側臉,小時候上躥下跳的小姑娘長大了,變成了大高個依舊能把男孩掄倒的大姑娘,賀毓很少說心裏話,她常常開導別人,她好像沒什麽煩惱。


    可這幫人誰都知道她有煩惱的,人家不說,總不能逼著吧。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申友幹有時候挺自知,雖然他自己一直被人笑娘娘腔,可爸媽感情是真的好。


    不像賀毓家,老公打老婆打得人盡皆知。


    也不像柳詞家,父母跟冰塊一樣。


    小時候想過以後,說以後也要住在一小區啊,每天一起吃飯,可這還沒長大,就分開了。


    柳詞家的變故最大,申友幹倒是沒擔心過柳詞撐不下去,柳詞很好強,跟賀毓的好強不一樣,如果賀毓是塊磚,和別人打還會掉渣的那種,柳詞就是金剛石。


    誰都沒她硬。


    硬骨頭一個,要做到哪裏都好,讀書也是,不是平白無故來的好成績,柳詞每天學習很晚,有時候申友幹被她媽很晚叫出去,經過柳詞樓下,看到還亮著燈。


    申友幹拍了拍賀毓的肩,「我們永、永遠是朋友。」


    賀毓給了他一拳,「你還好,是個人,不會不告而別。」


    賀毓嘆了口氣,「我太傷心了。」


    「我怎麽也沒想到,柳詞會這樣走掉。」


    申友幹安慰她:「沒、沒事,到時候打、打聽,她不是要考、考那個211。」


    賀毓:「指不定考別的了呢。」


    她晃著腿,撿了塊石頭扔進河裏,像是把自己的難過也扔進去了一樣。


    可心裏就是難受,最後低著頭,居然哭了。


    這對申友幹的震撼太大了,他長這麽大也不是沒看見賀毓哭,但大哭的這種,還是頭一迴。


    「別、別哭啊。」


    賀毓:「我這是情不自禁。」


    她胡亂地用手抹了抹,「你明兒就走了吧?」


    「下次一定要去你家叫你爸給我剪個水母頭。」


    申友幹:「你來啊。」


    賀毓:「不要錢的那種。」


    申友幹:「那當然我、我給你剪。」


    賀毓:「滾吧。」


    申友幹知道是她想一個人待著,也幹脆地走了。


    這段路沒什麽人呢,自從那邊燒了之後,更沒什麽人走了。


    燒死過人,活著的人都忌諱。


    劉嬸對自己縱火毫不否認,賀毓在電視裏還看到了劉遠生,被記者圍著,一臉地茫然。


    民生記者問的問題更是戳人,劉遠生的表情賀毓記得很清楚。


    也很清楚這場火改變了多少人。


    劉嬸縱火的理由就是很失望兒子跟不檢點的女人搞在一起。


    她說的時候語氣完全沒有愧疚,反而特別自然,覺得是應該的。


    讓聽得人毛骨悚然。


    完全是把孩子當成附屬品的口氣,決定生死,她也做到了,做得令人驚悚,讓人覺得可怕。


    而被牽連的那些嚴重燒傷的人們,她沒解釋。


    這個案子性質惡劣,引起了很多討論,洪蘭紋提起來的時候特別唏噓,念叨著她不是那麽喜歡聞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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