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


    趙煦此刻上半身已經可以隨意控製。


    早上陳寶珠依舊來送藥。


    他沒吃。


    陳寶珠倒沒繼續哄他喝藥,大概想著今天是最後一日,吃不吃也無所謂吧。


    趙煦用力握了握拳頭,感受一股強勁聚在掌心。


    殿外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世子。”


    趙煦收迴激動仍舊表現出頹廢淡漠的模樣,動也不動躺在床上。


    “兄長有何事?”


    趙烈掀開簾子慢慢走了過來坐在床邊拉起他的手,足把哥哥對弟弟的關心展現的淋漓盡致:“世子不要放棄,總有一日能尋到治療你身子的藥,今兒天氣不錯,我帶你去散散心如何?”


    “我沒心情。”


    “一個人的心情好壞也會影響身體的康複,兄也是為了世子好。” 趙烈沒放在心上,哪裏管這廢物願不願意,直接把趙煦抱起來放在推椅上,忙叫來侍衛。


    王府早準備好了出行。


    一列數十位穿盔帶甲的持刀侍衛整齊站在門口,恭敬喊了一聲世子。


    眾人攙扶趙煦上了青帷大頂轎車。


    隨行的還有婢女以及陳寶珠。


    趙烈乘坐另一輛馬車,站在車軲轆上大手一揮:“出發。”


    侍衛們目不斜視,莊嚴肅穆引來街道上的百姓。


    看著馬車上的王府旗幟。


    百姓們不由紛紛避讓,唯恐招禍上身。


    吃瓜是華夏百姓天生骨子裏就帶的基因記憶。


    即便那是親王府的車馬。


    仍架不住他們私底下七嘴八舌的議論。


    “嘖,馬車裏坐的該不會是忠順王世子吧?”


    “當年那個十二三歲就跟著王爺上戰場的娃娃?”


    “可不是他,別看年齡小那殺起人來像瘋了一樣。”


    “不過好像受了傷以後就不中用了,連吃喝拉撒都要旁人伺候。”


    “世子不但武藝高強,生的還貌似潘安賽過宋玉,隻可惜病了以後聽說連性子都大變了。”


    “哎喲,那倒可惜。”


    “保不齊是報應!那忠順王蠻橫無理,兇神惡煞的,活該他兒子遭罪。”


    “你這老貨不要命啦?仔細叫侍衛聽見。”


    “嘿嘿,要我說作為男人連和美人兒親昵的資本都沒了還不如找棵樹上吊的了。”


    對於老百姓的茶後談資他也沒興趣生那些閑氣。


    和升鬥小民賭氣似乎太掉他世子的麵。


    他又不是魔鬼,百姓說個事實就要砍頭五馬分屍。


    當然……


    他們是背著自己調侃。


    若當著他麵還這樣大張旗鼓。


    這就純純是嘲諷和侮辱。


    即便不立刻殺了,趙煦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王府車馬像一條長龍緩慢行駛在郊區田邊,沒有走官道自然是因為兩旁風景,縱橫交錯的山巒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皆為純天然未被開發過的。


    周圍植被茂密,古樹參天,鳥語花香,稻田連綿。


    深處田邊隱藏著些農家小村。


    趙煦掀開簾子眺望過去,小村附近還有一方水潭。


    水潭原先是湖。


    太祖在世時又叫香玉湖,周圍野花繁盛,稱得這湖水也帶香味,湖中景致四季晴雨皆宜,每至春時,紅綠間發,映照的湖麵絢麗多彩。


    後來被元人大麵積破壞。


    故此成了小水潭。


    “唉……”


    趙煦幽幽地歎息一聲:“非我族類怎會在乎惋惜!”


    在往年行幾公裏,拐入另一條捷徑,不過半柱香時間,就到了大通橋碼頭。


    碼頭早被王府的長史官提前清場。


    空蕩蕩一片,隻有兩艘官船停在岸邊。


    “快把梯子放下來讓世子上船。”


    趙烈朝船上的船員吆喝一聲,將在碼頭偷吃地上殘餘時鮮海貨的野鳥驚起低飛,唿啦啦掠過水麵,蹦進湖裏。


    甲板上。


    趙煦的太師椅擺在視線極佳的位子。


    幾名侍衛將他輕放坐穩,便如木頭人一般侍立在身邊。


    他巡視周圍,船上不知藏了什麽賊人?


    除了一群侍衛和船員,還有隨行伺候的婢女外,沒能發現別處蹊蹺。


    “趙烈這狗東西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陳寶珠端著一盤水果,親手剝開,用銀簽細細分離裏麵的果核,選了最甜的挑進趙煦嘴裏。


    “世子心情可好些了?”


    趙煦點點頭沒有說話。


    和這女人多說一句都嫌隔應,他麵上古井無波,表現的和素日裏無甚區別。


    “世子以前最愛垂釣。”


    趙烈握著兩根魚竿走了過來,陽光下他那張文質彬彬,人畜無害的臉湊到趙煦麵前。


    旋即略彎低了身子笑道:“兄安排好了晚上遊什刹海,現今時日還早,不若我們倆兄弟在通惠河中段比比誰釣的魚多?”


    “好。”


    見趙煦應了,趙烈忙讓一個侍衛過來,代替他的雙手。


    船被行駛到了人煙稀少的地位。


    無人打擾才方便垂釣。


    看似細心安排,實則是趙烈精心計劃的前奏。


    這裏連接大運河。


    但來往的船隻稀少的令人可疑。


    一切安好。


    趙煦並沒有感覺到危機。


    眼見著天開始擦黑。


    一名侍衛抱拳走了過來恭敬對趙烈請示:“烈公子,是否此刻去往什刹海?”


    “世子覺著如何?” 趙烈看向趙煦。


    “那便聽兄長的安排。”


    趙烈忍不住勾起不明所以的笑容。


    “嗬,這傻子死到臨頭還不知。”


    “世子可要現在用膳?” 陳寶珠從船艙裏走了出來,趙烈灼熱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心裏可惜美人今晚也要香消玉殞。


    不過他趙烈已經玩膩了。


    短暫的貪婪隨即變成冷漠。


    趙煦不動聲色觀察兩人表情。


    “擺飯吧。”


    趙煦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嘴角含笑,欣賞著夕陽西下,餘暉照應在湖麵上的絕美風景。


    他在看風景。


    趙烈在看他,從世子的謎之微笑中,趙烈感覺到消失已久的陰冷感。


    這個廢物對他有什麽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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