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殺聲盈野,慘叫沸騰,一名接著一名的草原聯軍士卒倒在了地上,身軀上鮮血如同泉湧。


    誰都沒有想到最終會是這樣的結局。


    自相殘殺!


    哪怕他們所有人來之前都已經想到了會跟仇敵部落的人一起劫掠,但是也沒有想到會鬧成如今這樣的局麵。


    但是,現如今說什麽都已經晚了,所有人都像是徹底的喪失了理智,全部都淪為了殺戮的工具一般,隻要是眼前能夠看到的活物,就一定要將其殺戮。


    “殺!”


    “唿哧、唿哧!”


    “死!”


    宛如野獸一般的低吼從一名名士卒的口中傳出,所有人此刻都已經達到了極限,連續的殺人已經消耗了他們絕大部分的力氣,此刻全部都是在壓榨自己的潛力。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瘋狂,原本密密麻麻,人擠人的戰場上卻是因為人數的迅速減少,而出現了一個接著一個的缺口。


    “噗呲!”真珠夷男一刀將當麵的瘋狂的士卒斬殺在了當場,整個人已經累的直不起腰來了,但是望著周圍仍舊在奮力廝殺的麾下兒郎,眼淚水頓時就順著麵頰流淌了下來。


    “天狼母親啊!!!你為何如此對待我們!!!”


    滿是怨毒的怒吼從口中傳出,這一刻真珠夷男就像是被母親拋棄的幼子一樣,心裏麵充滿了怨毒。


    他想不明白,為何好好的局勢,忽然就鬧成到了如今這樣的局麵。


    所有人都在相互殘殺。


    甚至,就是連他自己麾下的薛延陀諸多部落兒郎都在相互殘殺,僅僅隻是這一次,哪怕他就是最終戰勝了唐軍,他也沒有多餘的力量去整合整個草原的力量。


    但是,此刻根本就不是他滿心憤懣的時候,僅僅隻是他嘶吼的這一瞬間,就又有七八名的薛延陀士卒呐喊著,朝著他衝了上來,手中已經砍缺了的彎刀,帶著尚未滴落幹淨的血液,麵目猙獰的衝過來。


    “都是你!”


    “殺了他!”


    “殺!”


    所有人都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獸一樣,一雙雙眼睛通紅,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麵充斥著怨毒和憤懣,似乎要將往日受到的不公平全部都在這一次盡數發泄出來。


    這也難怪。


    草原上原本就缺吃少穿,不公平原本就根植於草原的每一處地方,更不要說草原上更是近乎於奴隸一樣的統治。


    除了草原上選出來的大可汗之外,其餘所有的人,哪怕包括諸多的部落首領在內,心中盡皆都有著積累的怨恨。


    這些東西,再往日的時候不顯,可是現如今的時候,所有的一切就全部爆發了出來。


    這一切根本就不是缺少有效組織的草原部落士卒們能夠抵禦的,因此所有的大軍一瞬間就崩潰了,開始陷入了自相殘殺之中。


    當然。


    這一切的根由還是因為王成始終插著的那一麵‘刑天戰旗’,但是草原上的長期不公平,也是誘發這一切的主要原因。


    這也是為什麽那一萬多名突厥仆從軍士卒僅僅隻是跟萬騎軍同吃同住,就因此跟萬騎軍一條心。


    草原上的人根本就不懂這裏麵的根本原因。


    但是,此刻的真珠夷男也不在乎這些事情,他現如今隻想要立刻離開這裏,立刻逃離這一片地獄一樣的戰場,飛一樣的返迴草原。


    這裏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叮叮當當!!!


    真珠夷男奮力的格擋開了劈砍過來的彎刀,一記橫斬,頓時將衝上來的七八名士卒砍翻在了地上,旋即杵著彎刀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來。


    這短短的一瞬間,已經將他原本就不多的力氣給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但是,放眼周圍的戰場,此刻所有人仍舊像是無邊無盡的海洋一樣,全部都在瘋狂的廝殺在一起,讓人一眼看過去滿心都是絕望。


    正此時。


    “可汗!”


    “大可汗!!”


    “缺口!東邊出現了缺口!!!”


    一名滿臉血汙,身材魁梧的壯漢直接衝到了真珠夷男的麵前,一把將其把住,口中激動無比的指著東方說道。


    真珠夷男抬眼一看,眼底頓斯浮現出了亮光,卻見原本密密麻麻擁擠不堪的戰場上,東方方向忽然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缺口。”


    真珠夷男如同看到黑暗之中見到了光明一樣,整個人全身上下瞬間充滿了力量,對著周圍還在奮戰的,那些沒有喪失理智的麾下喊道:“東方出現了缺口,雖然殺出去。殺出去就能活著迴到草原。”


    一聲呐喊。


    周圍原本已經力竭的人頓時振奮了起來,奮力的將各自當麵的敵人斬殺之後,齊齊的轉頭看向了戰場東麵,看到那裏明顯露出來的缺口,所有人激動的渾身顫抖。


    天知道他們此刻究竟有多麽的絕望。


    現如今這一一道缺口對於他們又意味著什麽?


    雖然僅僅隻是半個時辰的功夫,但是這些人宛如從地獄裏麵走了一遭一樣。


    麾下兒郎們自相殘殺,任憑他們如何的嗬斥都不管用,甚至一個個反而調轉了刀口,紛紛朝著他們殺了過來。


    若不是他們這些人平日裏都還算是勤習射獵,體力還算強悍的話,此刻恐怕就已經如同那些往日裏隻知道吃喝的人一樣死在了這裏。


    此刻,放眼望去,大地上伏屍一片接著一片,到處都是死亡的草原勇士,隻看得所有人即心痛又心寒。


    因此,此刻真珠夷男的話語一落,所有人立刻相應。


    “走。”


    “速走。”


    “立刻走!”


    “瘋了,他們全部都瘋了!”


    “這地方待不下去了!”


    無數人心有餘悸的大喊著,同時手中廝殺的動作卻是一刻都不敢停下,仍舊極力的應對著周圍黑壓壓潮水一樣圍攏上來的瘋狂士卒。


    正此時。


    忽然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響了起來,腳步聲似乎從四麵八方傳來,將他們重重圍困起來了一樣。


    越聽越是近到了耳邊。


    是什麽?


    真珠夷男心頭一驚,大軍已經徹底的崩潰了,這個時候但凡有三四百有組織的將士,就能夠將他們這一群人給一網打盡。


    是誰?


    唐軍,還是高句麗人?


    戰場上煙塵四起,人影湧動,根本就看不到周圍更遠的地方,隻能是憑借廝殺的動靜來判斷敵人的大致動向。


    但是這一切在這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裏,一切都已經沒有了作用。


    踏踏踏——


    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近到了周圍所有的扔保存理智的人都聽了個清楚,一個個緊張的朝著四麵張望,所有人的眼眸裏麵漸漸蒙上了一層陰霾。


    好不容易有了活路,難道天要將他們絕在了這裏?


    所有人的腦海裏麵剛泛起這一陣年頭,周圍頓時就響起了一連串的慘叫聲。


    “噗呲。”


    “啊!”


    “唐狗!!”


    “死來!!!”


    所有人聽的心頭一驚,明明頭頂上陽光明媚,但是所有人就像是如墜冰窟一般,全身涼透了。


    周圍的殺戮聲突然間就越加的響亮,更有一陣沉悶無比的腳步聲宛如鼓點一樣不停的響起,一聲接著一聲似乎踩在所有人的心頭,讓人忍不住的緊張,一個個嗓子發幹,一顆心逐漸的就像是被人攥緊了起來。


    “可汗!”


    “大可汗!”


    “走啊!”


    周圍的諸多人緊張的大喊大叫,誰都不敢等待下去了,仿佛那遠處伴隨著腳步聲走過來的就像是一頭吃人的兇獸一樣,驚的他們六神無主,更好那一聲聲的慘叫聲讓他們全都心慌驚顫。


    “啊!”


    “噗呲!”


    “砰!”


    終於。


    真珠夷男反應了過來,整個人當即就要招唿周圍的立刻退走,人最大的恐懼就是麵對未知的恐懼,此刻來人的強悍已經表露無疑,以他們此刻的狀態,再繼續帶著這裏肯定是一死,此刻必須走,必須退入大軍之中,哪怕後麵來的唐軍兇悍,也有周圍殺瘋了的士卒們頂著。


    “走!”


    真珠夷男一聲大吼,第一個轉頭就走。


    但是,他的話語剛落,遠處就傳來了一陣獅虎一般的咆哮聲:“走?哪裏走!!!”


    話音剛落。


    還沒有徹底落下的時候。


    一道黑色的閃電已經先話語聲一步飛射了過來。


    咻!


    空氣都被撕裂了開來。


    所有人盡皆目光駭然,一個個頭皮發麻,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柄斷裂的長槍就從重重疊疊的人群裏麵穿了過來,貫穿了七八名士卒的身軀,最終以微弱的偏差從真珠夷男的身邊擦了過去。


    砰的一聲!


    半根長槍穿入了地麵,整個槍身全部沒入了地麵之中,原本都被踩的硬化的地麵更是被狂暴的力量給紮的下陷了一個大坑。


    “啊!!!”


    所有人肝膽俱裂。


    真珠夷男整個人更是嚇的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麵上沒有了一絲的血色,整個人心頭砰砰狂跳,一口氣憋在嘴裏出不出來。


    恐懼。


    太可怕了。


    若是沒有前麵七八名士卒的阻擋,此刻死的人就是他了。


    他簡直不敢想象。


    “走!走!逃啊!!!”


    真珠夷男驀然間一聲尖叫,整個人從原地彈簧一樣的跳起來,朝著四麵八方的尖叫著,但是周圍所有的人此刻卻全部都是呆呆愣愣,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動,全部都瞪大了雙眼望著他的身後的方向。


    那裏。


    煙塵湧動間,一名高大如同鬼神的身影,撞開了沿途所有一切擋路的人,大踏步的向著他這裏走了過來。


    人都還沒有趕到這裏。


    但是一身兇戾無鑄的氣勢卻是如同潮水一樣的湧了過來,將所有人全部都嚇的呆在了原地,眼前似乎浮現出了屍山血海的場景。


    “啊!!”


    真珠夷男整個人連連後退。


    下一秒,王成整個人提著青龍偃月刀,撞開了擋路的煙塵,直接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當的一聲,青龍偃月刀頓在了地上,如同獅虎一樣的目光掠過了所有人,最終直直的看向了最前麵的真珠夷男。


    雖然此刻並沒有人介紹真珠夷男的身份,但是王成卻是憑借著直覺一眼就肯定了下來,裂開嘴一笑:


    “薛延陀的真珠夷男?”


    滿臉血色,一臉森然,此情此景說不出的恐怖,哪怕是見慣了生死的人,明明知道此刻的王成是一個活人,能夠清楚的看到他地上的影子,但是所有人仍舊是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更是有不少人直接被嚇的癱倒在了地上,手足抽搐不停。


    說話間。


    踏踏踏!


    一名名萬騎軍將士,以及突厥仆從軍,扶餘俘虜騎兵也都從周圍陸陸續續的穿過了煙塵,以一個半月的陣型從周圍包圍了上來。


    所有人都是盔甲不整,衣衫襤褸,但是偏偏臉上卻都是染著鮮血,一個個不說話,就用一種冷漠的目光看過來,宛如森羅地獄裏麵走出來的鬼將鬼卒。


    “啊……”


    一名原本就已經到了極限的部落首領,經受不起這樣的驚嚇,望著周圍一連串的士卒,嗬嗬嗬了幾下,口中直接吐出了綠色膽汁。


    此人竟然直接就被嚇死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下一秒。


    周圍原本就繃著一根弦的人頓時就崩潰了,所有人全部的力氣就像是被在這一刻徹底的抽空了一樣,想要逃走卻是根本就做不到,一個接著一一個的坐倒在了地上。


    事到臨頭。


    真珠夷男反倒是鎮定了下來,他畢竟是經曆過了數次風浪的人,知道今日他已經是徹底大勢已去,反而也灑脫了起來,迎著王成的目光,坦然承認道:


    “沒錯。我就是薛延陀的真珠夷男,草原上所有人的可汗!!!未知將軍姓名?”


    王成見此一幕,眼底閃過一抹異色,這樣能夠坦然麵對的人可不多見,當即說道:“大唐萬騎將軍,王成!!!”


    “王成?冠軍侯?”真珠夷男驚異了一聲,旋即說道:“李世民果然厲害,你卻是我草原大敵!敗在你手上,我輸的不冤!!!”


    王成哈哈一笑:“你便是不服也沒用,憑我一人,也可將他們全部殺光,隻是此刻也不需要我這麽做了。”


    就在他們說話間的這一段功夫,戰場上的喊殺聲也是越來越小,越來越多的士卒殺著殺著就倒在了地上。


    他們有的是被斬殺,但是更多的卻是暴斃,以及力竭!


    大勢已去!


    真珠夷男見此一幕,悲憤的揚了揚頭,也許他一開始就不該帶領人來這高句麗,但是事已至此,世上也沒有那麽多的後悔藥。


    此刻,終究是敗了,再多的不甘心也沒有用!


    想到這裏。


    真珠夷男當啷一下丟下了手中的彎刀,對著王成跪倒了下去,聲音沙啞的喊道:“我,降!!!”


    嘩啦啦的聲音裏,周圍諸多的人也都丟下了兵器,齊齊的跪倒在了地上,聲嘶力竭的喊道:


    “降了!”


    “我們降了!”


    不降就要死。


    沒有人想要死!


    一瞬間,原本還廝殺沸騰的戰場,忽然間就以此為中心,成片成片的倒伏了下去。


    “萬勝!”


    “萬勝!”


    “萬萬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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