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敗來的太過於突然,以至於高句麗中軍前部都還沒有完成既定的向著左翼靠攏的目標,旋即就麵臨著黑壓壓潰敗過來的潰兵。


    “逃啊!”


    “快逃啊!”


    “唐軍殺過來啦!”


    “滾開,都滾開,不要擋路!!!”


    無數的潰兵根本就不敢朝著後麵看一眼,隻是被恐懼的情緒所左右,無數的人像是失了魂魄一樣瘋狂的朝著高句麗中軍前部大軍衝了過去,企圖利用那黑壓壓的大軍來衝散他們各自內心的恐懼,以及重新擁有那安全感。


    但麵對著這黑壓壓的潰兵,高句麗中軍所部的統領豆方虎整個人頭皮發麻,他不是畏懼這些潰兵,而是左翼大軍潰敗的太快了。


    “五萬人!”


    “整整五萬人啊!”


    “整整五萬訓練有素的精銳士卒哇!!!”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就被擊潰!?”


    “金開岩到底在搞什麽!?”


    豆方虎口中喃喃自語,腦海裏麵更是思緒翻飛,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僅僅隻是這片刻的時間,五萬結陣而立的左翼大軍就這樣被擊潰了。


    不是擊敗。


    而是徹底的擊潰!!!


    這若不是有他中軍的接應,以及右翼的掩護,金開岩這五萬左翼大軍絕對就要被追殺到死了。


    但是,現如今最要緊的情況卻不是想明白究竟是怎麽迴事,而是眼下左翼大軍已經崩潰,中路大軍是否還要按照既定的命令繼續移動。


    “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是啊!”


    “潰兵衝過來了,我們該如何處置!?”


    “唐軍正在列隊整軍,我們接下來如何應對?”


    一名名將校也是瘋了一樣衝到了豆方虎的麵前,急吼吼的將現如今最緊要的問題說了出來,迫切的想要豆方虎拿出一個主意。


    豆方虎聞言心頭頓時一凜,顧不上心中那起伏的念頭,抬頭直接看向了前麵的戰場,旋即咬了咬牙,當即下令道:


    “傳我將令,大軍立刻停止前進,所部大軍立刻結防禦陣勢,大軍立刻穩住陣腳。”


    “遵命。”邊上有傳令的士卒立刻前去傳令,瞬間就有嗚嗚嗚的號角聲響了起來,眨眼間就覆蓋了整個中軍所部。


    原本仍舊在想著左翼大軍方向靠攏的中軍頓時停下了腳步,轟轟轟的聲音裏,所有人麵對唐軍的方向結出了防禦的陣勢。


    霎時間,原本嘈雜的轟鳴聲頓時就是一靜,讓所有人的耳朵都是一鬆,心頭沒有了那一股壓抑的氣息。


    “唿!”


    豆方虎長出了一口氣,但是根本來不及多想,立刻就下令道:“放潰兵過去,放潰兵去後陣重振士氣,不得讓他們衝潰我們的本陣,若是有人不聽勸解,立刻就地射死。”


    左翼大軍雖然潰敗了,但是這些士卒都是精銳,隻要找到合適的地方,定然就能夠緩過氣來,恢複士氣之後又可以投入作戰之中。


    現如今。


    唐軍越是兇猛,就越是不能隨意的處置潰兵,否則自己人越打越少,士氣更是會越打越崩。


    “遵命。”周圍的將校們聞言,立刻就一扯馬韁,各自迴返了自己的麾下。


    頃刻間。


    旗幟搖動,軍陣動搖,無數的中軍士卒不斷的朝著那些潰敗過來的左翼士卒擺手示意。


    “滾開。”


    “不要過來。”


    “從兩側繞過去,從正麵繞過去。 ”


    說話間,一名名弓箭手也在中軍大陣之中挽弓搭箭,將箭矢瞄準向了正在潰敗過來的左翼士卒,鋒線上的刀盾兵和長槍兵更是屏住了唿吸,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眼神逐漸變得冷酷了起來。


    所有的士卒都十分清楚。


    此刻唐軍還沒有徹底的退出戰場,煙塵彌漫的戰場上,更是可以看見唐軍正在不斷的整隊備戰,誰知道唐軍是否會追著潰兵們衝擊過來。


    若是讓這些潰兵衝開了他們的大陣,那麽他們的下場也絕對不會比這幫潰兵好多少。


    因此。


    為了自己的性命,他們也絕對不會容忍這些人衝過來。


    下一秒。


    黑壓壓的潰兵就衝了上來,宛如崩潰的洪流一樣,任由中路大軍的士卒們如何的揮手、呐喊示意,根本就無法讓這些潰兵徹底的冷靜下來,所有人就隻恨自己少生了兩條腿,一窩蜂的就衝向了結陣完畢的中路大軍。


    他們此刻根本就想不到其他那麽多,隻是知道人多就安全的道理,哪裏人多,他們就越是要往哪裏衝。


    無疑此刻的中路大軍就是他們眼中最為安全的地方。


    “滾開。”


    “快滾開。”


    “繞過去,繞過去啊!!!”


    無數的士卒仍舊在瘋狂的呐喊,但是潰兵們根本就充耳不聞,隻是一根筋的朝著中路大軍這裏潰逃。


    見此一幕。


    一名名鋒線上的將領們當即就神色一冷。


    “放箭!”


    嗖嗖嗖!!!


    一瞬間,無數的箭矢就從中軍大陣裏麵射了出來,瞬間遮天蔽日,遮蔽了天上的陽光,然後如同雨點一般的密集落下。


    噗呲、噗呲、噗呲……


    “啊!!!”


    僅僅隻是一瞬間,正在潰逃的左翼潰兵們宛如被收割的麥子一樣,一層接著一層的倒伏了下去,無數的人慘叫著倒在了地上。


    原本空曠的地麵上更是如同一瞬間長出了無窮的蒿草一樣。


    “啊!!!”


    尖叫聲劃破了大軍陣前。


    潰兵們麵對著血淋淋的一幕,望著那些沒有死亡,宛如被釘在蒿草裏麵掙紮的同袍,理智似乎一瞬間就迴歸,霎時間就如同撞上了礁石的激流一樣,瞬間左右分開,沿著中路大軍的兩側,向著後麵潰逃了開去。


    見此一幕。


    中路大軍上下所有人盡皆都長出了一口氣,眼神之中露出的僥幸之色。


    沒有人喜歡屠戮同袍,尤其是之前還一起征戰新羅和百濟的兄弟,這本就是極為影響士氣的一件事。


    畢竟,誰都不想他日戰敗的時候也被這樣對待。


    但是,所有人僅僅隻是放鬆了一瞬間,旋即就繼續嚴陣以待,潰兵們都隻是無關緊要的人,真正要命的威脅仍舊是唐軍。


    哪怕是豆方虎也不例外。


    “傳令大軍緩緩後撤,向右翼大軍以及後翼大對盧所在大軍靠攏,諸個軍陣無比要緊密,不能給唐軍騎兵任何機會。”


    再沒有弄清楚左翼大軍如何崩潰之前,他根本就不敢麵對唐軍,不是怕廝殺,而是擔憂若是在潰敗的話,那就一發不可收拾,剩下的大軍都不用繼續廝殺了,士氣絕對會降到最低,除了退迴柳京城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可是。


    大軍一旦退迴柳京城,那就等於是將幾十萬大軍置於絕地,跟等死沒有任何的區別。


    正此時。


    一陣鳴金聲從大軍後麵傳來,頃刻間就覆蓋了整片戰場,更是清楚的傳遞到了中軍上下每一個人的耳中。


    “是大對盧的軍令。”


    “大對盧鳴金收兵。”


    “此刻怎麽可能收兵,是傳令大軍相互靠攏。”


    豆方虎抬手製止了周圍將領們的話語,當即下令道:“大軍緩緩後退,每退一裏就重整陣列,一直推到後方三裏的位置。”


    “遵命。”


    話音一落,旗幟搖晃,一陣接著一陣的中路大軍就開始了有序的向後撤退,同時間戰場上原本向著戰場做迂迴包圍的右翼大軍也停止了迂迴,並且也開始了緩慢而有序的朝著中路大軍匯聚。


    高句麗大軍的後方,一麵掛著白色狐狸尾巴的大纛下,淵蓋蘇文麵冷如鐵的環視著整個戰場,口中的命令有條不紊的下達。


    “傳令白虎軍加速向前,準備接應中軍前部。”


    “傳令右翼大軍加速朝我們靠攏,不必等待中路大軍的掩護。”


    “傳令先彘帶領麾下騎兵立刻前出,從側翼方向做出進攻姿態,威懾唐軍騎兵。”


    淵蓋蘇文每說一句話,當即就有士卒前去搖動旗幟,僅僅隻是三五個唿吸的時間,所有的命令就一層層的傳達了下去。


    原本正在緩慢後退的右翼大軍頓時間就加快了後退的速度,甚至無視了唐軍可能的進攻,哪怕原本的軍陣之間出現了明顯的脫節也不在乎,隻是盡全力向著淵蓋蘇文的大軍靠攏。


    轟轟轟!!!


    原本稍微沉寂下來的戰場,忽然間又響起了嘈雜的轟鳴聲,數十萬腳步踏地的動靜,更像是山搖地動,所有人的耳畔再次響起了巨大的轟鳴。


    與此同時間。


    三萬名原本隱藏在後方的高句麗精銳騎兵也是高舉著旗幟,忽然間就從戰場的側翼殺了出來,暴露在了戰場上,繞了一個大大的圓圈,然後對著正在重整陣列的唐軍騎兵衝擊了過去。


    馬蹄裂地,煙塵再起,三萬名精銳騎兵如同一條黑色巨蟒般馳騁過了戰場,以無與倫比的兇猛姿態,向著唐軍做出了進攻態勢。


    雖然。


    他們僅僅隻是一個進攻的態勢。


    但是,騎兵的速度一旦提升起來,戰馬徹底活動開了筋骨,若是想要真的進攻的話,也僅僅隻是一瞬間的功夫罷了。


    ……


    戰場的邊緣處,原本左翼大軍所在的地方,王成冷眼看著戰場之中那一群耀武揚威的高句麗騎兵,眼中寒光閃爍。


    萬裏雲更是打著響鼻,粗大的馬蹄不斷的刨動地麵的泥土。


    “噗!”


    “噗!”


    “唏律律!!!”


    但是,王成卻是牢牢的按住了韁繩,絲毫沒有衝擊的意思,這些人僅僅隻是誘餌罷了,若是他真的不管不顧的帶領麾下騎兵衝擊這些騎兵,那就徹底的中計了。


    萬騎軍已經衝擊了一陣。


    雖然高句麗左翼大軍已經崩潰了,但是萬騎軍的馬力也消耗了差不多一半,若是再跟這些騎兵糾纏一時半刻,等到馬力徹底消耗完畢的時候,邊上的數十萬高句麗大軍就會化為洪流,一擁而上的吞噬唐軍。


    不過。


    他為什麽要帶領麾下這些兵馬跟這幫人糾纏?


    這幫人小看了萬騎軍。


    更是小看了他!


    “吳鐵,戰馬還需要休整多久?”王成頭也不迴的問道。


    吳鐵抹了一把戰馬身上還沒有幹透的汗水,以及那尚未完全冷卻下去的溫度,旋即說道:“最少還要休整兩刻鍾。”


    “沒有兩刻鍾。”王成抬起青龍偃月刀指向下麵正在加速匯聚的高句麗大軍:“再有一刻鍾的時間,高句麗大軍就會重整陣勢,到時候他們必定會進攻。”


    吳鐵點了點頭,心中十分清楚,萬騎軍這麽強悍,對方隻要不是傻子也不會放任萬騎軍休整,肯定是要趁著萬騎軍馬力不濟的時候再度進攻。


    “給你一刻鍾的時間,一刻鍾之後,帶領全軍繼續衝鋒!!!”王成輕踢了一下萬裏雲,身形向前移動的瞬間,口中同時說道:“一刻鍾之後,萬騎軍和突厥仆從軍組成鐵浮屠和拐子馬陣!!”


    說話間,蘇烈騎著戰馬從另外一邊疾馳了過來,僅僅隻是看了一眼王成坐下的萬裏雲,他就已經知道了王成打算做什麽,當即就說道:“我來帶領大軍!”


    “沒問題,師兄!”王成隨意的說道,他早就想到了,蘇烈肯定會過來,接下來的戰事就交給蘇烈了。


    當然。


    王成也沒有忘記一直跟隨在自己身後的羅成,聽著他即將勒馬的動靜,頭也不迴的說道:“你不用跟著我了,你打我的大纛,跟隨在蘇中郎將的後麵,為他護衛左右。”


    羅成聞言一怔,但他也知道王成是說一不二的人,當即就拱手說道:“諾!”


    說話間,羅成就單手將插在地麵上的五米大纛拔了起來,雙臂千斤不止的巨力之下,原本沉重的大纛在他的手中就像是三五斤的棍棒一樣輕了。


    如今。


    羅成也已經徹底的脫胎換骨。


    王成眼底閃過一抹異彩,如今的羅成才是越來越符合他心目之中那個冷麵銀槍俏羅成。


    不過。


    僅僅隻是一瞬間,王成就將這樣的念頭拋在了腦後,雙眼望著前麵如同山嶽一樣氣勢沉穩的高句麗大軍,以及那一支如同遊龍一樣環伺左右的高句麗精銳騎兵,深吸了一口氣。


    唿!!!


    金戈鐵馬的氣息撲麵而來。


    轟隆隆!!!


    身體內的氣血狂暴綻開,宛如大江大河一般在血管之中流淌,伴隨著心髒的泵動,將無窮的力量,無窮的精力傳輸到身軀的每一處。


    萬裏雲掠地狂奔,勁風撲麵而碎。


    他現在就要單刀匹馬的去將對麵高句麗大軍陣勢攪碎,殺個天翻地覆,殺個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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