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整個遼東城都披上了一層紅色的薄紗。


    但是,此刻原本人煙稠密的遼東城卻是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喧囂,剩下的隻有死寂,以及那衝天的血腥氣息。


    “嘎嘎嘎——”


    鳥叫聲匯聚成一陣陣的聲浪,無數的飛鳥盤旋在遼東城上空,宛如烏雲蓋頂一樣。


    一隻體型龐大的烏鴉振翅落在了城頭的望樓上,赤紅的眼眸望著下麵的遼東城,視野裏麵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鮮紅之色。


    紅的死寂。


    紅的刺眼!


    一具接著一具的屍體鋪滿了大街小巷,往日印象裏麵恐怖的兩腳獸們此刻盡皆都像是睡著了一樣,掙紮扭曲的纏繞在了一起。


    鮮血從每一具扭曲的屍體下流淌出來,不光將地麵染紅,更是如同小溪一樣匯聚在了一起,順著青石板路麵的縫隙,不斷的向著外麵蔓延。


    空氣中一股血腥氣息和臭味交雜在一起,但是這氣味在這老鴉的眼中卻是無比的美味,不停的振翅撲騰,迫切的想要飛下去品嚐一番。


    但是,那一陣陣彌漫的衝天殺氣卻是讓沒有多少靈智的它克製住了生物的本能,隻能站在望樓頂上哇哇嘶鳴,根本就不敢落下。


    一切,都隻是因為那下麵一群群宛如修羅一樣,通體被鮮血澆透了的士卒。


    踏!!!


    沉重的步伐踩在地麵上,抬起的一瞬間將地麵粘稠的鮮血拉出了無數的紅色絲線,伴隨著一陣陣粗重的喘息聲,一名接著一名的萬騎軍士卒提著缺口的橫刀,在滿大街的屍體之中翻找著為數不多的活人,確認所有的人都已經被殺死。


    一名倒在人堆邊緣的高句麗男子,望著走過來的冷漠戰士,一雙仍舊保留著神彩的雙眸顫動,旋即一行熱淚就從眼角流了出來,手指顫抖著想要抬起來,嘴巴勉力張合著似乎想要求饒。


    但是下一秒,鋒利的槊頭直接落了下來,噗的一聲瞬間就洞穿了這名男子的身軀,鮮血頓時就浸透了地麵,從身下流淌了出來,男子的身軀顫了顫,旋即眼中再也沒有了絲毫的神彩。


    噗!


    萬騎軍士卒冷漠的拔出了長槊,跨過這一具確認的屍體,繼續走向了下一處屍體密集的地方。


    順著他的背景看過去,整條大街上到處都是相互廝殺在一起的人,密密麻麻宛如編製的地毯一樣,一直順著道路鋪到了視野的盡頭,綿延到了城門的方向。


    “噗!”


    “噗呲。”


    “踏!”


    此刻,距離他們殺入城中已經過去了數個時辰的時間,但是整個城池十多萬的高句麗人卻盡皆都倒在了血泊裏麵,慘白的麵容上還保留著死之前的猙獰,一雙已經失去了神彩的眼眸瞪大,仍舊能夠讓人感覺到臨死前的那一抹瘋狂。


    瘋狂!


    實在是太瘋狂了!


    整座遼東城裏的人,到了最後的時刻,伴隨著衝天的血腥氣息和殺戮,所有人包括萬騎軍在內盡皆都殺瘋了。


    宛如被剝奪了理智一樣,唯有殺戮的念頭。


    城池的最中間,視野最為開闊的地方就是城主府坐落的地方,此刻王成坐在城主府前的台階上,細心的擦拭著手中的青龍偃月刀。


    雖然,刀鋒仍舊鋒利無比,更是沒有沾染上絲毫的血跡,但是王成就是拿著一塊絹布在仔細的擦拭,目光平靜的注視著腳下綿延開來的屍體,沒有絲毫的波動。


    吟!


    吟!


    吟!


    每一次的擦拭都能夠引動刀刃的鋒鳴,像是在歡唿,像是在雀躍,今日這柄刀可謂是殺人無數,死在這柄刀口之下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忽然間,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傳來,王成目光一抬就看見蘇烈騎著棗紅色的戰馬奔到了台階下麵,旋即翻身下馬,將戰馬隨意的丟在台階下,一步步的走到了王成的麵前。


    “如何?”王成問道。


    “全都死完了。”蘇烈一臉平靜的說道:“仆從軍已經挨家挨戶的開始了搜查,就算是有僥幸存活下來的人,也構不成絲毫的威脅了。”


    說到最後,蘇烈終究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事情原本不該是這樣的,但是不知道為何,最後所有人都殺瘋了,以至於釀成了最後的局麵。


    整個遼東城裏麵已經難有活口了。


    哪怕是最後找出來仍舊有人存活,也不會留下一條性命了,這麽多的人都殺了,也不差那最後的幾個了。


    “遼東城裏麵算上士卒,估摸著能夠有十五萬左右的人口,這些人的屍體絕對不能丟在這裏不管。雖然現在已經是寒冬,但是為了避免起疫,還是盡快處理幹淨的好。”


    王成停下了手中擦拭的動作,手中的絹帛抹過刀鋒的一瞬間便悄無聲息的斷裂成了兩半,旋即提著偃月刀站了起來:“那就安排仆從軍的士卒將所有的屍體都抬出城外焚燒。然後用清水不停的衝撒整個城池。”


    “我們雖然在這裏待不了多久,但是城中的所有物資都還沒有轉移,至少七日的時間裏,我們仍舊要在這裏,至少要將所有繳獲的糧草輜重等等一切東西都轉運出去才行。”


    糧草輜重以及所有能夠用的資源,甚至是財富,這些才是發動戰爭的根本目的,也是接下來大唐連續發動對外戰爭的底蘊。


    “嗯。”蘇烈點頭說道:“我已經安排人去做了。”


    王成點頭道:“所有人焚燒之前,將高句麗人的頭顱全部斬下來,擺在城外那處隋軍京觀前祭祀一番,然後將所有的京觀就地焚燒。”


    他原本是打算用遼東城裏麵的活人來祭祀這些隋軍京觀,但是此刻已經沒有活人了,自然也就用不上了,隻能用他們的頭顱當做祭品了。


    蘇烈聞言沒有絲毫的意外,他在當初王成沒有下令拆除那堆京觀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王成會這麽做了。


    不過,蘇烈也僅僅隻是一個念頭,旋即就問出了最為要緊的事情:“我們是否傳書通知燕郡王那邊,讓燕郡王立刻組織人手前來轉運城中的物資?”


    雖然,他們都還沒有來得及清點城中的物資,但是對於遼東城這樣的堅城,裏麵儲備的東西絕對不會少,甚至有可能超出他們的預計。


    畢竟。


    這座堅城對於高句麗人的意義不一般,更是高句麗騷擾幽州的橋頭堡。


    “嗯。這城裏麵所有的東西加起來絕對不少,若是沒有幽州的接應,僅僅依靠我們自己的話,恐怕得搬個十天半個月。”王成說話間終於是笑了出來。


    “哈哈哈。”蘇烈也是大笑了起來:“何止是那些,接下來我們有的忙了。”


    聽到這話,王成當即說道:“今日萬騎軍的將士們累了,明日就在城外麵安營紮寨休整。師兄你受累,就安排所有的仆從軍大掠整個遼東城,隻要能夠帶走的東西就打包帶走。”


    “等到後日萬騎軍休整過來之後就接替仆從軍入城抄掠,換仆從軍在外麵休整。”


    “我們就先從東城開始!”


    王成直接了當的說出了接下來兩天的安排,打下遼東城是為了大唐,那麽抄掠遼東城就是滿足麾下將士們。


    隻要每一次出征都有所收獲,所有的人即便沒有麵板在身上,也會絕對的擁護他,對他保持絕對的衷心。


    “嗯。”蘇烈同樣沒有反對,這種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大軍攻城之後必定要大掠全城。


    以來發泄尚未散盡的殺意,也是為了保持大軍的士氣。


    “這件事我會安排下去的,不過我們攻進來的時候,熱氣球上的士卒也迴報說,城裏麵有狼煙燃起,遠方也有更多的狼煙隱隱迴應,若是所料不錯的話,應當是遼東城在向外傳遞軍情。”


    “嗯。”王成點頭:“我們來的這麽突然,遼東城裏的人不知道情況之下,必定會將消息傳遞出去。不過就算傳出了消息,恐怕所有人也都不會想到我們會這麽快的就將遼東城攻破。若是他們向這裏派遣援軍的話,我們正好將他們一一殲滅!”


    蘇烈也是這麽想的:“若是援軍的話,恐怕就是跟遼東城地處一線的上遊蓋牟城,以及下遊的新城。”


    “這兩座城池都是高句麗重兵集結的堅城,有能力出兵來援助遼東城,而其他的一些山城恐怕就隻能閉門堅守,沒有弄清楚情況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出兵。”


    “我們接下來隻需要將這兩座城池的大軍擊潰,那麽就可以放心大膽的直接殺向柳京。”


    王成振奮的說道:“那個時候,秦大將軍率領的後路大軍應該也已經趕到了,正好將這裏所有的一切都丟給他。”


    以秦瓊的能力,統領一萬左領軍衛士卒,完全無懼高句麗任何的兵馬,畢竟那可是秦瓊,大唐建立之前就勇猛無敵的陷陣猛將、戰神。


    王成才不會以為高句麗人的大軍會給秦瓊造成困擾,僅僅隻是念頭一轉,王成就將這件事放在了腦後,笑著對蘇烈說道:


    “這城裏就交給你了,我就帶領他們出城休整了。”


    說完,王成一聲唿哨,騎上趕過來的萬裏雲徑直奔出了城外,雙眼之中滿是興奮之色,屬於他的神話時代,就從現在這一刻起真正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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