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玄武門,訓練了一天的萬騎軍士卒浩浩蕩蕩從龍首原返迴,一時間安靜了一整天的玄武門再次喧囂了起來。


    “駕!”


    “喝!”


    “列隊,列隊。”


    “維持隊列,維持隊列!”


    一名名校尉不斷的在隊伍裏麵唿喝傳令,讓整個返迴的大軍盡量保持著整齊的隊列。


    訓練了一天的萬騎軍此刻可謂是人困馬乏,就算是那些服用了基因強化藥劑的兩千八百多名的老兵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至於那些沒有經過基因強化藥劑強化的新兵們更是不堪,坐在馬背上的身子甚至都在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來一樣。


    所有人從上到下,包括蘇烈在內,盡皆都是一身的狼狽,就像是泥水裏麵打了滾的一樣,麵上更是帶著毫不掩飾的疲憊。


    縱然王成沒有在,可是蘇烈仍舊是一絲不苟的執行了王成的命令,帶著這幫人狠狠的操練。


    除了將龍首原上的動物們遭了災之外,更是將每一個人都操練的筋疲力盡,所有人包括原本在外麵負責外圍警戒的士卒都輪換著操練了許久,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人閑著。


    但是,一名名校尉對此就像是熟視無睹,仍舊以強硬的命令約束所有的人。


    這一切並不是因為他們冷血和無情,或者是故意折騰人,而是這幫人都從屍山血海裏麵殺出來,深切的知道一個道理,越是到了這樣的時候就越是要堅持,如此才能鍛煉出每一個人堅硬的意誌。


    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誰都不敢保證自己一定會平安無事,或者順風順水,有時候會有許多突發的情況,或者是超出預料的情況發生。


    這個時候,唯有堅硬如鐵一般的意誌,才能讓個人的本心不動搖,堅持到最後。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這支大軍的主將乃是王成,此刻的王成才是萬騎將軍,若是真的要法外施恩的話,也唯有王成下令。


    他們任何人包括蘇烈都不行。


    這些道理不僅僅隻是諸多的都尉、郎將、校尉們清楚,大軍二把手的中郎將蘇烈更是清楚。


    甚至,他之前迴轉的時候更是特意交代了麾下諸多的將領們,此刻他更是強打著精神,親自在大軍後麵壓陣,直到所有的士卒一個不落的盡皆步入了玄武門,他才長出了一口氣。


    “唿!!!”


    “通知下去,讓突厥仆從軍們燒些熱水,讓所有的弟兄們都好好的泡個熱水澡。還有,讓他們將那些打迴來的獵物都剝皮、醃製好,順便在校場上架起篝火,煮上熱湯,等會兒所有人都在校場上好好的大吃一番。”


    蘇烈一臉疲憊的吩咐完,對著麾下的士卒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速去傳令,方才一扯戰馬最後一個步入了玄武門。


    噠噠噠!!!


    包裹著馬蹄鐵的馬蹄踩在厚重的石板上,濺起了點點的火星,清脆的馬蹄聲在空曠的門洞裏麵迴蕩,蘇烈一個人騎著戰馬悠哉哉的走出了門洞,第一眼就看到了門口迎接的那道高大的身影。


    “師兄,今日辛苦你了!”王成站在門洞左側,朝著蘇烈拱手說道。


    今日都是蘇烈在忙碌,圍獵練兵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人一整天都坐在馬背上,雙腿磨出血,屁股坐的沒有知覺,整個人顛簸像是散架了一樣,那才是真實的寫照。


    這般嚴苛甚至可謂是酷烈的訓練,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適應的,鬧不好就有新兵士卒忍受不了這種訓練而生出了逃跑的念頭。


    當兵吃糧本來就不是什麽輕鬆的事情,若是沒有堅定的意誌,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堅持下來。


    王成並不擔心那四千名從農家子弟之中招募的士卒,畢竟天下最苦莫過於種地,那幫子弟吃的了種地的苦,對於這種訓練也能咬牙堅持,但是那幫遊俠出身的新兵就不一定了。


    這幫人原本就是受不了種地的苦,又不願意安下心來老實過日子,所以才整日在鄉野廝混,成天穿街走巷耍威風,這樣的人你說他能夠有多麽的堅強,誰都不知道。


    王成今日離開之後,也擔憂這些遊俠裏麵會有人承受不住,從而直接騎著戰馬逃離了大軍。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原本在靈州就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不過。


    從方才大軍歸來的時候,他一直都在城樓上注視著每一個人,憑借他此刻的記憶力,早就已經將萬騎軍所有的人都清楚的記在了腦子裏。


    萬騎軍包括他在內,早上一共出城八千零五十二人,此刻迴歸了八千零五十一人,一個不缺,一個不少。


    這裏麵固然有這幫士卒們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強悍一些,更是因為了蘇烈與諸多的將校們全程操心的緣故。


    王成在這裏思緒翻轉,說起來時間過了很長,但實際上外麵也僅僅隻是一秒鍾的時間罷了,蘇烈聞言當即就拱手迴禮道:“辛苦什麽,這不都是我該做的。哈哈哈!!!”


    王成笑著說道:“我已經下令那些仆從軍們燒好了熱水,校場上也煮上了熱湯,就等著你們迴歸之後清潔一番之後就好好的吃上一頓。”


    “那正好。中午圍獵的時候正好有一大群的野豬撞進了圍獵的圈子,我下令全部獵殺,加上其他驚慌失措或傷或死的那些畜生們,正好晚上全都殺了,給弟兄們吃頓好的。”蘇烈笑著說道:“另外還有一頭馬鹿幼崽,驚慌之下自己撞死在了樹上,我也一並帶了迴來,正好我們晚上烤著吃。”


    王成眼睛一亮:“那正好。等會兒老師也要過來,正好我們三個人坐在一起,一邊吃一邊敘談。”


    馬鹿這玩意,他前世聽說過,但是一直沒有吃過,沒想到到了大唐竟然還有這口福了。


    此刻可沒有什麽保護動物,一切能吃的都是食物罷了。


    “哈哈哈,有肉沒酒吃的也沒勁頭,你那房裏還有酒嗎?”蘇烈更是直接,有了肉就想要喝酒。


    “放心好了。酒管夠。”王成笑著說道:“我今日特意去東市轉了一圈,讓人送了三百壇的烈酒過來。晚上也讓兄弟們好好吃喝一頓,緩解一下疲憊。”


    說到這裏,王成頓了頓方才繼續說道:“至於我們幾個人,我迴府邸裏麵特意取了十壇子的蒸餾烈酒過來,足夠我們喝了。”


    蒸餾烈酒一直都沒有停下,現在王成的府邸裏麵已經積攢出了六十多探的蒸餾酒了。


    而且隨著那幫下人們逐漸熟練起來,每天蒸餾出來的烈酒也是越來越多了,很快就能達到每天十壇的程度。


    其實真正慢的並不是那幫下人們,而是姚瑤他們的原酒太少了,若不然就不止是這個數字了。


    不過,王成也理解,這並不是姚瑤家的酒坊慢,而是酒原本就不多,亂世剛才結束沒有多久,哪有那麽多的糧食釀酒。


    再加上蒸餾酒消耗的原酒又多,所以產量才隻能限製在每天十壇的地步。


    不過。


    這樣的情況隻要到了明年就會大為的改善,大唐已經徹底的一統,民心徹底的安定,百姓可以安心的種田,隻要糧食豐收,酒的產量就會增長。


    而且,這還僅僅隻是大唐此刻的情況,並沒有將他那些‘仙糧’算計在內,若是有了那些‘仙糧’,那麽大唐的釀酒業必定如同潮水一樣狂漲。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步入了玄武門駐地,營地裏麵已經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所過之處盡皆都張起了燈,空氣中除了一股濃鬱的香味,那是已經熬煮起來的湯。


    有肉的香味,有藥草的藥味,還有鹽和大料的味道,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卻是一股勾人的饞味,讓人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


    “哈,看來他們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蘇烈抿了抿幹燥的嘴皮,笑著對王成說了一聲。


    王成正要說話,但是忽然間卻是聽見了駐地外麵傳來了一陣馬蹄聲,聽那聲音正是從南麵而來,當即就笑著說道:“看來老師也來了,這卻是巧了。”


    蘇烈也聽到那一陣馬蹄聲,麵上神色振奮,但是看了看自己狼狽的一身,卻是急忙催馬而走:“替我向老師告罪一聲,我先去清洗一番,稍後就來。駕!”


    說完,蘇烈就直接催打戰馬向著營地後麵奔了過去,留下了王成一個人轉身走向了駐地門口。


    很快,王成就來到了駐地外麵,但是看著來的一群人卻是一愣。


    除了為首的李靖之外,邊上竟然還跟著李世民以及尉遲敬德。


    這?


    這兩個人怎麽也跟著來了?


    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不要說李世民今日才決定滅高句麗,晚上就來萬騎軍軍營,這由不得王成多想。


    但是,王成腦海裏麵思緒翻飛,腳步卻是一刻不停,直接就快步迎了上去:


    “臣拜見陛下,拜見尚書,拜見大將軍。”


    王成直接拱手參拜了一禮。


    此刻李世民和尉遲恭聯袂而來,他就不能那麽的隨意了,哪怕李靖是他的老師也不能失了禮數。


    不過。


    王成心中還是忍不住感歎了一聲,唐朝就是這點好,雖然重禮,但最多也就是躬身行禮,根本就不用下跪。


    除了祭天等重大場合要下跪之外,多數時候根本就不用下跪參拜,反而那些喜歡下跪參拜的人會被人不喜,認為這人是沒有底線和堅持的軟骨頭。


    李世民翻身下馬,將馬韁丟給了邊上的士卒,見到王成當即就笑著擺手道:


    “冠軍侯免禮吧。朕這一次可是不請自來啊,聽藥師兄說要你這裏看看,朕也就跟著來了。”


    “陛下說的哪裏話,這天下都是陛下的,更遑論這裏了。”王成笑著接話,也就順勢站直了身子。


    但是,王成剛站直了身子,肩膀上就啪的一下落下來了一隻大手,右肩膀當即就是一沉,尉遲恭卻是徑直上前來說道:


    “哈哈哈,你小子這麽久了都不來我府上找我喝酒,一個人在家喝的不夠痛快,今日就沾個光跟陛下和藥師兄過來,我知道你肯定不會介意。”


    聽到這話,王成頓時就笑了:“大將軍說笑了,隻要大將軍願意,整個長安城有的是人願意陪著大將軍喝酒。門檻都能給你踩平了。”


    “隻要大將軍願意,隻要來信告知一聲,王成隨叫隨到。”


    聽到這話,不止是尉遲恭,就是李世民和李靖兩個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末了李靖說了一句:“行了,也別站在門口了,都進去說話吧。”


    王成當即領命,轉身做了個請的動作,揮手示意值守的士卒直接打開了駐地的大門,迎接李世民等人。


    嗚——


    沉悶的號角聲響起,駐地的大門頓時就被從內部向著兩側打開,王成擺手請道:“陛下,請!尚書,請!大將軍,請!”


    說話間,駐地兩側的士卒也都在門口列隊而立,一個個手中的刀槍劍戟盡皆挺胸而立,右手輕叩左胸,齊聲高唿道:


    “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


    雖然隻有百人左右的規模,但是氣勢卻是不輸千人,一個個更是威武肅穆,盡顯英姿。


    李世民點了點頭,眼底閃過一抹異彩,這萬騎軍每一次來都能給他不同的感受。


    尤其是這些士卒的精氣神,更是讓李世民欣喜。


    振奮、昂揚、自信!


    他就喜歡這樣的氣氛。


    “將士們辛苦啦!”李世民對著兩側的將士們笑了笑,徑直進入了營地。


    此刻,營地裏麵的士卒差不多都已經去後麵梳洗、清理了,方才喧嘩熱鬧的動靜也消停了下來,看上去有些冷清,不過空氣之中的香味卻是越來越濃鬱了。


    尉遲恭一邊走,一邊吸了吸鼻子,當即就眼睛一亮的說道:“好香的味道。看來今日是來對了。哈哈哈!”


    他就是這麽個桀驁的性子,有什麽就說什麽,不過對於他認可的人也是沒說的。


    前麵引路的王成聞言笑著說道:“今日必不會讓大將軍敗興而歸。”


    說完,王成就對著李世民和李靖說道:“今日萬騎軍在龍首原拉練,訓練騎戰,以龍首原諸多野獸為敵,斬獲頗多。正好帶迴來給將士們做了吃食。”


    聽到這話,李世民當即就說道:“這件事朕已經從皇後那裏聽說過了,皇後稱讚你有漢之‘周亞夫’之姿。朕也是聽了這話,所以今晚才隨著藥師兄前來看看。”


    當然,李世民說是這麽說,但是他今日晚上來這裏可不僅僅隻是因為這麽一個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要從王成這裏再聽一聽王成關於征伐高句麗更具體的計劃。


    王成既然自信萬騎軍一部就能拿下高句麗,更是自信不要任何的糧草輜重,那麽其必定是有一整套完整的計劃。


    他不信王成心中沒有這樣的計劃!


    他今晚來這裏,最重要的就是要聽王成的這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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