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成王?”


    處月伽羅一臉震驚的望著前來傳令的使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將麵前的使者扯了過來,厲喝一聲:


    “什麽義成王?你給我說清楚!!!”


    突厥一直都隻有可汗,從來都沒有什麽王。


    王那是中原人才喜歡弄出來的花裏胡哨的稱唿,他們突厥人就隻有可汗。


    但是,被他拉扯過來的使者卻也不氣惱,反而是一臉帶笑的湊在了處月伽羅的耳朵邊上小聲的說了幾句話。


    下一瞬間,處月伽羅聽的渾身一震,原本憤怒的神色一瞬間就變化為了震驚、震撼,整個人更是下意識的鬆開了使臣的衣領,口中喃喃道:


    “這,這怎麽可能!!”


    “她怎麽能?”


    “她可是我們突厥可敦啊!!!”


    “她,她竟然,她!!!”


    一時間,處月伽羅大腦都陷入了一片空白,完全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表達自己此刻內心的震撼,以至於說完之後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沒有第一時間迴應使者的話語。


    但是,處月伽羅楞在這裏,邊上的使者卻是沒有愣著,他此行來的目的就是將處月部大軍順利的帶迴去,這些大軍對於而今的義成王而言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當即就對著處月伽羅再次重複了一遍:


    “望處月首領以突厥為重,一切都按照義成王的指示來做。此刻當立即收兵,迴歸王庭,聽侯義成王進一步的安排!”


    聽到這話,處月伽羅迴過了神,但是卻沒有第一時間就答應下來。


    他都已經帶領著部落大軍追到了這裏。


    隻要今晚放手一搏就能獲得數十萬的牛羊馬匹和人口,就能壯大處月部的實力,如今突厥的兩個可汗都已經成為了大唐的俘虜。


    處月部若是兵強馬壯,再吞並一些小的部落,那麽他處月伽羅也不是不能成為突厥人的可汗。


    到了這個時候,換了誰都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


    此刻若是迴去,他除了為了突厥這一句的空話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好處。


    這樣的事情隻有傻子才會答應。


    他是突厥人,看重的是利益和實力,可不是什麽大義名分。


    邊上的使者見處月伽羅久久不答應,且眉宇間更是有一股戾氣在堆積,心中頓時咯噔一下,哪裏還不明白處月伽羅是不打算遵照義成王的命令行事了,當即就急了。


    “處月首領,你可要想清楚了。義成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突厥,這一次王庭已經被打破,大唐不日必定會再次出征草原,現如今若是不能將所有的力量匯聚在一起,那麽等待我們的就是滅亡!”


    這些話自然不是他一個使者能夠說出來的,這話是義成王親自教導給他,讓他說給處月伽羅聽的。


    聽到這話,處月伽羅頓時就遲疑了起來,他不是沒有腦子的笨蛋,對於突厥目前的局勢看的也是十分的清楚。


    大唐就是突厥的生死大敵。


    但是,大唐距離突厥可不算是近的,想要滅突厥更是需要花費更大的精力和時間,可是突厥目前就有一個更大的敵人。


    那就是薛延陀部,以及其他的鐵勒人。


    這一次突厥王庭都被唐軍踏破了,突厥的威望必定要落下一丈,鐵勒和薛延陀絕對不會在甘心臣服,必定要借機生事了。


    隻是。


    處月伽羅望著周圍黑壓壓的大軍,心中實在是不甘心,若是錯過這一次的機會,處月部想要更加的強盛,他處月伽羅想要一當可汗,也許就徹底的失去機會了。


    頓時,處月伽羅麵上就出現了掙紮之色,眼神也在猶豫和兇厲之間不斷的變換,看的邊上使者心頭也是七上八下,當即咬了咬牙隻能將最後壓箱底的消息說了出來。


    “處月首領,這一次聚兵並不僅僅隻是我們突厥人就是鐵勒人,以及薛延陀人,還有草原上其他的部落也都會派遣人馬到來。”


    “這裏麵的情況比我所說的要複雜的多,也比我說的重要的多,但是具體的事情就不是我這個小人能夠了解,唯獨隻有您這樣的大人才能了解。”


    聽到這個消息,處月伽羅身軀一震,眼中露出了震驚之色:“鐵勒?薛延陀?草原所有的部落?”


    “他們怎麽會與我們一起,我們為何要跟這幫人一起?”


    鐵勒和薛延陀人對於突厥部落早就已經虎視眈眈,恨不能取而代之,雙方之間大的衝突這些年雖然沒有,但是之間的小摩擦卻是年年不斷,雙方之間堆積的仇恨也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釋懷。


    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他們雙方都恨不得殺光對麵所有的男丁,徹底的滅了對方。


    可是現在,他聽到了什麽,雙方竟然是要聯兵了?


    但是使者卻是一臉嚴肅的說道:“是的。您沒有聽錯,這一切都是義成王的謀劃。”


    處月伽羅頓時間就不知道說什麽了,望著邊上那麵猙獰招展的狼首旗幟,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了。


    縱然他狡詐如狼,此刻也是被義成王這一番動作就給驚住了。


    沉默。


    沉默了很久很久。


    處月伽羅麵上神色變換不斷,時而兇戾,時而猶豫,最終終於有了決斷,對著邊上一直屏氣觀望的將領們下令道:“傳令收兵,遵義成王之令,大軍返迴王庭!”


    使者聽到這話提著的一顆心頓時就放了下來,笑著恭維道:“處月首領迴轉王庭,必定得到義成王的重用。”


    但是周圍的突厥將領們盡皆都是一陣愕然,他們完全沒有想到處月伽羅會下這樣的命令。


    “首領,真的要退兵!?”


    “若是此刻退走,大軍士氣就要低落,兒郎們可都要失望了。”


    “是啊!”


    “我們死了那麽多人,若是就這樣退走的話,那些小部落以後就不會再跟隨我們啦!”


    他們一個個盡皆都找著理由,試圖將處月伽羅勸解下來,事情都到了這一步,都已經準備了這麽久,眼看就要收獲了。


    若是就這樣直接返迴。


    他們這幫人實在是心中不甘心,甚至是心中更是生出了怨氣,折騰了這麽久,死了那麽多的兒郎,不就是為了那些牛羊和人口。


    現在這樣一句話就輕飄飄的迴去。


    那麽他們就什麽都沒有了,甚至還損兵折將,虧損了諸多的人馬。


    但是,處月伽羅卻是麵色一沉,他對於這幫人心裏的想法在清楚不過,都隻是因為沒有獲得好處罷了。


    至於普通的突厥士卒根本就不會有多餘的想法,能夠不打仗自然更好,他們巴不得這樣的結局。


    “夠了。按照我的話語去傳令,下令前麵的斥候隊伍逐一開始收縮迴來。讓所有人都退迴來休整一番,趁著夜幕降臨的時候,大軍悄悄的退走。不給唐軍追擊的機會!”


    處月伽羅一臉嚴厲的下令,狼一樣的眼眸頓時就恢複了往日的狠辣,看的周圍所有人心頭都是一凜,原本牢騷的話語頓時就徹底的壓了下去,一個個盡皆都乖乖的俯首聽令,安排人前去傳令。


    很快,草原上就響起了長短不一的號角聲,伴隨著一名名的傳令騎兵,片刻不到的時間就清楚無比的傳到了所有的斥候耳中。


    頓時,原本仍舊在唐軍周圍遊蕩,騷擾唐軍的突厥斥候們就開始退後,並且逐一的消失在了所有唐軍斥候的眼中。


    當然,最先開始撤退的仍舊是那些還在萬騎軍周圍被獵殺的突厥斥候們,聽到後麵的號角聲之後,直接就飛奔向了突厥大軍的方向,頭也不敢迴,更是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生怕遲了一步的話就會成為地上的屍體。


    這樣的情況也是在第一時間就反饋到了王成的麵前。


    “報,都尉,斥候來報,周圍的突厥斥候們忽然間就全部撤走了。”


    “他們走了?”


    “是的。他們不光自己撤走了,就連原本戰死的那些斥候的屍體也帶走了。”


    此話一出,周圍的校尉頓時就笑了出來:“我還以為這些突厥人不一樣呢,能夠一直堅持下去呢。沒有想到僅僅隻是堅持了這麽短的時間也就撤走了。”


    周圍的萬騎軍士卒盡皆都哈哈大笑了起來,但是眉宇間卻滿是驕傲之色。


    “哈哈哈,他們最好是怕了,若不然就全都要死了。”


    “這幫突厥人其實不差了,至少已經可以稱為一聲精銳了。”


    “是啊。死了那麽多的人,仍舊敢出現在周圍,已經算是勇士了。”


    “就算是唐軍,也不一定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


    沒有人不怕死。


    唐軍就算是有軍紀約束,也最多比突厥人承受能力強上三成罷了。


    若是唐軍真的遭遇了萬騎軍這樣的對手,未必就表現的比這幫突厥人更好。


    事實上,這幫突厥斥候們能夠堅持這麽久的時間仍舊敢在萬騎軍周圍出現,已經算得上是精銳斥候了。


    畢竟,不是誰都有勇氣在同伴接連不斷的被殺之後,還能夠堅持的出現在戰場上。


    所以,這也是萬騎軍士卒允許這幫突厥斥候撤退的時候順便帶走那些屍體的緣由,若是換了其他沒膽量的人,早就成為萬騎軍的刀下鬼了。


    哪裏還容的了他們撤走!


    王成也跟著笑了笑,不過心中更多考慮的還是,突厥人死了這麽多的斥候都沒有弄清楚前軍這裏的情況,會不會影響到突厥大軍的士氣,從而讓對方提前退走。


    他不低估突厥人的戰力,但是也從不高估突厥人的戰鬥意誌。


    若是突厥人察覺到情況不對,提前退走也不是不可能,畢竟狼群就是這樣狩獵,突厥大軍就是十足的狼群。


    正在這時,忽然間又有士卒前來稟告道:“報,都尉,中部隋軍斥候來報,中軍左右遊弋、騷擾的突厥斥候方才撤走了,左右再也沒有突厥斥候的蹤跡。”


    嗯?


    聽到這話,王成眉頭一皺,直覺事情恐怕不是那麽的簡單:“中軍左右的斥候也都退走了?”


    “是。”


    “我知道了,讓他們再探清楚。”


    “諾。”來人應諾一聲,旋即便是打馬飛奔而出,向著中軍的隋軍降卒去傳令。


    等到這人走後,周圍所有的校尉和隊正等都盡皆圍攏了上來,一個個皺著眉頭,麵上都浮現出了疑惑之色。


    “不對勁。”


    “突厥人看樣子是要撤走所有的斥候?”


    “突厥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伴隨著最後一句話出口所有的人全都皺起了眉頭。


    突厥人的舉動絕對不是為了進攻。


    若是進攻的話,就更要多多的增派斥候,若是沒有了斥候,那就等於徹底的成為了瞎子。


    從突厥人方才一係列的動靜來看,對方的統領雖然算不上多麽的高明,但是也絕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會不會是突厥人察覺到了我們的實力,感覺並不容易下手,所以主動退卻了?”有校尉猜測道。


    王成點頭說道:“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


    安營紮寨就是一道陽謀,並不多麽的高明,隻有有點經驗的將領都能一眼看破他的意圖,若是突厥人察覺到大軍實力強悍,感覺沒有把握的話,退走也不是不可能。


    機會從來都是相互的。


    “突厥人一直都在嚐試弄清楚我們的實力,看起來並不像是輕易就會放棄的人啊!”


    “是啊。”


    “會不會隻是暫時性的休整一番,畢竟死了那麽多的人,士氣肯定也有所影響。”


    “嗯,也對,不是誰都像我們萬騎軍一樣。”


    “中軍周圍的斥候也撤走了,後路周圍的斥候會不會也撤走了?”有校尉疑聲道,但是他的意思卻是十分的明確。


    若是後路軍的突厥斥候也撤走的話,那就表明後麵的突厥追兵確定要撤退了。


    他的話語讓周圍人盡皆都是一靜。


    正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名士卒縱馬疾馳到了王成的麵前,氣喘籲籲的稟告道:“都尉,蘇郎將派人來報,後路大軍周圍的突厥斥候逐漸後撤,徹底的和我們的斥候脫離了接觸。”


    “後麵的突厥大軍如何?”


    “突厥人的大軍收縮了人手,但是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僅僅隻是驅除了我們的斥候。”


    聽到這裏,所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有人出言說道:“突厥人莫不是真的是準備奮力一搏?這是為了收縮力量!!!”


    王成聞言眼睛一閃,當即下令道:“傳令大軍戒備,加快速度安營,傳令所有士卒披甲,上馬,做好準備!!!”


    說話間,王成抬頭看向了天際,那裏此刻隻能看到一片火燒一般的紅雲,再也沒有了太陽的蹤跡,再過不到兩刻鍾的時間,天色就要暗淡下來了。


    不管突厥人如何,都該在那個時候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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