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悶雷一個接著一個,天空陰沉的仿佛低垂了下來,空氣都帶著一種雨前的壓迫感。


    “駕!”


    王成騎著萬裏雲,手中擎著旗幟,一馬當先的衝在最前麵,作為大軍的先鋒。


    他的身後,一萬三千名士卒拉出了幾裏長的隊伍,宛如蜿蜒在草原上的巨蟒一樣,跟隨著王成向著遠山那裏移動。


    噠噠噠——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蘇烈從大軍中央趕了上來,對著王成說道:“看著像是不遠了,最多再有一個時辰的功夫,大軍就能抵達那處遠山。”


    王成點了點頭,旋即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空,轉頭對著蘇烈說道:“這雨恐怕馬上就要來了。告訴弟兄們在咬牙堅持一段時間,等到了前麵的大山就休息。”


    話音剛落,王成就感覺自己的臉麵上忽然間就是一涼,仰頭觀望的瞬間,越來越多的雨點打在了他的臉上。


    這雨竟然是說來就來!


    轉眼間,天空就暗淡了下來,豆大的雨點嘩啦啦的就下了下來。


    唏律律!


    唏律律!


    戰馬盡皆都發出了一陣陣不耐的嘶鳴聲,就連王成坐下的萬裏雲也有些暴躁的甩著腦袋。


    王成伸手安撫了一下萬裏雲,當即就對著蘇烈說道:“告訴弟兄們,抓緊時間趕路。”


    “嗯。”蘇烈聞言,也不再多言,直接調轉馬頭就向著大軍後方奔馳了過去,空中迴蕩著蘇烈的話語。


    “全軍加速。全軍加速!”


    現如今就要爭分奪秒。


    草原上的雨說來就來,誰也不知道會下多久,若是時間長了,恐怕士卒們的體力就要流失的嚴重了。


    這對於大軍而言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當即,整個大軍就立刻加速了起來,冒著大雨繼續前進。


    頃刻間,天地間就已經一片朦朧,即便是以王成的眼力,此刻也無法一眼看清楚大軍的末尾了。


    甚至,他們就連前方的遠山都已經看不太真切了。


    若是繼續耽擱下去,他們恐怕就會失去方向,甚至是徹底的迷失在草原上。


    想到這裏,王成當即就輕踢了一下萬裏雲,對著左右將士們喊道:


    “傳令下去,收縮大軍,讓所有的弟兄們都跟緊周圍的人,千萬不要掉隊。”


    “遵命。”兩道悶悶的聲音隔著雨幕傳來,旋即兩名士卒就衝破了雨簾,各自奔向了大軍後方前去傳令。


    很快,整個一萬三千人的大軍就開始緩慢的提速,穿行在雨幕之中,向著遠山所在奔行而去。


    他們必須趕在雨勢更為龐大之前趕到遠山……


    ……


    與此同時。


    轟轟轟!!


    伴隨著一陣陣轟鳴的馬蹄聲,黑壓壓的突厥大軍宛如崩潰的洪流一樣衝到了山腳下。


    “俟斤,此刻雨大,我們在何處駐留?”一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急聲問道。


    這麽大的雨,若是在雨中淋上一兩個時辰,就是鐵打的身子也要變成了爛泥。


    此刻,所有人都隻想要盡快進入山裏麵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但是,俟斤阿史那牛蒡卻是沒有第一時間迴答,反而是抬起頭顱,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高山。


    “這麽大的雨,山上恐怕有垮塌的危險,不能駐紮在山腳下麵了。”


    “走,繼續往裏麵走,這裏沒有合適的地方,裏麵一定有合適的地方。”


    說話間,阿史那牛蒡就輕踢了一下戰馬,帶領著大軍深入到了山穀之中。


    嘩啦啦!


    嘩啦啦!


    瓢潑一樣的大雨順著他們的盔甲滑落,片刻不到的功夫,所有人全身都是雨水給澆了個透,冷風一吹,頓時全身都感覺一陣徹骨的寒冷。


    阿史那牛蒡帶領著麾下大軍一路走,終於在山穀之中找到了一處地勢稍微高的地方。


    那是一座正好處在兩山中間的高丘,距離兩側的大山正好有一段的距離,更是有一片規模不小的樹林。


    阿史那牛蒡眼睛一亮,頓時就指著那片樹林,對著所有人喊道:


    “那裏,就是那裏,全軍立刻進入樹林躲避大雨。”


    連綿的雨幕削弱了他的聲音,但是左右距離較近的人卻是聽了個大概,當即就將他的命令傳遞了下去。


    烏泱泱的突厥大軍頓時歡唿了一聲,旋即所有的人便都立刻衝進了樹林之中。


    這是一片規模不小的樹林,即便是他們一萬多的大軍盡皆都進入其中,但仍然沒有將這片森林全部占領,反而前方還有很大一片的樹林。


    阿史那牛蒡僅僅隻是望了一眼就收迴了目光,他們此刻占領的這裏就已經足夠了。


    且正好將一萬多人的大軍,連帶著戰馬安置下來。


    旋即,他就轉頭向著身後的人大吼道:


    “所有人速速下馬,搭建帳篷,修建營地。”


    “待會兒可能還會有驚雷,要照看、安撫好戰馬,不要使戰馬受驚炸營。”


    “快,快點!!!”


    一聯將話語重複了三次,終於才將命令傳達了下去。


    一萬多名的突厥士卒們立刻動手,很快一座座帳篷就在樹林之中搭建了起來。


    並且還有手持斧頭的突厥士卒,將周圍的一顆顆樹木砍伐倒下,用木頭搭建出了一個簡易的馬廄,用來安置所有人的戰馬。


    雖然此刻已經是秋季,但是這片樹林仍舊是枝繁葉茂,因此也將大部分的雨滴都擋了下來,林中還有些枯枝敗葉沒有被雨水打濕,正好用來生火。


    這些事情都是突厥士卒們往日經常做的事情,一萬多人動手,更是效率十足。


    僅僅不到半個時辰,一座簡陋但卻規模綿延的營地就搭建了起來。


    阿史那牛蒡的帳篷就處在大軍的最中間,那裏也是樹林之中少有的幾處沒有落雨的幹燥地方。


    轟!


    一堆巨大的火焰燃燒起來,頓時就將身上的寒意給驅散,包括阿史那牛蒡在內的所有人頓時都長出了一口氣。


    “俟斤!”邊上一名親隨遞上一袋馬奶酒,阿史那牛蒡猛的灌了半袋子,長長的吐出一口酒氣,整個身子也都暖和了起來。


    旋即,他便將手中的酒袋丟給了邊上的親隨,隨口說道:“你們也都喝一些吧。吩咐士卒們今日就在這裏休整了,讓他們都自己準備吃喝吧。”


    “遵命,俟斤!”邊上一名親隨當即起身將阿史那牛蒡的命令傳了下去,樹林之中頓時又響起了一陣歡唿。


    下一刻,伴隨著一陣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名身穿鐵甲的頭領們都匯聚到了阿史那牛蒡的大帳前麵。


    “俟斤!”


    “坐。”


    阿史那牛蒡招唿所有人落座,旋即沉聲問道:“戰馬都安置好了嗎?”


    “僅有不到百匹的戰馬崴了腳,其餘的戰馬都已經安置好了。兒郎們此刻正在照料。”


    “嗯。”阿史那牛蒡點了點頭,旋即看向另一個人問道:“兒郎們沒有掉隊的吧?”


    大雨來的突然不說,頃刻間就遮天蔽日,即便是一丈外的人都看不清楚。


    他雖然已經帶領大軍盡快趕到這處落腳,但是實在不清楚,後麵是否有人脫離了大軍。


    “有七個倒黴蛋走丟了,但所幸被周圍的斥候給撞見了,全都帶過來啦。”


    “嗯。沒有丟就好。”阿史那牛蒡點了點頭,這是個好兆頭,若是丟了幾個人,士氣不免就要受到影響,旋即他接著說道:


    “我看這大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了。今晚上說不定還會下一晚上的時間。”


    “凡是大雨必定漲水,更不要說我們正好處在兩山中間,大山被這大雨一打,說不定就要發怒,晚上切莫睡的太死。”


    他倒是不擔心泥石流或者滑坡將他的大軍給埋了,他選擇這處地方紮營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這兩個因素。


    這處森林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避開兩側滾落的山石,除非是右側的大山從半山腰裏倒塌,否則他們沒有生命危險。


    他擔憂的是士卒們晚上睡的若是太死,若是山崩的動靜太大,恐怕就有炸營的危險。


    若是一個不甚,他都還沒有抵達大唐,可能就要全軍覆沒了。


    周圍的將領也都是有見識的人,自然都知曉阿史那牛蒡所說話語的真正意思,當即就齊齊拱手,肅然道:“遵命,俟斤!”


    話音剛落,一名頭領就問道:“俟斤,這裏距離那大唐朔方還有多遠的距離?會不會因為這場雨錯過了救援梁師都?”


    他們都是出來打仗的。


    確切的說是出來大唐搶東西的。


    這一次若是不能救援梁師都,那麽他們可能就要空手而迴的話,誰都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阿史那牛蒡聽到這話,頓了頓旋即說道:“估摸著再繼續朝著東南行進兩百來裏的路程就能抵達朔方。”


    “縱然被這大雨耽擱幾日的時間也不打緊,他們中原人打仗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根本就沒有那麽容易打起來。”


    “這一次我們一收到消息就立刻出發,這個時候趕過去,時間還早了。”


    聽到這話,頓時所有將領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可就怕去的晚了,錯過了大戰,沒能夠搶到東西。


    當然,頡利戰敗的消息此刻也早就草原上傳開了,但是他們這一次又不是深入大唐內地,僅僅隻是就救援梁師都,作為一隻偏師,使得唐軍不能盡全力進攻梁師都。


    因此,他們心中雖然對於唐軍有所忌憚,可是卻並不擔心。


    朔方靠近草原。


    到時候若是情況不對,他們也大可直接退迴草原上。


    是進是退。


    屆時,將由他們這些人說了算。


    正此時,阿史那牛蒡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直接揮手道:“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各自照看好麾下士卒。等待我的命令就是。”


    嘩的一下,所有人盡皆都站起來,對著阿史那牛蒡撫胸行禮:“遵命,俟斤!”


    言罷,眾人當即就散了去,各自迴歸了各自的地方……


    ……


    而就在阿史那大軍駐紮下來的時候,王成卻是正率領著大軍仍舊在漫天的雨幕之中疾馳。


    “駕!!!”


    啪的一下,馬鞭抽碎了落下的雨滴,騎士撞碎了雨幕,宛如沐浴在雨簾之中一般,行進在大地上。


    啪啪啪!!!


    冰涼的雨滴打在鐵甲上,發出了一陣陣清脆而綿延的響聲。


    一萬三千名士卒盡皆都咬著牙關,緊緊跟隨在王成的身後,沉默的朝著遠山所在的位置前進。


    此刻,所有人的身子都已經冷的發抖,一滴滴雨水順著甲胄的縫隙打濕了全身,身子宛如背著一座座山一樣的沉重。


    冷風更像是鋼刀一般,順著鎧甲的縫隙往骨頭裏麵鑽,所有人此刻盡皆都麵色鐵青,嘴皮發白。


    但是,這一刻沒有一個人出聲,全都在咬牙堅持,相互間更是用繩子串聯了起來。


    即便是那一萬名的突厥仆從軍也不例外。


    “跟上!全部跟上!!!”


    “注意身邊的兄弟,都堅持一下,馬上就要到啦!!”


    蘇烈騎著戰馬,在大軍兩側不斷的奔馳,照顧著後麵的大軍,饒是他身強體壯,可是此刻說出的話語,仍舊帶起了一陣白霧。


    冷!


    太冷了!


    但是,更讓蘇烈擔憂的是,這麽冷的天氣下,大軍冒雨前進,士卒們的體力流失的非常快。


    若是半個時辰之內,大軍再找不到地方安營紮寨,躲避大雨的話,很多人就要因為體力耗盡。


    這般瓢潑大雨下行軍,可比廝殺更為的耗費體力。


    可是他們此刻仍舊不確定大軍到底何時才能抵達那處遠山。


    此刻天空陰沉至極,視野盡皆朦朧,天地間都是灰茫茫一片,根本就無法確定他們行進的方向是否有錯。


    思索間,蘇烈已經騎著戰馬衝到了王成的邊上,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朝著王成喊道:


    “最多還有半個時辰,兄弟們就要堅持不住了。”


    王成聞言點了點頭,冰涼的雨水順著他的麵龐滑落,但是他卻是堅定的說道:“就快了。”


    此刻,雖然前麵沒有了視野,但是他卻是堅信沒有走錯方向。


    沒有理由。


    就是憑借他此刻那非人的感知。


    他的話語剛落,眼前猛然間就是一暗,前方宛如一隻黑沉沉的看不見頭尾的兇獸橫臥在前麵。


    但是,王成的眼底便是閃過一抹喜色,對著蘇烈喊道:“到了!加速前進!!!”


    蘇烈也看到了這一幕,麵上也露出了喜色,當即就縱馬奔向了大軍,一路高唿:


    “我們到了。”


    “弟兄們,我們到啦!!!”


    “加速前進!”


    所有人聞言盡皆神色都是一振,旋即大軍就在王成的帶領下直接加速奔行進了前麵的大山。


    轟隆隆!!!


    天空之中一陣滾雷閃過,所有人都感覺到頭皮發麻的瞬間,宛如銀河倒灌,瓢潑般的大雨從頭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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